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年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制止傅承林,而是绕到窗台前,严丝合缝地快速拉上窗帘。
傅承林喊了她的名字。
他说:“姜锦年,请你过来一趟。”
姜锦年大概犹豫了一秒。然后她随心所欲,重新走向傅承林所在的位置,她拉起被子钻了进去,自觉像个被美色迷惑神志的昏君。
她小心翼翼地触摸他,带有一部分好奇和得偿所愿的快慰。
傅承林像是没有任何感觉。
他还是很平静。
直到姜锦年摸到了他的腰部以下。
她蒙头埋进被子里,闷声感叹道:“好硬……”
她又问他:“你忍得难受吗?”
傅承林抬起手背遮住双眼,挡上了视线前方洒下的灯光。他踌躇了很长时间,最终只敢提一句要求:“你碰一下它,用手。”
姜锦年照做不误。
傅承林发现姜锦年不喜欢被他爱抚。但她很喜欢以进攻者的姿态研究他,换句话说,她想要主导权,哪怕是在床上。
于是傅承林甘愿引导她。
他觉得,既然他们喜欢对方,又确定了关系,身体也都正常健康,那么他们应该尝试并体会男欢女爱带来的快乐。这或许能加深他们的感情纽带。
姜锦年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她其实大脑空白。
她张开手指,收紧,环握住某个东西,坐定在被子里。
空气闷热,周围有些缺氧。
她谨慎地形容道:“我觉得你这个尺寸……有点过分。”语毕还用了一点点力气轻捏。
傅承林一声闷哼,没接话。
姜锦年不可避免的脸颊燥红。她恢复了一丝意识,开始一遍遍质问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理智的拷问十分无情,心理的倾向却非常明显。
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复杂的矛盾。
她仓皇失措,逃出了覆盖他们的被子。
第36章 决策
姜锦年光着脚站在窗户边上,双手抱臂。她保持着一种警戒的姿势,满含探究地望着傅承林。方才的经历让她脸红心跳又尴尬,她预料到自己终将丢盔弃甲。
说来奇怪,传宗接代是神圣而高尚的任务,孕妇也应该被呵护,但“性”却是可耻并被诋毁的,经常与“下流”等词语关联在一起。
十分钟前,姜锦年自认下流。
而现在,她被澄明灯光照得皎洁。
傅承林坐了起来,锁骨、肩膀、手臂都裸.露在外。他后天就要重新飞往香港,他和姜锦年共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48小时,何况她还经常躲着他。他进一寸,她退一分……偶尔轮到她主动,她坚持的阶段也不长。
为什么呢?
傅承林替她考虑:二十二岁之前,姜锦年专攻学业,又饱受体形困扰。她对异性有好感有暧昧最容易上钩的时候,那些男孩子多半狠狠伤害了她……比如傅承林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拒绝她的例子。
再后来,姜锦年念完了美国某校的研究生。
留学生活充实又紧张,她自尊心强还要处处省钱,保证她一贯的高绩点,想必过得不太容易。
姜锦年的青春被压缩到只剩一根线,线头和线尾牵连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毕业、工作,找了个男朋友……她找男友的眼光不怎样,总之姜锦年遇到了纪周行。
傅承林比较想知道,姜锦年和纪周行曾经进展到了哪一步。他没办法毫不在意,尤其姜锦年回避他的意愿很强烈。但他表现得温和无害,喊她:“窗边冷,外面还在下雨,你来我这儿,非常暖和。”
姜锦年被他诱骗。
她顺从地回到他怀里。
傅承林揽住她的后背,一边吻她的脖颈一边说好听话,编织了一个温柔陷阱,倒是真把她缠得很紧。她安静地丧失一切逃跑念头,那束手就擒的模样令人满意。
“你怕我做什么?”傅承林和她低语,“我又不会吃了你。”
姜锦年却道:“你会的。”
傅承林作势轻舔她的耳尖:“那我也舍不得。”
姜锦年勾住他的脖子,耳朵酥酥痒痒,激起阵阵颤栗。她愉快安逸到了极致,想让这一刻无限延长,因此她双手搭着他的后颈,悄悄往下摸索,脑海中浮现宽阔紧实的背脊,通过指尖的触感模糊成像。
傅承林在她耳边深呼吸。
那微浅的声音填满了心底空隙。
姜锦年偏过头,轻啄几口他的侧脸,扭身就往床角藏。这一回傅承林没让她跑,他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揉腰,姜锦年怕痒,忍不住笑,导致卧室里一片嬉闹。
床型巨大,适合打滚。
玩闹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窗外雨停。
天晴了。
姜锦年披着衣服下床,拉开窗帘。云销雨霁之后,夜色明朗,路灯摇晃一地光芒。院中台阶前积了一滩水,飘浮着落叶,好似繁星点点。
傅承林随手抓了一件T恤,套在身上。
他走到了天文望远镜之前,姜锦年跟在他旁边。他摸到了姜锦年的脑袋,让她低头。姜锦年抱着怀疑态度,今夜第二次使用望眼镜。
透过望眼镜的视角,她发现了环形山。
连绵起伏,高低错落。
姜锦年惊讶不已,掩饰不住兴奋:“是月球,月球上的小山包。”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明知故问:“我这样细致观察,能不能看到外星人……”
“你找找看,”傅承林道,“找到了就拍照,我们留作纪念。”
姜锦年又记起他大学时喜欢《星球大战》系列电影。
难怪他会买一台天文望眼镜。
她让出一个空位,问他:“你不看吗?”
