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上)——多木木多
时间:2018-09-29 08:4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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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伟虽然看上去是个莽夫,但却不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人。那天晚上,他从大公子那里回去就钻进了冯丙的车。等他从车里出来,蒋、冯两家已经算是结盟了。既然蒋、冯两家都不可能独吞这个好处,先找个合适的盟友不是很好吗?
  蒋伟觉得冯家势弱,特别是有冯营在,两家结盟肯定是以蒋家为主。
  冯丙觉得只要冯营在一天,冯家就不可能改,既然这样,跟蒋家结盟对冯家也有好处。
  两边握手言和,到了姜元面前便翻倍的争风斗气!每天不吵上两架就浑身不舒服。
  “胡扯!”冯丙的口水都快喷到蒋伟脸上了,“你这是……这是胡扯!!”
  两人现在每天给姜元讲故事,多是伪王的宫中事,捎带着也讲一点鲁国其他世家。冯、蒋两人互相拆台,都拿对方家里的糗事来讨姜元欢心。
  刚才蒋伟就说冯丙的兄长,冯瑄的大父:冯甲的老婆为什么会死呢?
  ——听说是冯营强行侵犯弟媳不成,弟媳怒而自尽。
  冯丙胡子都气飞了,他嘴巴没有冯丙利害,骂也骂不出新意,最后一撸袖子就扑到蒋伟身上去撕打起来……然后打不过,被蒋伟一脚踹了出去,骨碌着摔到屋外,掉到廊下。吓了姜姬一跳,她正好在屋前看焦翁和展用比箭。
  焦翁人长得魁梧,胡子留得老长,头发也乱糟糟的,让人看不出年纪。但他的武艺是真的很不错,性格好像也很好。他吹口哨引鹅来追姜姬他们时,她还以为他是一个性情狂放的人,结果吃过午饭,他就来找姜武“道歉”了。
  这是姜姬猜的,因为他是来找姜武摔跤,摔了几回后就开始指点姜武怎么摔才能把人摔倒。之后他就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姜武和姜奔中间,从昨天到今天,三人一直在换个法儿的比武。
  今天冯丙来了以后,展用也找借口上来了,满脸不忿的要跟焦翁比试。
  焦翁痛快应了,他还要跟展用比弓箭。
  姜武和姜奔从昨天起就跟焦翁混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焦翁还带了一袋酒上来。现在这二人看到焦翁要跟展用比弓箭,更加兴奋起来,都站在一旁呼啸叫好,竟然把其他人也引上来了。
  待众人或坐或站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型准备观赏一场精彩的比试,屋里的打斗声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这堆人里有蒋伟的人,也有冯丙的人。不等大家想清楚要不要怒目相对,冯丙已经摔出来了。
  眼看情形就要不好,姜姬喊姜武:“大哥!快扶起冯公!”
  姜武上前直接把冯丙给托了起来,姜奔慢了一步,也上前伸出手,结果这两人根本没让冯丙的脚落地,又把他给抬了回去。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
  姜姬想让焦翁直接开始比试,可她又不会说他们的话,正干着急,就见焦翁突然举起弓箭拉弓一射,一枝短箭咻的飞向远处的靶子:山脚下马车顶上绑着的猎物,那都是这几天里这些人无聊的时候猎的,吃光后剩下的皮毛、羽毛等到回到县城后再卖掉换钱。
  焦翁与展用都有猎物,所以今天比的就是把对方的猎物射掉。看起来简单,但第一,距离很远;第二,两人的猎物数量有差别,所以这原本就是个不公平的比赛。
  焦翁箭到,绑在马鞍边上展用最得意的一张狐皮就掉下来了。
  “好!!”
  “漂亮!!”
  不止是在山顶上的人在叫好,在山下突然发现有箭射到而紧张起来,又发现只是一场比试的人们也叫起好了。
  在屋里,姜元正在安慰冯丙,见冯丙瞪着蒋伟杀气腾腾的样子,只好挽住冯丙的手说:“听外面好热闹,我们也出去看看!”虽然冯丙与蒋伟不和,对他来说正好,但如果真起了冲突,他也是很为难的,只好两边和稀泥。
  冯丙被姜元拖了出去,蒋伟理一理衣襟,仰头挺胸的跟在后面出去,正好看到展用举弓搭箭,蒋伟知道这展用是冯丙的人,笑着取出怀中一枚玉璧,高声道:“在大公子面前比武,怎可没有彩头?我这枚彩玉,上雕瑞兽九只,当属胜者!”
  姜元一怔,心生不快。
  冯丙看姜元神色,顿时明白了,马上也高声道:“大公子有珍爱宝玉一枚,若有胜者,当领此物!”说罢高高举起一枚颜色灰白的宝玉。
  姜元这才颜色稍霁。
  众人看到有彩头可赢,更加兴奋起来!
  姜元笑道:“既是比武,何不各展所长?”
