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哲旭朝他拱了拱手,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刚刚是我不对,不应该对你那样,”路公公有些别扭地说:“只是皇上是万金之躯,容不得我等有半点疏忽,还请沈状元能够原谅我刚刚的不敬。”
“路公公说得很是在理,也是沈某大意了,”说着他又朝路公公拱了一礼。
路公公见沈哲旭还是这般有礼,心里不免有些欣赏,这大概就是世家风范:“沈状元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次沈哲旭没再停留,直接出了乾元殿。
路公公看着沈哲旭离开了乾元殿才转身轻手轻脚地进了皇上的寝殿,他刚刚已经问过韩院判了,皇上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不重,不过皇上心有郁积,恐怕一时难能开怀。
哎……,都是孽啊!
路公公看着躺在龙床上的皇上,面色有些苍白,嘴角有些起皮。路公公苦着个脸,就转身来到寝殿门口,看向一溜排跪着的太医:“你们谁能告诉我,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路公公,皇上邪寒入体,我等已经商量着给皇上开了药,现在已经在煎……”那位太医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公公给打断了:“你就告诉我,皇上的烧什么时候能退?”这群太医永远都是这副德性,说话留一半。
“明日应该能退,”那个太医抿了抿嘴,终是给了他一个确切的时间。
路公公听了,就转身进了寝殿,来到龙床边上,先是给皇上倒了一杯水,喂皇上喝了。想到这些天的事儿,路公公就拉着袖口,擦了擦眼睛,皇上也是个苦命的。
以前他一直觉得皇上的生母——文莺太后是个不得用的,没想到文莺太后为了皇上做了那么多的事,受了那么多的罪,最后还为了不拖累皇上名声,带着那些不堪的过往应了太后,慢慢把自己给折磨死了。
皇上去了皇陵,在文莺太后的陵墓前跪了整整一宿。是的,皇上登基之后,虽封了生母为文莺太后,但并没有将文莺太后跟先帝合葬。现在看来,皇上对文莺太后生前遭受的罪早有察觉,先帝真的是妄为人夫、人父。
从皇陵离开之后,再遇到刺杀,皇上就不再干看着了,而是拿起了刀剑开始斩杀刺客。韩院判说皇上心有郁积,知道那样的事情,皇上能不心有郁积吗?
想到那个刘仁,路公公就是一肚子的苦水。拍着良心说句真心话,他小路子这么些年杀的人也不少,但都是按着皇上的意思来的,要说他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贪钱,不过他虽然贪钱,但他也抠。跟着皇上这么些年,昧着良心,厚着脸皮贪来的银子,他就只感觉到收银子那一刻的舒坦,但却从来没有体会过大把花银子的快意。他贪来的银子基本都被皇上拿去还之于民了。
皇上要是因为刘仁就厌恶他,那他可怎么办,要不他还是把他私房钱上交给皇上好了?皇上这人最喜欢连坐,他虽跟刘仁没有关系,但他俩同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虽然是两代皇帝,不过他还是有点怕他会被刘仁给连累。
路公公在乾元殿里发愁,那边昭阳宫里,沈玉珺这会终于舒心了,因为小邓子刚刚来禀了,皇上的病不重。这就好,这样她就可以安心了。
“娘娘,”秋菊进来屋里回禀到:“皇后娘娘那里的秋桐姑姑过来传话说,皇上龙体不适,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商量商量伺疾的事。”
沈玉珺微微皱了下眉头,要说嫔妃给皇上伺疾是常有的事儿,不过怎么也轮不上她一个怀了崽子的:“本宫知道了,你去回了秋桐,就说本宫马上就过去。”
“诺,”秋菊躬身退了出去。
“娘娘,”竹雨有些担心:“据说皇上是……”
沈玉珺抬手阻止了竹雨下面的话:“不管皇上是怎么了,只要是病了,嫔妃都应该要做好伺疾的准备。”
“奴婢知道了,”竹雨微微福了一礼:“奴婢以后一定管好自己个的嘴。”
沈玉珺招来冬梅:“给本宫梳妆吧,”她觉得皇后这次估计又要出力不讨好了,皇上是在宫外病了的,估计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病情。毕竟有很多事情,后宫是窥探不得的。
沈玉珺到景仁宫的时候,三品以上的妃嫔已经到了两位了,不过三品以下的是一位也没到,一见这情况,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看来皇后只通知了三品以上的高位妃嫔。
不一会,德妃、淑妃、陆昭仪都到了,皇后也从后殿由容嬷嬷扶着出来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金安,”几位妃嫔起身朝皇后行礼。
皇后落座好,就抬了手:“几位妹妹快起来坐吧。”
“谢皇后娘娘。”
沈玉珺由竹雨扶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看向皇后。皇后面色有些不好,脸上也带着忧思:“想必几位妹妹也知道本宫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所为何事?”
