东嬷嬷眼睛一抬,不禁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安稳下来:“您说的是李三奶奶?”那位在太原府闹腾的风生水起的李三奶奶?
“奴婢觉得乍看上去并没有相似之处,公主在宫中学规矩,又帮着太后娘娘打理慈宁宫,身上自然而然就有种旁人没有的威仪,那李三奶奶……不懂规矩,无拘无束,甚至不如小家碧玉……”
她是亲眼所见,李三奶奶为了救李丞,甚至和承恩公世子滚在一起。
可是忽略那些东西,李三奶奶厌恶江瑾瑜的样子,不动声色就让江家吃了大亏,这般的聪慧……和公主很像。
东嬷嬷不明白:“您为什么这样问,难道……”
冉九黎笑道:“也许从前你没有思量这些,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想请你多多留意。”
东嬷嬷想了半天才明白冉九黎的用意:“您也相信公主她会回来?可……公主在世的时候,李三奶奶就已经出生了,公主还抱过李三奶奶。就算这些都可以忽视,公主若是真的回来……自己就会前来说明,又怎么用得着我们去查证。”
冉九黎目光微微闪烁:“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些人死而复生却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东嬷嬷自然听说过,可那些都是些没有经过查证的传言。
冉九黎摇摇头:“我只是太想常宁,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万一真的是,我们岂不是要后悔。”若不是她了解李约,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哪怕有半点的可能,她都会去求证。
东嬷嬷依旧觉得这根本无从谈起,李三奶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可能与公主有半点的关系,就算是有些像,那也只能是像而已。
冉九黎道:“最好能找到些相像的证据,若是没有就当我今天是心血来潮,将这些话都忘记吧。”
东嬷嬷叹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也许相信公主能够回来的也就是李家宗长和您了。”
“你不能久留,早些回去吧,免得引起江家人猜疑。”
东嬷嬷退下去,冉九黎重新坐在了棋盘前,季嫣然说的没错,这盘棋不分输赢只是消遣,因为这棋本来就是她自己跟自己下的,她既是白子又是黑子。
东嬷嬷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可她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
不管怎么样,季氏都值得她一查。
……
李雍抬起头来,发现季嫣然又在看手中的稻穗。
他忙着与永昌侯商议如何筹办军粮,这样一个差事,从吏部到兵部都要有人来协办。于是他从早到晚出去就是一整日,好不容易匆匆赶回家中,却发现季嫣然却不在。
“三奶奶也忙的脚不沾地。”
每次遇到秋岚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好不容易盼着她回来了,她却在盯着稻穗看。
那是四叔拿来的。
李雍放下书看过去:“还没瞧够?”
季嫣然笑着摇头:“没有。”每次看到这稻穗她都会觉得很神奇,就好像是考试作弊事先知道了答案,然后却在没有人揭发的情况下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最让她惊讶的是,这样的现代思维,李约接受起来却丝毫不费力,他做的每件事都恰到好处,即便做出来也会让大部分人看不清他的意图。
“四叔真的很聪明。”
看着她嘴唇微微翘起,由衷的赞叹,李雍心中一阵酸胀。
他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凑上前:“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李雍的声音打断了季嫣然的思量。
她要写字所以摆了一个小桌案,盘腿坐在炕上,没想到李雍也干脆坐过来看公文,他最近真是不浪费任何能和她接近的机会。
很难想象从前他会对她严防死守,生怕被她沾染半分。
“小心点,我这个人品性不佳,保不齐将来会始乱终弃。”撵不走他,她只好板起脸吓唬。
他的眼角微颤。
始乱之,终弃之。这是哪个传奇本子上写的吧,亏她能说得出来。
“那你也要先‘乱’。”
他眼睛不抬,神色沉稳而自然,仿佛是在说什么正经的话题。
正说着话,容妈妈道:“老太爷那边传来消息说,那边的斌二爷一路南下,本来都走的好好的,可是突然就没有了消息,季家那边已经乱起来,四太太请您明天一早就回去瞧瞧呢。”
季元斌这么快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季元斌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离京之前他可是盼着能拿到江南的良田,若是真的能挺过这一关,她就将田地分给他一些。
……
季家已经是一片慌乱。
夜深人静,季四太太的哭声尤其的清晰:“我的斌哥到底哪里去了,我就知道季嫣然是个灾星,真不该……不该跟她沾上关系啊。”
…………………………………………………………
东嬷嬷,你们猜对了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夫君撑腰
季四老爷板着脸,斌哥走的时候带足了盘缠,他还让家中几个护院从旁保护。
他们和季承恩只是同宗不同枝,季承恩这边发生任何事都不该牵连到他,更何况他们还有太子爷做靠山。
所以虽然走的远些,他也并没有担忧。
谁知道这才离开京城几天,护院就慌张地跑了回来。
总不能就这样将斌哥搭了进去。
季四老爷道:“有没有仔细找过?”