他仰头,远眺一轮满月,回答:“看月亮的机会有很多……”话中一笑,聊以解嘲:“看你的机会不多。”
姜锦年握住望远镜的遮光罩,又听见傅承林问了一句:“今晚算不算是花好月圆?”
姜锦年接话:“花好月圆人团圆。”
这一晚,她留宿傅承林家中。不过两人还是分房睡,到了早晨再一起吃饭。饭后,傅承林查阅邮件,姜锦年抱着笔记本电脑忙着写一份上市公司点评。
重大消息跳出屏幕时,她先是雀跃,随后镇定。
她告诉傅承林:“四平购物被最大的电商平台看中了,投资入股,资产重组,他们计划停牌两天……”
傅承林反应很快,立刻明白过来:“你推荐了这只股票?市场预估做得挺不错。”
姜锦年骄傲点头。
她还说:“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四平购物一直是横盘……复牌后肯定涨停板。”
感叹完别人家的公司,她又问他:“你们家的酒店在香港主板上市,最近是不是已经提交了申请?那应该快了,只要股东和财务都没问题,港交所的通过率很高。”
傅承林关闭了邮箱的收件箱。他握着鼠标,食指敲了两下右键,忽然道:“我接管酒店不到两年,对外一律宣称是我爷爷在负责经营。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也来不及善后。”
姜锦年无缘无故地心头一跳。
当天下午,傅承林开车把姜锦年送回家,在她的家门口和她告别。
截至目前,他们的关系很微妙,像是单纯的热恋,又有各自的顾忌,相互克制忍耐却又忍不住,竟然就在走廊上接吻。姜锦年还抬起手,顺着他的下巴弧线摸了一圈,只觉那轮廓很好,手感也挺不错。
姜锦年的室友许星辰听见响动,走到门前,瞧了瞧猫眼。
门外那景象让她以为自己正在观赏一场偶像剧——正演到男女主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傅承林叮嘱道:“每天晚上九点给我打电话。我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应该回复,错过一条……”他想出一个惩罚办法:“赔我十个吻。”
姜锦年整理他的领带,评价道:“霸王条款。”
然后她催促他:“好了,不说了,你先走吧。千万别晚点误了飞机。”
傅承林看了一眼手表。他很清楚时间有点紧张。但他还是和姜锦年说了几句话,方才转身踏进了电梯。
不久后,那一班电梯抵达一楼,傅承林沿着道路,走向停车区。姜锦年就趴在窗台边,从上往下观望他……她和他在一起时表现得并不黏人,但当他真的要走了,她好像又产生一种强烈的依赖感。
许星辰调侃道:“下次傅承林来我们这里视察工作,我就把你这个状况,如实、真诚、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他听。”
姜锦年调笑:“好啊。”
许星辰顺竿往上爬:“你同意了!我一定完成任务。”
*
这些天许星辰上班时,感觉非同寻常。
或许是因为她的室友成为了老板娘,她也跟着看淡了世事纷争。新来的实习生总犯错,中年男上司经常在办公室调情……这些琐事,她渐渐都能以无所谓的角度旁观。
直到他们酒店住进了一位非常麻烦的女客人。
客人名叫姚芊,住在标准单间,并且付下了七天的房费。她因为账务问题和前台工作人员发生争执,吵着要进财务室核算。男服务生碰到她,她会喊非礼,女服务生碰到她,她会推回去。
许星辰锁上财务办公室,在门口与姚芊相遇。
两位保安站在一旁,来势汹汹。
姚芊问他们:“你们就是这么做服务行业的,用保安来威胁客人?店大欺客,不怕被人曝光吗?”