“听说皇上病了,可吓死臣妾了,”淑妃右手捏着锦帕,捂在心口,皱着眉头说:“娘娘,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也是一样的表情:“本宫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已经让小魏子去乾元殿看看了。”这皇上出宫十来天,一回来就病了。
“那还是等魏公公回来再说吧,”德妃可不认为这会皇上需要她们这帮子妃嫔伺疾。
皇后微微点点头:“本宫也是这样想,先叫了你们过来,到时也好拿个主意,”说完,她又看向沈玉珺:“你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之前她还以为沈氏借着怀了皇嗣偷懒装病,这会看着她面色的确不好,眼底也有了青色,看来她是真的身子不适。
沈玉珺闻言,就连忙起身朝皇后福了一礼:“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臣妾这两日已经感觉好些了,只是还是会有些呕吐反胃。”
“怀了孩子是这样子的,你之前舒坦,那是你运气好,这会子反应大,你也不用忧心,”德妃转头看向沈玉珺:“怀胎不易,你自己多注意身子。”
“德妃说的在理,”皇后看着沈玉珺微微凸起的肚子,温婉一笑。
很快魏公公就回来了,禀了皇后说,皇上暂时不需要后妃伺疾。皇后叹了口气,问到:“皇上可还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说他无碍,只是受了寒,”魏公公并没有见着皇上,不过他见着了皇上身边的路公公,路公公让他这样回,他也只能照做。
“那就好,”皇后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也不怪她担心,在坐的,估计就只有淑妃是希望皇上有碍的:“既然皇上没什么事儿,那几位妹妹就散了吧。”
“诺,”她们见皇后起身准备离开,便行礼说到:“恭送皇后娘娘。”
沈玉珺是跟德妃相携离开的,现在她是二品修仪,按位份她也是有轿撵可乘的,只是她坐得少。二人坐着轿撵聊话,不一会就遇着岔路口分开了。
景仁宫跟昭阳宫之间,有一座桥是必经之路。不知怎么的,沈玉珺这会左眼皮一直在跳,她也不知道她这是要遇灾还是要遇财?只不过她心里总是不安就是了。
四人轿撵在踩上桥的那一刻,沈玉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听到孩童的笑声“嘻嘻……”,瞬间她的心整个都吊住了。
“嘻嘻……嘻嘻……”
“大皇子,您慢点……慢点……”有些急切的女声在叫着。
“啊……”抬轿奴才的叫声。
沈玉珺在感觉轿撵不稳的时候,她就立马起身,两腿一蹬,跳进了御湖里。
“嘭……”入水的声音。
“哇哇哇……”孩童的哭闹声。
“啊,大皇子流血了,”先前的女声颤着声音大叫。
奴才的请罪声,竹雨、竹云看主子跌入水里,就立马跟着跳下去了,总之御湖边上这会是一片混乱。
沈玉珺跳入御湖之后,头刚露出水面,竹雨、竹云就跟着游过来了:“娘娘,您怎么样?”
“我没事,赶紧上岸,”沈玉珺说完就直接朝岸边游过去了。
“你们都是瞎了吗?”一声怒斥,德妃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首先入眼的就是倒在桥边的沈玉珺的轿撵,她有些腿软,不过立马跑到御湖边,看见沈玉珺主仆三个都快要游到岸边了,急忙让婉依把她的披风拿过来。
“怎么样?”德妃跑着过去,拉着沈玉珺上了岸:“你坚持住,我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
沈玉珺其实没什么,不过她刚可是听到了:“大皇子怎么样,没事吧?”说完她就晕了。德妃也不是个傻的,立马大叫:“熙修仪……熙修仪……,”叫了两声,就转头呵斥道:“你们都是死的吗?熙修仪怀着皇嗣,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你们怎么向皇上交代?”
