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淑妃失去了大皇子,最高兴的就要属皇后了。
“嬷嬷,真的是太好了,”皇后知道皇上的旨意之后,面上的欢喜,她是怎么压都压不住。这么多年了,大皇子一日养在淑妃膝下,她就担心受怕一日,这次真的是老天有眼:“本宫真的是太欢喜了,”说着皇后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多年的郁气终于不再压着她了。
容嬷嬷虽说之前也有往这边想,但总会觉得淑妃有手段力挽狂澜,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是啊,这样娘娘就好松口气了,”毕竟大皇子养在淑妃身边,一旦皇上松口把他记入淑妃名下,那皇后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皇后哭了:“这么多年了,嬷嬷,本宫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当年她也有想过把大皇子养在身边,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求,皇上就把刚出生的大皇子直接抱去了淑妃宫里。因为这事,她整整两个月没睡好觉,经常会梦到她被皇上给废了。
容嬷嬷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她是皇后跟前贴身伺候的,又怎会不知皇后这么多年是怎样的战战兢兢:“娘娘现在应该高兴才是,”说着她又有些遗憾:“既然大皇子被送回许贵嫔身边,那淑妃手里的宫权,娘娘想要现在收回,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不碍的,”皇后倒是想得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相较于大皇子,淑妃手里的那点子宫权算什么,日后再想法子收回来就是了。”
“娘娘能这样想就好,”容嬷嬷面上露了笑意。
相较于皇后的欣喜,德妃反而平静得很。
“这次最高兴的就属皇后了,多年的心腹大患失了依仗,她可不得高兴死了,”德妃仰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本花样子在看:“这次算是便宜她了。”
“中宫无子,皇后娘娘这么多年过得也不容易,”婉依手里还有两本厚厚的花样子。
德妃两眼盯着手中的花样子,还不时的翻动着:“在这宫里谁又过得容易了?淑妃一直盯着景仁宫,想要借着翠微宫那位除去皇后,没想到这手还没伸下去,她自己的后院就起火了。这次的事情过后,淑妃估计也能安生了,再争也争不过皇上的一句话。”
“是啊,”婉依看着她家娘娘,心里就不免叹了口气,后妃位份再高能高得过皇后吗,活得再体面能体面得过之前的淑妃吗?就算是那两位还不是要看着皇上的脸色过日子,皇后身份尊贵,但却不得宠;淑妃活得体面是因为大皇子,皇上一句话,这体面就没了。她家娘娘虽说位处四妃,但因为那些陈年旧事,哎……不说也罢。
“这几张,你把它们拿下来,本宫要用,”德妃翻着那几张花样子对婉依说
婉依连忙倾过身去:“娘娘是想要给熙修仪肚子里的小皇子做衣裳吗?”她家娘娘指的那几张花样子,都是圆润可爱的胖娃娃、小老虎之类的,一看就是给孩子做衣裳用的。
德妃又从婉依手里换了一本花样子:“想给他做几件,只是多年未动针线了,还不知道手生到什么地步了。反正本宫空得很,先练练熟悉熟悉。”
婉依笑着说:“娘娘在闺中的手艺可不比熙修仪的差,等娘娘熟悉一段时日,手艺自然就回来了。”
“那是当然,”德妃兴致勃勃地看着手里的花样子,继续挑选着。
婉依看着她家娘娘现在这个样子,终是笑了,这样就好。
翠微宫丽妃刚刚喝了汤药,就听说了玉芙宫跟昭阳宫的事,立时心里就舒坦了,就连因为刚刚喝了汤药苦得冒水的嘴,也不觉得那么苦了。
“哈哈……这是本宫最近听到的最叫本宫开心的事了,咳咳……”丽妃笑到岔了气,不住的咳,不过她面上还是带着欢喜。
常嬷嬷赶忙上去帮她轻拍了几下后背:“娘娘高兴,奴婢知道,但也要注意些身体。”
丽妃渐渐止住了咳嗽,伸手阻止了常嬷嬷要给她顺气的动作:“本宫没事,这副身子已经不中用了,就连本宫高兴想要肆意的大笑都不能了。”
“娘娘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咱们慢慢将养着,总会好的,”常嬷嬷给丽妃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娘娘只是暂时不能大喜大悲。”
丽妃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又把杯子递回给了常嬷嬷:“这次最可惜的就是要了沈氏娘俩的命,真是可惜。”
“谁又能想到熙修仪会泅水呢?”常嬷嬷其实也觉得这次是熙修仪命大,换作是旁人,就算不是一尸两命,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很难保得住的。
丽妃是知道沈玉珺会泅水的,想到泅水,她就想到那日她拉着沈玉珺要跳湖的事,那是她此生的耻辱:“淑妃没那么蠢,就不知道这次动手的是景仁宫还是许氏?”
