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天,她最喜欢的美妆阿婆主不知惹了谁,在微博上被人扒皮,以前的照片和现在的脸摆在一起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被恶毒地说成整容怪。其实这年头整容已经不算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更多的妹子是在追问阿婆主现在这张绝美脸庞出自哪位医生之手,她们想去拜会一下。
但那位阿婆主坚持自己没整,可对比照片效果太过强烈,人人心中都有一份真相,她的坚持=撒谎,引起围观者的不适,招来了不少黑粉。
乔欣抱着围观的态度随手一刷,刷到了那位阿婆主的最新视频,视频中,阿婆主讲述了自己当年用一个夏天时间减肥40斤的壮举,还是那张广为流传的对比照,她并不避讳地放上来,自嘲自己是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老照片里那扁平的小鼻梁因为四周脂肪的退散拔地而起,满月脸盘成了个标准瓜子脸,双下巴成了尖下巴,阿婆主说自己现在最烦恼的是眼窝脂肪流失导致她看起来过老,想去脂肪填充一下。
“减肥是最好的整容手术姐妹们,管住嘴迈开腿吧,当你瘦下来会发现整个世界因你而发光。”
乔欣打了个挺坐起来,两眼放光地盯着手机屏,晦暗的心被戳破一个小口,有光泄进来,照亮她曾看不清的未来。
伴随着阿婆主爽朗的笑声,她把小时候的照片举到脸旁,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她想发光,她想改变。
“我要减肥。”在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她对自己说。
***
余丹一听乔欣不但没哭还报了个私教课半晌没说话,久久后点了下头:“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好受一点的话。”
根据她的切身体会,好友这种反应不是太爱了就是根本没爱过。
不过每个人的发泄方式不同,只要她开心就好。
健身房对乔欣来说是一片新天地,那里代表着汗水、青春、肌肉和热血。她的教练是个很年轻的小美女,非常自信地穿半截运动小背心和紧身裤,有腹肌腰很细屁股很翘大腿健美有力,乔欣羡慕不已,咬着牙练完三组动作后往后一躺,吐出四个字:“我不行了。”
这是乔欣人生中第一节 健身课,她从没想过减肥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不但精神碾压、肉体也无处安放,她默默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也无比膜拜那个能瘦40斤的阿婆主。
估计是见过太多如乔欣这样兴致勃勃充了卡来上课最终只在微信里见面的客人,这位名叫毛毛的小美女非常有经验地在下课前约了下一次的上课时间,并且鼓着肱二头肌表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逮回来上课的。
于是乔欣偷偷把微信里小美女的名字改成了“小魔王”。
不过两天后,有一件让乔欣特别开心的事情,开心程度参照早晨起床称体重发现轻了两斤——
微信里,小魔王说:【抱歉哈,这周临时要去泰国学拳,你看是等我回来还是我推荐另外的教练给你?】
乔欣秒回:【我还是等你回来吧!】
蓝白健身房里,毛毛小美女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在出勤表上把乔欣的名字划掉。
关腾腾拿走出勤表看着被划掉的那个名字,再无意扫到毛毛还亮着的对话框,顿了顿,说:“你把我名片发给她,课我来上。”
在场所有职员包括刚完成大学论文重归老板怀抱的店小二淘淘都愣了两秒,毛毛不多问,把关腾腾的名片给乔欣发过去,让她加一下。
淘淘小声逼逼了句:“二腾不是不单独给女学员上课么?”
关腾腾没解释,指了指划船机让淘淘先来三组。
在蓝白,没有人能逃过关二腾的魔掌。
乔欣在无知的情况下加了个新教练,并且被通知这周的课照常进行,不需要推迟。
她那刚冒出头的快乐被人残忍地戳破,翻了翻新教练的朋友圈,真是业界劳模,一张自拍都没有,全都是健身信息,倒是头像里的花臂图腾有点眼熟。
而同一时间,关腾腾也翻遍了乔欣的朋友圈,里头大多是美食照,有淘宝爆款也有高级餐厅,用上各种滤镜和贴纸将食物装扮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拍照者因为吃了这些东西心情特别好。
她的头像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扎羊角辫穿公主裙的小美女站在一辆黑色桑塔纳前笑得阳光灿烂。
在许多年前桑塔纳属于高级货,关腾腾记得奶奶家邻居就有一辆。
***
家里派了车来接乔欣回家,车门拉开发现乔宏海坐在里头,满脸的不高兴。
此时距离余丹把王旭华打到头破血流已过去四日。乔欣本以为能再多瞒几日,毕竟王旭华有错在先只能选择吃闷亏,而她,虽然错不在她,但因为清楚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所以仍旧鸵鸟地希望岁月静好,不要惊动家人。
乔家的别墅小楼位于环岛路附近的云顶庄园,乔宏海甚少这么早回家,带着乔欣直径去了二楼书房,顶到天的书架上垒叠厚重的原文书,房中散着墨香,乔欣自小就不喜欢这里,她对父亲的藏书没半点兴趣,英文水平也很一般。
乔宏海扯开领带坐下:“给你机会,赶紧老实交代!”