  众人本就心痒,看到焦翁投到姜元帐下,早就有人欲效仿焦翁。虽然还不知道这姜元是何等人物,只见蒋公、冯公都要在他面前居于侧位,已经让他们浮想连翩了。
  听到姜元的话,这群人立刻纷纷向焦翁挑战!
  面前英才正在为他一顾而争斗不休,这叫姜元真是通体舒畅!
  在他身后,冯丙与蒋伟对视一眼,皆心满意足。
  ——想把人送到姜元身旁,还真是……不难。
 
 
第12章 佳人
  蒋淑这两天瘦了很多,头发都挽不成一个撮了,大把大把的掉。他终于像一个老人了,蒋珍早上进来,看到蒋淑脸上和脖子上突然起了很多黄褐色的斑,一时悲从中来。
  “起来,不要再哭了。”蒋淑喝了药,道:“娇儿已经葬了,她生前爱用的也都送去给她了,赵阿蛮弃尸于野,姜斐身边只躺了她一个,等黄泉相见,也不愁姜斐对她不好。”
  蒋珍咽下哭音,端起药碗,“大哥,喝药吧。”
  蒋淑一仰而尽,把碗给他,道:“我记得姜公当年还有几个儿子。”姜公,就是姜元的爷爷,也是先王。
  蒋珍不解道,“大哥问起这些人是干什么?”那些都是女奴所生,姜公在时还能住在莲花台,但也与奴仆无异,等朝午王占了莲花台,这些人都被撵了出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蒋淑道,“你让人去找一找,我记得他们就住在西城附近。”
  蒋珍:“大哥是想……”替姜元找几个兄弟?
  蒋淑道:“娇儿无子,朝午王也没有长大的孩子,你把那些人找出来,送他们去下头侍候朝午王和娇儿吧。”
  蒋珍吃了一惊,又觉得没必要,“大哥,何必如此?这些人又有什么妨碍?总不见得还有人打着要将他们扶上去的主意。”敢以庶充嫡就等着去国吧。
  蒋淑道:“去做就是。对了,去江州的人走到哪儿了?”
  蒋珍道:“应该快到袁州了。大哥,你觉得那个女公子真是永安公主所出吗?”
  蒋淑服了药,精神好了些,沉思道:“永安公主一贯肆无忌惮,当年未出降前就曾将健奴带入禁宫,见到东殷王时险些大怒回宫,第二天就带着从人从胶东出走,东殷公追出八十里都没有将她带回来,最后她定居肃州,听说也是肆意得很。”
  蒋淑笑着说:“东殷公那个老东西,也是他痴心妄想欲配公主,也不看看他那口牙都快掉光了!”就是娶回来也留不住。
  不过这倒更有可能了。
  蒋淑道,“听从人说,那姜元虽然看起来苍老了些,但仍能看出颇似当年长平公主。如果再倒回七年,他身在江州,被永安公主听到风声,想见一见故人……也不是不可能。”公主心中难平,姜元又落魄失意,二人一见之下互相怜惜,春风一度,留下个孩子也算正常。
  蒋珍听蒋淑的话音就知道,这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蒋淑道,“让人去,最好能得到公主身边之物,一方帕子、一把梳子、一张琴,若有当年曾近身侍候公主、见过公主的人就更好了。”
  蒋珍恍然大悟!拍掌道:“妙!”
  蒋淑说了一阵话,累了,挥手道:“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蒋珍忙把帐子放下,轻声道:“那大哥,我去了。”
  蒋淑躺下,不忘道:“你须记得,娇儿没有孩子,就当圆了娇儿的一个心愿吧。”
  蒋珍就算再有犹豫,听到这句也下定决心,虽然他仍不懂杀掉这些人有什么意义。他出门叫上从人,使人去打听那些人住在哪里。
  从人道:“这个好办,只是主人要他们做什么呢?”
  蒋珍道:“休问。去找,找到后都拿住。”
  “是。”
  “只要男子,不要女子。若有小儿更佳。”给娇儿送几个孝顺孩子过去,长得好,懂事聪明才会讨人喜欢。
  从人应道:“是!”
  冯瑄回来了,他快马进了城门,直接去见了他爹,冯宾。
  冯宾见最心爱的儿子回来,高兴坏了,也不怪他一走十几年,忙让人去禀告冯营。冯瑄身上衣服也没换,笑道:“爹先让儿子歇歇。”
  “歇什么!”冯甲大步进来,看到冯瑄先怒喝:“给我跪下!”说完就四下张望,最后拿起冯宾案上的一把弓就要打上来。
  冯瑄掉头就跑,冯宾赶紧张开双臂拦住,“大哥休怒!休怒!”
  冯甲绕过弟弟去追冯瑄,被冯宾抱住腰求情,“大哥休怒!”