“奴婢觉得应该是景仁宫的手笔,毕竟熙修仪要不是因为皇后娘娘传召,她是不会出昭阳宫的,”常嬷嬷想着这次的事,就属景仁宫最得利。
丽妃摇摇头:“应该不是景仁宫,皇后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有些事情,她还不敢做。”
“许氏?”常嬷嬷有些惊讶,毕竟许贵嫔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没用的,这么多年要不是靠着淑妃,不要说生下大皇子了,就是她自己也难存活下来。
“哼,宫里从来就没有不想往上爬的人,只不过这次许氏也没捞到多少好处就是了,”丽妃冷哼一声。
“奴婢倒觉得许贵嫔已经是得了好了,”常嬷嬷笑看着丽妃:“娘娘您想,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许贵嫔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升到三品以上,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要回大皇子?”
“遥遥无期,”丽妃嗤笑一声:“有淑妃在上面压着,要是没有这次的事,她就算是升到三品以上,她也是要不会大皇子的,你这么一说,这次她还真的是得了不少好处。”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常嬷嬷瞥了一下眼睛:“淑妃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主儿。”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沈玉珺她们预估的一样,玉芙宫里时有哭声传出。沈玉珺因为有了之前成老太医的话,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躲在昭阳宫不出去,至于外面的纷乱,那更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
“娘娘,“小邓子在殿外禀报到:“行云阁的冯淑仪来看您了。”
“请进来,”沈玉珺放下手里端着的鱼骨汤,看着殿门口。
冯嫣然自搬去行云阁后还是第一次来昭阳宫,进入殿内她还是像以往一样,规规矩矩的给沈玉珺行礼:“嫔妾给熙修仪请安,娘娘吉祥。”
“快起来,”沈玉珺也没有起身,还是坐在榻上,朝冯嫣然招招手:“过来坐。”
“谢姐姐,”冯嫣然起身后就来到了沈玉珺的右边榻上坐下:“姐姐看着气色还好,那我就放心了。”她前几天听说了大皇子撞翻了熙修仪的轿撵,当时就急得要过来看看,好在她被席芸给拦住了。现在满宫里的人都盯着玉芙宫,她也终于可以过来看看了。
“叫你担心了,”沈玉珺因为怕麻烦也是懒得应付,前几日都以身子不适,要静心休养的借口,拒绝了好几拨来探望她的嫔妃。
冯嫣然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哪有不知道的:“我今天过来,一是来探望姐姐,二嘛,还是要跟姐姐说一声,陆昭仪这人姐姐小心些。”
“怎么说?”沈玉珺是知道冯嫣然的,不是个多话的,在经了那么多的事后,她人更是沉静了许多。
冯嫣然有些无奈的笑了:“要说我虽有了孩子,但毕竟是个没宠的,我自己也没那个心思去争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我也只想守好我现在有的,”说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我以为我搬去了行云阁,她就会歇了心思,现在看来那也只是我自己想的罢了。”
“她还去叨扰你?”沈玉珺皱着眉头问到。
冯嫣然面上有了些嘲讽:“人是三天两头的来,东西更是没得底的往行云阁送。最关键她每次来说的那些话,十句有一半是提及你的,要不是我没心争宠,只想安分过日子,只怕还真的要着了她的道。”
“要说我跟陆昭仪也没什么交集,倒是没想到她这么记挂我,”沈玉珺冷笑道。
冯嫣然笑着摇摇头说:“她的心思不难猜,想要离间我们,她好渔翁得利,”说到这她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么些日子过来,我也算是瞧出来了,她是怕我生了孩子位份没够,我会求你帮我养孩子。现在这宫里,能养孩子的也就那么几位,而我又曾经在她宫里住过。她怎么就没想过孩子的归属从来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呢?”冯嫣然面露悲伤,这宫里从来就没有她说话的权力,不过好在她也所求不多。