乔欣咽了咽口水,嘟囔:“反正你都知道了。”
她与父母感情不算深厚,在乔宏海离开医院独自打拼后她就在也没在双亲跟前撒过娇,毕竟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是正常情况,久而久之,这项技能就生疏了。
乔宏海看着面前这个与小时判若两人的女儿,怒火更炙。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把人打进医院还跟没事人一样,当派出所是我们家开的啊?以后少跟余丹混一起,她从小就没个女孩样!”
乔欣在很多事上能忍,三年一代沟,父母不理解她这很正常,但她绝对不容许有人、任何人说余丹的坏话。
春末初夏,浮躁的城市已经泛起丝丝热意,外头有人在给草皮洒水,她攥着裙布出声:“您见到他了?您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余丹为我出头有什么不对?不许您这样说她。”
乔欣倔头倔脑的模样让乔宏海皱起眉,这个女儿自小就不像他,头脑不聪明,也不愿以勤补拙,长大了更是没有他年轻时候的远大抱负,本想着女孩富养,也不要求她有多优秀,可家里给她安排好了一切,怎么到手的东西都握不住?要不是他在公安系统的老朋友透了两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一晃他都老了,还不知道能护着她几年,乔宏海这回硬了心,告诉乔欣:“这件事我不插手,你自己处理好。”
乔欣低着头:“我不想见他。”
林萍端着杯乔宏海喜欢的金骏眉进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乔宏海喝了口茶,点了点乔欣:“让你女儿自己说!”
乔欣并不指望母亲能帮自己说话,别人家的父母是给个巴掌再给颗甜枣,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他们家没有的,她的父母永远立场一样,她永远得不到支援。
她小时候最大的心愿是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样就有人站在她这边了。
她也不会孤单了。
不过这个心愿没有实现,所以面对父母时,她只会这般倔强:“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难道你们想让我原谅他吗?”
乔宏海一拍桌子,茶杯跳了两跳,在各大精英报刊本地新闻里永远儒雅斯文的乔院长此刻气红了脸,他不明白乔欣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偷吃被当场抓住还谈什么原谅?他和林萍就乔欣这么个孩子,难道能看着她受委屈?
林萍在听乔宏海说完事情的经过后露出的表情让乔欣心烦,他们俩永远都是那样皱着眉看她,乔欣心里憋屈炸了,却死死咬住唇不发出声音。
林萍说:“你爸爸的意思是不要闹得太难看,最起码不能留话柄在别人手里,最近省里在评先进,这个事必须好好处理,乔欣,你也该长大了。”
乔欣不想多说什么,她嘴笨,每次说到最后都是她的错,只是乖乖把话听完,问:“我可以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关二腾:大胖你过来解释一下,为啥这章没有我?
第3章 爱情的试金石3
乔欣让司机把她送到健身房楼下,刚才她跟新教练微信联系过,今天多加一节课。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想被狠狠虐一虐,像上次那样累到什么都没办法想最好。
蓝白包下了商场的顶楼做训练大教室,楼下还有两个拥有大块落地玻璃非常通透的房间用来当一对一私教课的教室,乔欣远远就看见教室里站着个高大男人,背影显得肩宽腿长,一对刚硬的肩胛骨顶起薄薄的白体恤,整颗头剃成板寸,后颈的发际线干净利落,手臂上的图腾越看越眼熟。
她未多想,推门而入,关腾腾应声回头,四目相对,乔欣愣住,而关腾腾则淡定许多,朝她颔首。
那晚的不堪回忆迅速占领大脑,几秒后,乔欣讪讪打招呼:“教练好。”
“我叫关腾腾,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二腾。”
乔欣张了张嘴,觉得别扭,非常想念小魔王毛毛。
她的细微表情没能逃过关腾腾的眼睛,他在报出姓名后静静看着乔欣,一秒、两秒、三秒……久到乔欣觉得他这人莫名其妙才淡淡地移开视线,确定她是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简单的热身之后,乔欣按照要求上了划船机,想了想,仰头看着她的新教练:“那天……你能不能忘记?”
关腾腾看起来并未太在意,撒谎的架势十分逼真:“哪天?我不记得了。”
乔欣笑了笑,也是,人家和你又不认识,干嘛记得你家那点破事?
