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时江终于组织起语言,她抬头,“我——”
后面的话被她尽数咽了回去。
原因无他,她的视线撞上赤司征十郎的,后者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他的眼神称得上温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赤司说,“我还没想要回应,只是告诉你让你知道。因为如果我不开这个口,你可能就一直意识不到这点。”
“至于同意与否,用不着现在就急着给我答案。”
他道:“从今往后,不止是作为朋友或是青梅竹马相处——请多指教了。”
“在外面一直站着也很冷,”才做过那一番爆炸性发言,他接着就问,“进去吗?”
“我……”时江垂下视线,“再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下回去。”
心知她还需要时间来接受,赤司也没勉强,他只在握上玻璃门的把手时侧首嘱咐了句“别留太久”。在他身后,水落时江愣神了半天,听着门那边的动静,确定不会再有谁突发奇想过来后,默默把额头抵在了扶着栏杆的手背上。
……
她还得理一下这发展。
就在刚才,她相处了近十七年的幼驯染向她告白了。
没做任何试探,“我喜欢你”——这样没有留一丁点余地的方式,他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她轻易无视掉这个,就反而是她的过失了。
没有一点动摇是不可能的。
等她埋首在臂弯里,深吸一口夜间的凉风妄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才想起肩上披着的还是对方的外套。赤司征十郎虽是赤司家的继承人,到底还是个高中生,用不着真去推杯换盏,西装外套上没留多少酒气,反而还带着一丝清冽——
水落时江摸了下耳朵,心道这实在是犯规。
……她觉得单凭自己大约是很难好好想清楚了。
“终于?!”
水落时江:“……终于?”
“咳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桃井五月连忙咳嗽道,“你听错了。”
“行了行了,别装了。”
时江干脆利落地横刀直入,“五月你早就知道了吧?”
这会儿再回想一下桃井跟青峰听到她提起赤司在决赛后有话要说的态度,怎么想都觉得影影绰绰很不对劲,也就她当时当局者迷没看出来了。
“知道是知道……”桃井嘀咕,“因为很明显啊。”
“但如果赤司君一直不挑明,我们也没法说什么。都不知道是该说能等到现在的赤司君很厉害,还是直到他开口为止都没发觉的小时江厉害了。”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听桃井五月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时江心道果然是后者。
“……有那么明显?”
“这么说——奇迹的大家,除了小时江应该都多多少少清楚一点吧。”
水落时江:“……”
憋得住真是辛苦你了,黄濑。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什么时候?”
“其他人不知道,我的话——”桃井思索道,“因为国中的时候,赤司君来找过我。”
那时候她和小时江才刚由于在篮球部的频繁接触而认识。她是篮球部的经理,水落时江则经常来找自家竹马,一来二去的,两个女生也熟络了一些——但也仅限于此了。如果不是当时某位队长跟她聊了两句,未必会有后面的发展。
虽说是经理跟队长的关系,两人说话的机会不多,所以赤司提出想和她聊聊时,桃井一开始还有些诧异。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只是担心自家沉迷摄影以至于没什么朋友的青梅,后来有意无意地观察了一下,发现事情好像也没有她跟阿大那么简单。
国中?
水落时江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什么……”她纠结道,“征君会喜欢我……”
“这个问题应该去问赤司君。”
“……一般来说这时候没办法找他啊。”
“只是小时江没办法吧?”桃井五月笑道,“如果让我回答——小时江不是也很优秀吗。长得可爱又有才华和名气,性格既坚强又温柔,优点很多啊。”
水落时江:“……多谢,需要我夸回去吗?”
“嗯,等我以后要是遇到什么感情问题请务必这么做。”
桃井笑眯眯地承认了这波商业互吹,她接着问:“那小时江准备怎么办?”
这下正正好好戳到了时江的痛点。
“我……”她语气有些茫然,“不知道。”
桃井眼珠一转,这答案听着倒是——
“一点心跳都没有?”她坏笑着问。
“……”
诡异的沉默。
“有,”半晌,水落时江破罐破摔地承认,“有一点。”
“但是……只是一瞬间。”她叹气,“冷静下来想想,现在还是没法轻易变成朋友以外的定位啊。”
不过,也不可能再当成以前单纯的青梅竹马,就此而言,赤司的目的达到了。
同样有个幼驯染的桃井了然地点头,“想象一下完全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既然不是完全没感觉,要不然试试?”
“不行。”
沉默良久,水落时江说道。
“要光只追求个心跳,我还不如去玩蹦极呢。”她说,“如果还没办法确定自己能回报一样的感情就草率交往,这样很容易变成另一边在单方面付出……这样不公平的。”
更何况……
她沉下眼神。
就算当初被桃井那么劝告了,她心里总还是或多或少有些芥蒂。
“要是我跟自己喜欢的人交往才不会在意什么公平不公平。”她的好友摇摇头,“但毕竟立场不同,像小时江可能是会这么想。”
“不过,”她苦笑,“现在你俩的关系应该挺微妙的?”
“……是啊。”
赤司没提交往的事,但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注定两个人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相处。这一点他们都清楚,也是他想看到的——就算她不答应,在她眼里,他也是有好感的异性,而非从小时候起的玩伴。
最终也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又闲扯几句,她们俩挂了电话。时江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收拾收拾出门准备回本丸。
这边再怎么心乱,也得去看看不动寄回来的几封信。
她下楼时心不在焉的,差点一头撞上刚踏上楼梯的水落优子。
“你慢点。”
优子板着脸,“当心摔着。”
“我昨晚就想说了,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的,”她一眼看出女儿的不在状态,“发生什么了?”