下人连连点头:“我们都找了,可是人生地不熟……”
季四太太还有一线希望:“那些酒楼里有没有去?”斌哥最喜欢去那种地方,兴许在酒楼里喝醉了也不一定。
下人道:“去了,所有的酒楼都去了,没有人见过二爷,”说着顿了顿,“不过……有……有人说……附近有山……山匪。”
听到山匪两个字季四太太几乎要晕厥过去。
季四老爷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山匪,你们做了什么事?”
下人只得将这些日子的事说了一遍。
二爷一路南下,半路上就遇见了商贾,听说这几天米粮价格涨了几倍,江南的大庄户都要赚足了银子,二爷心中高兴,故意让商贾知晓手中握有田地,而且种植的稻米已经要成熟了,那些商贾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定要二爷将米粮卖给他们,几个商贾还为了争抢这桩买卖因此大打出手。
二爷见到这样的场面更加欣喜,没想到手握些良田都会被商贾们围前围后的侍奉,在京中做了那么多年的纨绔,却一直被冉六压着,现在出了京身份果然就高了起来。本来想要赶着直接去看那些田地,见到这样的情形干脆跟着那些商贾边走边玩。
喝了酒又有女子相陪,不光是二爷,他们几个也都觉得过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吃了宴席睡下再醒来却发现二爷不见了。
听到这些话季四老爷脸色铁青恨不得上前将那下人一脚踹死在那里。
季四太太哭得更加厉害:“定然就是这样……才引来了山匪。”
季四老爷压制着怒气:“你们有没有报官?”
下人道:“报官了,可是那些人……只是去酒楼和客栈里问了问就……就……让我们回家等消息。”
“岂有此理,”季老太爷正好听得这话,“哪里的衙门竟然敢如此怠慢,你们有没有自报家门?有没有说大爷是朝廷官员。”
“说了,”下人急着道,“我们都说了,可……那些人说无论怎么样都要按法度办事,我们送银子他们都不肯收,我想向那些商贾求助,谁知道他们已经跑了干净。”
“竟然敢这样,”季老太爷瞪圆了眼睛,“我看他们是自绝前程,让元衡去太子面前告一状,看他们谁敢不尽心办事。”
季四老爷上前将季老太爷搀扶着坐下:“这种小事只怕还不能去找太子爷。”
“怎么不能找,”季老太爷道,“事关我孙子的性命怎么是小事,这是大事,天大的事。嫣然呢?她怎么还不回来?我们斌哥都是为了她才会南下,她现在却不闻不问是什么意思?”
“姑爷和姑奶奶回来了。”
说着话,李雍和季嫣然已经撩开帘子走进了门。
季四太太忙迎了上去:“姑爷、嫣然你们回来的正好,快……快帮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找到斌哥。”
季老太爷目光如炬地盯着季嫣然,只要季嫣然敢说个“不”字,他准备好的话劈头盖脸地就会砸过去。
季嫣然脸上有些焦急:“到底怎么回事?二哥是在哪里不见的?按行程应该到了苏州吧?”
这样的话倒让季四太太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斌哥还没有到江南道人就不见了。
季老太爷道:“到哪里不重要,都是因为手中握着那些田产才会被歹人盯上。”
季嫣然转过脸去:“已经抓到了歹人?”