关腾腾似乎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划船机:“先来500米,速度控制在20,我看看你体力怎么样。”
乔欣想说,不用太期待,我很菜。
挺直背脊,手柄横拉,用力蹬腿,用背肌带动手臂拉至胸下,手柄顺着小腹滑到膝盖,大腿回收,座垫回到原位,再重复下一次。涡轮转起带动呼呼的风声,乔欣力气不够,平时驼背也很严重,单纯靠双臂和惯性拉动手柄,关腾腾站在一旁观察三次,伸出手淡淡说了句:“背挺直。”
他的手掌滚烫,辅助性推着乔欣两块肩胛骨下缘中间的位置,乔欣微微一颤,但并不排斥,有了这个作用力她能更好地完成动作,汗水从毛细孔中冒出来,刷拉拉往下淌。关腾腾要求她:即使再累也要坚持每一个都做到位,呼吸,不要忘记呼吸。
运动能让人忘记什么,也能让人发泄什么。
她的新教练说话慢条斯理,那晚在电梯里教育弟弟也是这样的语调,他夸她了,他说:“乔欣,你做的很好,耐力还不错,停下来,接着我们训练背部肌肉……”
关腾腾说完这话皱了皱眉,因为他的学员并没有停下来。
乔欣看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沾满汗水贴在脸上,狼狈得一塌糊涂,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未婚夫出轨,爸妈总是对她很失望,她到了三十岁才想要改变也真的是很可笑……
别人说什么她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出了这种事,最该为她担心的难道不是父母吗?
一直都这样……
真是……
真是一直都这样啊……没有例外过,他们总是这样……
胸腔里那颗流血的心,因为刚才的那场谈话又破了一个口子,好不了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乔欣憋着劲,缺氧使大脑出现空白,在肌肉渐渐绷到极限时她的泪意终于迟缓地越过重重障碍,发出预警,表示即将降落。
什么都变了唯独一双眼还是跟小时候很像,想想这地方也不容易长肉,好歹让她保留了点喜欢的东西。她的大眼睛里盛满泪水,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涨红,说实话,并不好看。
她不想哭的,在余丹面前她不想让她担心,在父母面前她倔的流不出眼泪,哭了好像就是输了。
乔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乔欣,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好。
不要闹得太难看,乔欣,你该长大了。
身体渐渐脱力,乔欣握不住手柄弹回去发出哐地一声,她将脸埋在膝头死死抱住,肩头无声地簌簌颤抖,白皙的后颈弯曲出一道弧线。
长大?她不想长大。
大人永远只想到自己。
她的爱情还未灿烂热烈就被残忍地碾压至死,她是那么的喜欢他,虽然一直表现的很淡定,但真实的疼痛每一秒都是煎熬。可父母只考虑到医院的名声,一点都不在乎她是不是难过,她很想让爸妈抱抱她,而不是逼着她去解决什么。
关腾腾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知被什么东西彻底压垮,放肆哭泣的乔欣。
此时有人经过这一处,隔着落地窗与关腾腾打招呼,他撇开眼出去了一会,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罐冰水,轻轻塞进她手里,冰凉的温度让乔欣微微抬头,手忙脚乱抹着脸但其实越抹越糟糕。
眼下也没什么能救急,关腾腾默默拉起自己的衣角。
乔欣在鼻涕快流出来的紧急情况下居然秒懂,响亮地吸了吸鼻子,做了一个她后来回想千百遍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的动作——
她靠过去,揪着他的白色衣角,把满脸的眼泪都糊在上面,一抹陌生的雄性气息钻进她脑子里。
是好闻的味道。
在大约等于有人安慰的这一刻,一直涓涓淌血的心口神奇地稍稍愈合了一点点。
关腾腾叹了口气,不明白女人的眼泪怎么会流不干,他衣服都废了,这件T恤他第一次穿,找人在日本排队才抢到的。
他蹲下来,平视坐在划船机上的乔欣:“不舍得?”
那天他其实都听见了,他不懂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已。
乔欣幽怨地给了个小眼神,意思是:你不是答应我忘记的吗?
男人年轻的脸庞在亮堂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好看,他给她扭开水瓶,说话直接:“你都哭成这样我还怎么装傻?”
乔欣低下头,沉思着什么,关腾腾耐心地守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这大约等于,陪伴。
乔欣觉得神奇的是,常年健身的人都有一股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阳光自信,运动使他们坦然面对各种问题,她心生向往,觉得自己应该活成这个样子。改变是一件很难的事,她暂时做不到,但不妨碍她在一片阳光面前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