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乔欣觉得如果让关腾腾来答, 他一定会选后者。因为他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别放弃。关于梦想的一切都别放弃。”
但乔欣拿不准师兄的回答会是什么。
临市的工作室再次发出邀请，承诺一年后能让她主笔一个作品并拥有三次推荐位，这个工作室在微博有两百万粉丝, 每一次的更新都有几万的转发和评论, 是个很好的平台, 据说他们下半年准备开发自己的APP, 所以广纳贤士，一再与乔欣接洽。
乔欣算不上大牌，顶多是个小粉红，但小粉红也有一颗想红的心。
于是这天韩师兄送她去印厂上班时，乔欣问了他那个问题。
她翻出自己的账号给他看她的作品，她等着他的支持和夸奖。
韩师兄淡淡笑着：“很有趣。”
乔欣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很厉害嘛！”
“但我觉得你不需要那么辛苦，女孩子还是稳定一点好。”
“——别放弃。关于梦想的一切都别放弃。”
同样是在这个地方，乔欣得到了两种不同的答案，有点一眼万年的沧桑。
韩师兄低头看她，还是那样的温煦，问她：“所以婚礼要推迟吗？”
乔欣在背后揪着手，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贯不是做决定的人，她只是想问问——多问问——
“这条路若要走下去，会很难。”
韩森把她藏在身后的手牵住，语重心长：“阿欣，我尊重你的决定。”
乔欣猛地抬头，观察他有无一丝勉强，可这人是那样的好，他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我——”乔欣说，“我没想好。”
“那应该就不是很想去。”韩师兄笑着说。
可乔欣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是的，我其实很想试试看。”
***
她在这边踟蹰，那边林萍已经在让高人挑日子，长辈们办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林萍期盼了那么多年，自然没有耽搁的道理。她要嫁女儿，必定是要风风光光送她出嫁，再贵的东西不嫌贵，只要是为她家乔欣准备的。
乔欣被喊回家挑礼服，订婚的日子已经定下，之后半个月就是婚礼，全鹭岛的婚纱店都蜂拥而至，捧着画册让乔院长夫人挑选，林萍选了几件让乔欣试穿，乔欣穿着露整背的礼服站在穿衣台上望着妈妈，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没见过林萍这样对自己笑了？
她看起来对自己非常满意，乔欣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以前她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父母的期待，而这一次，她轻轻松松让他们感到欣慰。
“我……”乔欣试图说出那件事，“有个工作室觉得我画画不错，想让我……”
“阿欣再来试试这件。”林萍打断她的话，往她身上比着一条镶满水钻的裙子。
乔欣抱着裙子进更衣室，坐在椅子上发呆，时间久到外头林萍出声询问：“还没穿好么？”
乔欣说：“马上好。”
她换下身上的华服，穿回原来的衣裳，出来时林萍一愣，笑着问：“怎么了？”
乔欣说：“我想让您听一听我心里的话，其实您并不了解我。”
两人去往乔宏海的书房，不知天天忙到脚不沾地的乔院长今日为何会在家，还有闲情在书房看书，林萍进来时他甚至笑着问：“选好了？是哪一件？你选的还是我选的？”
他看向乔欣：“阿欣，喜欢哪一件？”
乔欣忽然明白，她的父母为她各自挑选了一条订婚的裙子。
林萍没说话，站在那儿，乔宏海发觉不对，问：“出了什么事？”
虽然乔欣总说林萍不了解她，可也有句老话，知女莫若母。林萍冷声道：“你不会想告诉我要取消婚约吧？”
“乔欣，你已经三十了，当结婚是家家酒吗？”
“我们家丢不起两次人！”
乔欣飞快地看了眼乔宏海，摇摇头，说我没有，我只是——
“画画？你什么时候喜欢画画了？能画一辈子吗？有没有五险一金年终奖？能为你的丈夫你的家庭做点什么？以后别人问韩森妻子是做什么的，你让他怎么说？工作室画漫画的？你以后是教授夫人，会有很多学生称你为师娘，你最好以身作则！”
“画画不是坏事。”乔欣涨红脸，有太多想说的，可又有太多的话说不出口。
“工作室在哪？”
“临市。”
“你的婚礼怎么办？婚后夫妻异地是要出问题的！韩森同意吗？”林萍问的问题一贯能抓住重点。
乔欣低头看着脚尖。