季老太爷脸色一变,这丫头是故意与他对着干,他捂住胸口:“还在这里问什么,有这样的功夫不如派人去查问,姑爷不是在朝廷任职吗?拿着姑爷的名帖去衙门,让衙门去找……”说着看向李雍,只见李雍目光深沉,面若冰霜,看上去冷峻而威严,吓得他立即将后面的话吞了进去。
李雍沉着脸看屋子里的人,这些人当嫣然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可以任意欺凌。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李雍震慑住了不敢再有言语。
季嫣然正要说话,却听到李雍冷冷地道:“这么说已经报了官。”
季四老爷这才回过神来:“是报了……”
李雍上前看到旁边的椅子皱起眉头,一双细长的眼睛眯起来。
季四太太明白过来立即道:“快……快坐下。”
李雍站在那里依旧没动。
季四太太又吩咐下人:“那软垫来……给姑爷,姑奶奶奉茶。”
等到季嫣然坐在椅子上,李雍才撩开袍子坐在一旁,然后撩起了眼皮。
季嫣然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多人会惧怕李雍,因为李雍板着脸的样子的确看起来不好相处,一双眼睛审视地看过去,仿佛能看透人心,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会被揭穿。
有阿雍在这里,她好像就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娇滴滴地坐在这里就好,而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李雍道:“既然报了官就等着衙门的消息,武朝的法度向来公允,老太爷让我用名帖,是要让我触犯律令不成?”
季老太爷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这……这怎么能算……”
李雍接着道:“过几日我就要让人去江南筹备军粮。”
季家众人听到这话脸上都浮起一丝期望。
李雍表情冷淡:“在此之前朝廷下了公文,商贾可以高价收粮,但是不准庄户故意哄抬粮价,”说着环看四周,“今天早些时候已经有商贾告到了衙门,说有人以卖粮为由骗吃骗喝,不但如此还拿了他们的银钱,这也就罢了,却将粮食许给另一个商贾,两家商贾为争粮打起来还出了人命。”
听到这话,季四老爷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说不出的恐惧感遍布全身。
季老太爷仍旧不明白:“这……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雍道:“他们告的就是季元斌。”
第二百二十章 我才是掌家人
季四太太不禁惊呼出声:“怎么……怎么会……我们斌哥做错了什么?他们这是血口喷人。”
李雍眼角一挑:“筹备军粮是朝廷要事,不想有人因此滋事,朝廷必然要严办此案,所以季家不要再包庇季元斌,早日将他交出来送去衙门,将整件事说个清楚。”
季老太爷差点就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交出斌哥?可是斌哥不见了啊……”
李雍冷冷一笑,脸上满是怀疑。
季四老爷手脚冰凉,他终于明白李雍这话是什么意思,朝廷以为他们将斌哥藏起来了。
李雍面无表情地拿起茶喝了一口:“这样对斌哥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朝廷真的定了罪,季家就是藏匿罪犯,也要跟着获罪,四老爷不为家中其他人着想,也要想想季元衡,他可是刚刚入仕不久。”
季老太爷不禁浑身一抖:“没……没有……这种事,让朝廷来查好了,我们没有……”
“商贾说了,闹出人命之后,季元斌就骑马逃走了,商贾还带回了人证,”李雍看向季四老爷,“你们可以去顺天府衙一问便知。”
季四太太竟然喃喃地说不出话来,她慌乱地看向季嫣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嫣然啊,你快替我们说句话,我们哪里敢做出这种事,真的……真的是你二哥不见了。”
季嫣然正要开口,只听“咣”地一声李雍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扔在桌上,吓得季四太太顿时面色苍白。
李雍冷声道:“这件事与嫣然没有关系,他们做的事她岂能知晓,就像当年她在太原府,他们也是不闻不问。”
季四老爷不禁吞咽一口,当年他们是没有理睬季嫣然,那是因为李家也对这门亲事不满,他们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哪成想现在李雍却维护起季嫣然来,还要与他们清算旧账。
季老太爷见此情形,哆哆嗦嗦地开口:“这其中必然有误会。”
李雍已经一脸不耐烦:“总而言之,无论是谁犯错我都不会包庇,自家人更是如此,各位都要好自为之,将来闹出大事来,不要怪我没有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