“征君……”时江刚念出个音节又觉得自己不该说,她默默咽回去,“不,没什么。”
哪料到水落优子从她这表现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如此,”她笑了一声,“终于说了。”
时江:“……”
为什么你也知道?!
“我看着你们俩长大的,”优子斜她一眼,“你们那点心思能瞒得过我?你以为之前我交代给征十郎是为什么?”
眼瞅着她从身边经过,时江下意识开口:“呃……不问我怎么回事?”
水落优子背向着她摆摆手。
“你们的事自己去折腾。”她这时才侧过头,“之前催你,只是希望以后有人能在你身边,是谁不重要,适合你就好。”
时江一怔。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但问题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是因为父亲?”
“妈妈你……”她不确定地问,“很希望那时候能陪着父亲的吧?”
优子打量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要是当时再多理解下他就好了,”终于开口时,她的语气带着些苦涩,“哪至于落得那一步。”
被留下的人固然痛苦,一个人尸骨无存地客死他乡又有多孤独。
“你父亲给你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还大。”优子望着女儿,“如果你是因为觉得可能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才一直……我得说,为了还不确定的未来太过瞻前顾后是很傻的行为。”
“两个人最重要的是当下,至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你父亲。”她道,“要不要答应征十郎,你自己决定——只要你不是出于这种原因而束手束脚。”
水落时江抬眼时,目光有些复杂。
“……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一直到坐在执务室里,时江还在思索着优子的话。
应该……不止是这一种关系,任何关系能好好珍惜的也只有眼下。这一点,刀剑们应该比她的体会要深。
相对于拥有漫长时光的刀剑,人类的生命实在短暂又脆弱。他们辗转于多位前主之手,所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对自己现在的主人报以忠诚。
她没有像他们前主那么显赫的名声,对这份忠诚能做的只好是些别的什么了。
“山姥切君。”她出声道。
被叫到名字的打刀动作一顿,他一贯习惯了安静,这会儿也掩饰住了自己的紧张。山姥切国广今早才从长谷部手里交接过近侍的工作——这一周又是轮到他轮值。
“嗯,什么事?”
“我们那边这几天有新年前的烟火大会,”审神者弯眼笑道,“帮我问一下大家有谁想去的。”
她从昨晚看到夜空中炸开的烟花就这么想了。
“啊,不过因为是庙会,没法去太多人,不然会太显眼……总之你们自己商量一下,然后我看情况办吧。”
“……是,”短暂的迟疑后,山姥切点点头,“我会去转告他们的。”
“——不不,慢着慢着。”
他正打算转身走出执务室,水落时江又忽然改了主意,连声叫住他。
“反正现在人也不全,还是等我再去考察考察,”她纠结道,“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个没太多人的地方。”
她今天回本丸之前,去京都寻找日本号的部队已经先行出发了。估摸着他们还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趁着这个空档,水落时江打开了不动行光在修行途中寄回的书信。
字迹很凌乱。
这是当然,毕竟一直在醉酒,这种状态下想写出一笔好字也是不大可能的。写信时的口吻倒很尊敬。现世二十多个小时过去,她收到了两封信,第二封的笔迹似乎抖动得轻微了些,但好歹都将自己经历的始末很有条理地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看样子是有在好好修行,只不过……看到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挣扎,时江还真担心他干出些什么危险的事来。
……还是相信吧。
她合上信封,缓出口气。
她信不动行光,也信长谷部说过的话,相信对方不会真做出什么改变历史的举动的。
窗外一阵喧闹,水落时江看着表也知道该到了出阵部队得胜而归的时间,她走出执务室来到走廊,庭院里的视线便纷纷投注过来。
审神者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个陌生的身影上,在心里轻轻惊呼了一声。
对方也跟别的付丧神一样看到了她,他嘴里还叼着酒缸的绳子,笑着向这边打了招呼。
“日本第一枪,”他笑道,“日本号,现来拜访。”
男人暗蓝色的半长发在上方草草扎起,后脑的发丝也卷翘地纠成一团。
外套和裤子俱是宽松地套在身上,他一手的尾指勾着个明显分量不轻的酒罐,另一手则将护目镜往上推。紫色的眼瞳斜向镜头的方向,下巴上还留着淡淡的胡茬,鬓角倒是打理得整齐,他眼角略向下垂,眉梢漫不经心地挑起,嘴角是一样悠然的弧度。
【这这这这这——】
【说真的,看多了年轻帅哥,突然来一下这样的大叔类型也非常有魅力!dokidoki地停不下来!】
【这是那个吗啊啊啊啊,成熟的魅力之类的(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就完事了】
【q:今天帅哥类型+1了吗?a:不仅+1了还是大叔!五星好评了解一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推主拍不到诚不欺我!!!!!】
【yoooooooo不就是喝酒吗我来!!但感觉肯定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81章 左文字不高兴
“真过分啊。”
三分钟后,不动行光|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
“什么叫‘走错门’, 什么又叫‘你是谁’, ”他愤愤不平道,“我只是醒酒了而已!”
下意识怀疑“走错门”的长谷部不那么自然地转过头去, 脱口而出“你是谁”的鲶尾大声咳嗽了两声。虽然没问出口, 但是也暗自嘀咕了不止一遍同样想法的水落时江心虚地撇开视线。
“这个……”
老实人厚藤四郎爽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