林萍缓过一口气：“要是想画家里给你准备个工作室，给你请老师，学学油画国画这种高雅一点的，婚后你要不想上班当个全职太太也行，早点要小孩，我们会帮忙带，你就画你的去吧。”
这话说的乔欣像是生育工具，显然是林萍气过了头，乔宏海适时拦下，看着乔欣说道：“你已经不是能任性的年纪，乔欣，你妈妈的话或许偏激，但都是为了你好，我们为你铺好了路，韩森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以后会很幸福，至于画画，我也同意你妈妈的想法，不需要去临市，你要是喜欢，家里可以为你准备。”
乔欣如只战败的小母鸡，垂下脑袋，只偏执地说：“或许我能闯出一片天，你们会为我感到骄傲。”
第32章 不能回头的路1
“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吗？”余丹捧着扎啤喝了一口, “阿欣，你根本不需要那么努力，你想努力这个念头就已经叫我们这种人感到羞愧，只有我们这种人才需要努力，要跟努力才行。”
“什么你们我们！”乔欣拍着桌子, “鱼蛋你混蛋！”
还是夜色醉人的大排档, 桌上有椒盐虾菇沙茶螃蟹水煮鱼, 两个姑娘抱着各自巨大杯子的扎啤呼呼地喝，三分醉意涌上头，说话都没了顾忌。
“你心里很清楚的, 我没说错，我和你，我们, 其实不是我们, 我们不是一种人啊。”余丹笑, “不要有那种念头啦，师兄会很难过，我还等着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我还等着你生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宝宝。”
“阿欣啊，全世界，我最羡慕你了。”
乔欣把酒杯往桌上一贯：“臭鱼蛋我有梦想啊！你不支持我吗？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
“关键是你马上要结婚了啊！阿欣, 梦想只是梦想, 拨开彩虹的外皮其实是枚黄连啊！我的梦想不是做个跳进钱眼子里的财会, 我想当空姐啊, 天天在天上飞，去世界的每个角落，多好，你记得咱们初三那年有人来特招吧？你看看我，视力身高长相哪个比别人差？我要是去还有她们什么事？可我忍住了，我有妈妈要照顾，我不在她被那个臭男人打的时候我就不能保护她。我不在她会很想我，一定会天天偷偷在被窝哭，所以我不能走的。”
“你看我现在还不是过得很好，我有钱，我能让我妈过好日子，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母女俩。”
“可是你不快乐啊！”乔欣怒吼，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往下掉，大概是有些话平日里不能提，憋久了就成了泪。“你不快乐，我不想变成你这样。”
“哦，现在看不起我啦？”余丹笑笑，“可能你从来就没看得起我过。”
这句话戳心了。
“我才没有！”
余丹倒是不介意，摸摸她的脸蛋：“阿欣，不要让师兄难过，还有我，我也舍不得你，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可能我不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敢说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
“我怕你会后悔啊傻瓜，错过了师兄，以后你要是后悔怎么办？到时候你要怪我——啊臭鱼蛋，当时你为什么没有拦住我呢？”余丹嘎嘎笑着，“阿欣，我就做这一次坏人吧。”
乔欣拂开她的手，认真地问：“丹丹，你也认为我做不到么？”
余丹把巨大的杯子端起来看看杯底：“卧槽这四不四假酒啊为什么我头这么晕？”
乔欣站起来，整个人晃了晃，确实是不正常的头晕，但她没有醉。
余丹，我对你很失望。
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却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那么多年，你看着笨拙肥胖又懦弱的我是不是很瞧不起？你捏着鼻子勉强自己跟我玩的时候是不是很想吐？你处处为我出头是不是只是为了享受那股优越感？
都说了为了我好，可我并不觉得。
我不要再理你了，你这个混蛋。
***
这真是充实的一天，在经历过试礼服、和父母吵架、和余丹吵架后，乔欣无比疲惫地回到家中，但她睡不着，在床上翻滚到天亮，当酒意渐渐散开，她想的是，当时她买了两张床送到余丹家，她是不是在笑她傻瓜？