第64章
“啪……哗啦啦……”
“你说什么, 大皇子玩闹撞倒了熙修仪的轿撵?”淑妃刚从景仁宫回来, 还没坐下就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瞬间气到把摆放在炕几上的棋盘扫落到了地上。
伊莲双膝跪地,看着洒了满地的黑白棋子,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小声应道:“是。”
“本宫不是说了,不许大皇子靠近那几位有孕妃嫔的吗?”淑妃简直火冒三丈,一掌打在炕几上:“一群人看着一个五岁的孩童, 竟然还看不住,都是废物, 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娘娘, 还请您想想法子, ”伊莲看着淑妃发怒,虽然心里也有所惧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出声了:“轿撵翻了,熙修仪掉御湖里了,好在熙修仪会泅水, 不过刚上岸就晕倒了,还是晕在德妃娘娘的怀里。娘娘, 这肯定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淑妃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慢慢地平复了心情:“你说得不错, 这些日子本宫都只顾着翠微宫跟景仁宫。看来是本宫大意了, 你把安儿的乳母叫来, 本宫要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诺,”伊莲见自家娘娘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心里终是有了主心骨:“奴婢这就去。”
淑妃右手撑在炕几上,双目冷凝:“许氏,千万不要让本宫知道是你动的手脚,不然本宫不介意脏一次手。”
而昭阳宫里虽然起先因为主子落水晕厥有片刻慌乱,不过后来有德妃坐镇,倒也算是有条不紊。
“太医,熙修仪怎么样?”德妃站在床边,看太医诊完了脉,就赶忙问到。
成老太医是被小邓子一路背到昭阳宫的,此时正紧锁着眉头,跪在地上,朝德妃拱手道:“回德妃娘娘的话,熙修仪虽动了胎气,不过好在龙胎已过三月,且熙修仪原身子康健,只要接下来的几个月静心养着,便可保龙胎无碍。”他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现在可以放心了:“臣先给熙修仪开几副安胎药。”
德妃松了口气:“有劳太医了,”说完就走到沈玉珺的床边坐下,捏了一下沈玉珺放在身侧的手。
沈玉珺知道是德妃,嘴角微微弯了下,睁开右眼朝德妃眨了下,后又紧紧的闭上了。德妃见她这般,便知她是真的没事,笑着摇了摇头,她就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孕妇。也是,宫里的女人都是娇养着,哪像沈玉珺这样有事没事的就在园子里走动,看来她也要跟她学学了。
等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人时,德妃拍了拍沈玉珺的手:“寝殿里就咱们俩了,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沈玉珺睁开了有些迷蒙的双眼,扭头朝德妃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德妃见她这样,就忍不住的翻白眼:“我说你这心可真够宽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能睡着?”
沈玉珺用手轻轻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掩饰似的笑了两声:“还不是因为有姐姐在,我心里踏实。很久没有泅水了,今天游了一会,我就感觉有点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倒是让姐姐担心了。”
德妃又朝她翻了个白眼,后看着她说:“你觉得今天这事是谁动的手?”
说到这个话题,二人不免对视了一眼,德妃见沈玉珺不吭声,不过看她那眼神,就知她心里是有底的:“在这宫里,能入得了我的眼的没几位,你算是一位,淑妃也算一个,不过我不喜淑妃的手段罢了。”
“淑妃要动手绝对不会让大皇子沾边,”沈玉珺坐起身,抱着双膝,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她没那么蠢,她的指望可都在大皇子身上。还有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大皇子还只是养在她那,并不是被记入她名下,要是没了大皇子,她就也只是个妃子。”
“还算拎得清,”德妃瞥了一眼沈玉珺说:“大皇子虽叫淑妃一声母妃,可她这母妃当得名不正言不顺。不过现在看来就因为这个虚名,淑妃是要背黑锅了,”接着德妃笑着对沈玉珺说:“咱们来打个赌,不出半个时辰,淑妃必定过来你宫里替大皇子给你赔罪。”
“赔罪?“沈玉珺抬眼看向德妃:“更是来探底,这次的亏,她算是吃定了,毕竟大皇子虽不是记在她名下,但现在却是养在她膝下。”
“是啊,”德妃面上没了笑意:“这宫里有孕的也就三个,但就数你对她的威胁最大,不管怎么样,在外人眼里,你跟你肚子里的宝都是她眼前的阻碍,淑妃想要对你下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这次除非她有十足的证据,不然她推脱不了。依我对淑妃那人的了解,她暂时会顶着这锅,就等日后再算账。”
“利用大皇子来设计害我,就算到时我跟我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不会真的拿大皇子怎么样?毕竟大皇子是皇上亲生的儿子,还是目前唯一的儿子,”沈玉珺叹了口气:“没想到往日里看着她是个没用的,可这看着没用的人算计起人来,才真的叫人胆寒。”
“忍了这么多年,装得那么无知愚蠢,也只不过是为了让淑妃放松警惕罢了,”德妃哼笑了一声,面上带着轻蔑:“许氏这次估计是要把淑妃给惹怒了。”
沈玉珺想着跟许贵仪的几次嘴仗,就微微眯起了那双桃花眼:“就不知道淑妃娘娘会不会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