她嗓音不大,眼睛发红。
这就很可怕。
如果是泼妇发火,没有人会向着泼妇。
谁先无理取闹,谁就是最后的罪人。
许星辰拉住一个同事问他发生了什么。
那同事回答,确实不是这位姚芊女士没事找事。前台的那个小姑娘前天才开始正式上班,弄错了姚芊的信用.卡,多给她扣了七百多块钱。
这事当然要解决,小姑娘取消了那笔收款,但是姚芊使用了国外的VISA卡,退款时间比较长,流程也稍微麻烦些,她可能过几天才能收到钱。
许星辰疑惑不解:“那问题是出在前台身上,你们道没道歉啊?”
男同事再三坚定道:“可不是要道歉,还送了两天的餐券……”
许星辰相信他们的诚恳。
可是姚芊仍然没消气。
没人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许星辰又一次打听道:“这位姚女士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家都不清楚。
只有一位善于观察的女同事讲出了自己的猜测:“好像是微博上推券推票的。我有几次嘛,路过电梯和楼梯间,听见姚女士和别人打电话,一直在聊……券啊,票啊,什么的。”
第37章 玉碎
许星辰和姜锦年交往多年,受其影响,总会关注股票和债券。
许星辰听见同事提起“票”和“券”两个字,下意识地反应道:“哎呦,她是不是搞金融的?”
另一个男同事表情迟疑:“搞金融的这么难缠?”
许星辰语重心长:“我跟你打包票,也有那种长得特别漂亮,又很好相处的金融妹。不过我不能把她介绍给你,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男同事扼腕叹息。
姚芊还在和大堂经理争执。
大堂经理年约三十多岁,站姿笔直,模样干练。
她交握双手,出声安慰道:“女士,请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给您补偿。今晚为您升级套房,您先跟我走吧?”
姚芊像一枚坚硬的钉子,钉在原地半天不动,既不理人也不说话。
她几乎没在酒店住过普通标间。
这一次,姚芊一连住了几天。
她原本就高度紧张,接近崩溃,又被前台服务员刷错了卡——那小姑娘一次性透支七百多块。姚芊收到手机短信的提示后,小姑娘害怕承担责任,死活不肯认账,非要等到经理出面,才向她鞠躬道歉。
经理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姚芊认为,他们的态度都不够诚恳。
她说:“升级到什么套房?行政套房和总统套房我以前经常住,我不需要。你们写一份书面道歉声明,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大堂经理还没开口,许星辰便接了一句:“姚女士,你急着用钱吗?我先把那七百块钱还给你吧,支付宝转账行不行?”
许星辰是一片赤诚好意。
然而“你急着用钱吗”这六个字,如同无数块玻璃碎片,晶莹透明,纷纷落落扎在心脏上。
在姚芊眼里,很多不体面都是源于贫穷。
因为穷,所以计较。能抠则抠,能逃则逃,区区几块钱的损失就能逼疯她。
无力感深入骨髓,她强颜欢笑:“好,你给我扫个码,把七百块还我。”
许星辰同意。
三分钟后,两人完成交易。
姚芊拎着包,扭头走了。
大堂经理遥望她远去的背影,悄悄和许星辰说话:“我写个报告,这笔钱从前台那丫头的工资里扣……我早没想到她就是为了讨这七百块。什么顶层餐厅、套房升级,都没现金来得实惠。我看她背着个爱马仕的包,还以为她不在乎几百块钱,要的就是个态度。”
许星辰回忆多年来的见闻,总结道:“富人嘛,可以花钱,但不能被偷钱。”
她身边站了个年轻同事。那同事只强调一点:“广东白云皮具城里,爱马仕手袋三百元一个……”
周围有人嬉笑。
*
姚芊回到酒店房间,立刻脱了高跟鞋,侧躺在沙发上。
她打开手机,和父母视频聊天,讲述了不愉快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