这样想着，神色变得很冷，乔欣划开余丹的朋友圈，发现她从来没有发过他们俩的合照。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乔欣突然觉得很难堪，只有她傻兮兮的朋友圈每张照片都有她。
另一边，余丹前一晚是被老董在路边捡回家的，老董就没见过这小妖精哭成泪娃娃的模样，真是天崩地裂宇宙洪荒啊，抱着他，赖在他怀里，嗷嗷地哭，问她哭什么又不说，想下床给她拿毛巾她不肯，撒着娇：“你抱抱我，你不许走你抱着我董建然！”
哦，那有什么问题？抱啊！
老董美滋滋地抱到早晨，一条胳膊差点废了，在那儿等着麻劲过去时，床上蓬头垢面坐起来的余丹安安静静不说话，只是翻了翻微信，见没消息就放下。
一切看来很正常，但老董觉得大事不妙。
他问了问：“昨天和谁喝这么多啊你？”
“乔欣。”
老董心想：咦，怎么不是阿欣？或者我家宝贝？这两人一贯很肉麻的。
“那她怎么回去的啊？”
“不知道。”
“你赶紧打电话问问，一个小姑娘喝醉了不要出点什么事哦。”
“不要。”
老董咯噔一下：卧槽她居然不管她那小闺蜜了？是要宇宙毁灭了吗？
“吵架了？”
“恩。”余丹很坦然地承认。
“谁的错啊？”
“我吧。”余丹垂下眼，她喝多了说错话了。
“那要不要道个歉啊？”
“不要。”
老董：ok，这题无解。
“那我们出去吃饭吧？然后我陪你去买衣服好不好？”
既然没有和解的希望那么老董觉得自己当前首要任务是让余丹高兴起来。
可余丹没点头，被子蒙过头又睡了。
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不肯起来也不肯吃东西。
老董戳戳被子里的人：“那还不如道个歉呢。”
余丹一脚把人踹飞。
第33章 不能回头的路2
乔欣扛着如此差的状态去单位上班, 隔天是马克思大大诞辰200周年, 国家主席发表了关于纪念伟人的重要讲话，整个报社等中央稿件等到很晚, 凌晨两点半记者稍作修改后上板，乔欣作为检查人负责挑出病句错字, 最后由排版部送至印厂印刷。
这一切做完所有人回家补觉，他们这一行电话24小时不能关机，必须随叫随到, 有什么错也是立刻就能知道，所以所有人都很怕非值班时间手机响, 一响就绝对没好事。
乔欣回家也睡不着，拿着数位板画新条漫, 私心里已经加了QQ的编辑来问她怎么没上QQ，她说抱歉。
编辑询问：【饼大, 考虑好了吗？】
乔欣搁下笔，郑重地给了答复：【很高兴你们的邀请, 但我还是决定不加入了, 祝APP大发哦！我会为你们加油的！】
编辑发来一个很遗憾的表情, 估计是个很细心的人，再次询问：【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啊？
乔欣咬着嘴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编辑：【明白了, 那也祝大大越来越火, 加油加油！】
与此同时老董床上, 深更半夜最适合妖精打架, 老董往腰上贴两张追风膏，决定要用身体排解余丹的苦恼，一次不行就两次，一定让她爽歪歪为止。
可余丹却提不起半点兴趣，试了两次都没湿，老董把被子掀开往她腿中间趴：“干脆我来舔……”
余丹一手把人脑袋推开，一脸不敢相信：“我是不是更年期综合症提前了？还是突然信冷淡？”
“你才十八岁哪来的更年期综合症啊！就是跟乔欣吵架之后就没水了！你们到底怎么了啊搞这么大？我今天打给她她给我拉黑了！”
余丹愤怒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他妈说错话了我操！我就是不道歉谁叫她敢把我一个人扔那儿走掉！”
老董说你换个角度，可能是你不肯陪着她一起走把她扔了。
“……”余丹梗着脖子像被老董掐住了喉管，好不容易缓过来一脚踹他下三路，还真踹到了，老董疼得床底下打滚，大吼这日子没法过了！
余丹的嚣张气焰回拢，扶着他：“走走走上医院。”
老董一个猛虎扑食把人压在身下：“不用，我自己我知道，能用，现在就给你证明一下！”
没水对于老董来说不算太大的一个事，他有舌头啊！男人勤劳一点幸福的是自己！
余丹全程失神，但那种充实的感觉总好过她被小闺蜜丢在路边的失望，于是两手将老董抱住，双腿夹住他的腰，老董爽翻天，伸手拉开抽屉拿小铝包，正要拆呢，贼眼飞快地扫了一下失神的余丹，那颗在商场精明果断的大脑仅用了零点零五秒就做了决定，肥着胆子把小铝包扔到床底，永不见天日。
***
当老董扶着要断成两截的老腰伺候余丹安睡后，天已亮起，乔欣也在微博上挂出新的条漫，并且告诉所有关注她的粉丝，从此以后将永远不会在这个账号上更新，兔和龟的故事到此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