  “都是你惯的!跑了这么多年,尽在外面浪荡!也不说回家来看一眼!”冯甲挣不开弟弟,更加生气。
  冯宾道:“大哥,这孩子虽然不懂事跑了,可家里有事也赶回来了,他说有要事!”暗示道,“要事!”
  冯甲这才放下手中高举的弓箭,仍气得呼呼直喘。
  冯宾与冯甲重新整理了衣服,才听说冯瑄早一步跑去见冯营了。
  冯甲皱眉,“为何去见他?”
  冯甲自己没儿子,拿冯瑄当儿子看,伯侄俩是一副脾气。所以当年冯瑄因受不了家中沉闷的气氛而逃家,冯甲只是生气他走了以后不给家里音讯,对他逃家这事倒不是很在意。如果他能逃也早逃了,可惜当年他是大哥,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弟妹,这才熄了雄心壮志。
  冯营与冯甲算是隔房的同辈,但冯营是嫡支,冯家要如何,皆看冯营。
  冯宾陪笑道:“大哥休怒,我等去瞧瞧?”说完拖着冯甲去找冯营。
  冯营听完冯瑄的话,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听冯瑄说的,这大公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啊……
  倒是冯瑄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让从人给他端酒肉来,道,“我看大公子也算是个好相处的人。”
  冯营摇头道,“连你都容不下,这样的人能算好相处吗?”在他看来,冯瑄身上无骄娇二气,性格疏阔,有才有貌,姜元就算不一眼看到冯瑄就引为知己,要讨厌他也是很难的事,结果没想到冯瑄一见面就被姜元恶了。
  这只说明姜元心胸不大。
  冯瑄道:“只要我不见他不就行了?半点本事没有,就爱听人吹捧。”
  “谁?”冯宾和冯甲进来刚好听到,顿时皱眉,两人在来的路上也都猜到冯瑄是为什么回来的,而他此时说的人应当就是姜元了。
  冯营面色不好,冯宾坐下道:“有什么不妥吗?”
  冯营摇头,叹道:“国运已衰啊……”
  “国运早在三十年前就没了。”冯甲怒声道,“先把你那假模假样给收起来!”
  冯瑄一听大父开炮了,提着酒瓶子端起盘子就想先溜,被冯甲叫住:“站住!我有话问你!”
  “问什么?”冯瑄作恍然大悟状,“可是问那女公子?我未来的伯娘?好叫大父放心,我那伯娘年少风流,机灵可爱,性情异于其父,乃是一位难得的佳人!”
  冯甲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喜色,“果真这么好?”
  冯瑄笑道:“虽然只见过一面,也足以看出其机敏通达,不似其父。”不但会看姜元的脸色,对他们也始终抱有警惕,还知道将养兄牵制在其身旁。
  冯营道:“倒有些像永安公主。”
  冯甲捻须,总算不像刚进来时那么生气了。
  冯瑄慢慢往门口走,一边道:“我瞧着也是呢,等那女公子长成,嫁于大父,一见面,必会惊道‘此老奴怎堪配我?’”话音未落,掉头就跑。
  “兔崽子!!”冯甲鞋都不要了跑出来,抓起冯营的鞋就朝冯瑄砸过去,一击落空,冯瑄已经跑远了。
 
 
第13章 血脉
  冯瑄早年习武颇有所得,一人仗剑出行十余年都没事,所以等冯甲气呼呼的回来时,冯宾与冯营早就烹起了茶,颇得其乐。
  “他七岁时你就追不上他了。”看到冯甲,冯宾难掩得色的说道。
  冯甲瞪了他一眼,扔掉手上提着的一只鞋。冯营往下看了一眼,唤童儿,“去把我另一只鞋捡回来。”童儿老大不开心,“大伯刚才都扔到那边池子里去了。”
  冯营:“快去,丢了一只,一双都不能穿了。”
  童儿就踢踢踏踏的去了。
  冯甲倒了杯水喝,道:“既然已经见过大公子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迎?”迎回大公子,当然该举国公卿同去。冯甲这么说就没给冯营说不去的机会。
  谁知冯营还真在犹豫,“此人心胸狭窄,见视又不高,请他回来真的有用?”
  冯甲又要发火了,骂道:“你这话说晚了!”
  冯宾赶紧拦下冯甲,“大哥休怒。”转头对冯营叹道,“阿背,我懂你的意思。”
  冯营小时候爱哭闹,只愿意睡在父母的背上,又因为是冯家嫡支,其实冯甲与冯营小时候都背过他,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小名。
  冯宾道:“你想为国君尽忠,只是力不从心……”
  “他那是蠢!愚!”冯甲骂道,他最了解冯营了。
  冯营的性情懦弱,又养得过分清高了些。早年朝午王篡位,他不去拦是胆小,不帮姜元其父也可以当成是失望——你身为大公子,名份人望都有,这都能被人从莲花台赶出去,这也太无能了!
  而他也不愿意对朝午王效忠,所以三十年不进莲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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