沈玉珺叹了口气,看着冯嫣然:“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也老实回答我。”
冯嫣然闻言也看向沈玉珺:“姐姐问吧。”
“你想不想自己养着孩子?”沈玉珺心里一直记着当初跟冯夫人的约定,不过冯嫣然自己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今天问她这事,沈玉珺心里也是有些打算的。
冯嫣然摸着肚子的手一紧,大概愣了两息的功夫,她就起身来到沈玉珺面前双膝跪下:“姐姐,我求你件事情。”
“你说,”沈玉珺见她这般,面上很是严肃。
冯嫣然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但终是开了口:“我今天离开昭阳宫之后,估计要有好一段时日不能再来了,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在这宫里能遇到姐姐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姐姐对我的照顾,我也铭记于心。”
“我们姐妹之间不谈这些,”说着沈玉珺就想要拉冯嫣然起来,不过被冯嫣然拒绝了。
“姐姐,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冯嫣然哭了,她有些气恼自己的没用,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我求你,如果我……,”这句话她没说到底,但她知道沈玉珺是知道她的意思的:“还请姐姐能够帮我照看孩子一二,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只求能平安长大,我……”
“你住嘴,”冯嫣然还想要继续说下去,但被沈玉珺给呵斥住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看着,别人都能活着下来,你怎么就不能了?”
冯嫣然被沈玉珺呵斥得有些木了:“我只是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沈玉珺瞪了她几眼,就看向跪在冯嫣然身后的席芸:“你每日里多扶着你家小主走动走动,有什么事儿,你就差人来昭阳宫说一嘴。”
席芸赶忙磕头应道:“诺”
“姐姐,”冯嫣然咽了咽气。
“死是很容易的事儿,你一闭眼,很多人、很多事就再也见不着了,”沈玉珺看着冯嫣然说到:“那活着的人呢?不说你的父母家人,就单说你的孩子,你就忍心让她一出生就没了亲娘?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命就只有这一次,不要随便就给放弃了。”
冯嫣然在席芸的搀扶下离开了昭阳宫。
“小主,您还是擦擦脸上的泪吧,叫人看到了,会有闲话闹出来的,”席芸看着冯嫣然脸上的泪痕跟红肿的眼睛。
冯嫣然叹了口气:“她们看见才好,看见了也好叫她们知道我跟熙修仪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这样也好让她们在我身上死心。”这次来过了,估计下次再来就要等到她生产之后了。
沈玉珺自冯嫣然走后,就一直坐在榻上唉声叹气。
“娘娘,您怎么了?”竹雨终是忍不住问到。
“本宫没怎么,”沈玉珺一手托着腮,又叹了口气:“竹雨你说,母鸡下蛋一天一个,也没见出事啊,怎么女人生孩子就总有那么几个要出事?”
竹雨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家主子了:“这个……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沈玉珺又叹了口气,就起身准备下榻:“本宫还是去园子里走走吧,多走动走动总是好的。本宫还记得小时候去庄子里,那些佃户人家的妇人生了一溜排的孩子也没见几个出事的,看来还是咱们被养得太娇了。”
此时玉芙宫里哭闹声不断,今天大皇子就要搬去清心轩了。淑妃一早就让人把正殿的门给关上了。
殿门外,大皇子扒在殿门上,哭得嗓子都哑了,但还是一个劲地拍打着殿门,叫着:“母妃……哇啊……呜呜……母妃……安儿……乖乖……哇哇……不要走……”
殿外大皇子在哭喊着,殿内淑妃坐在榻上,虽然眼睛已经红肿得厉害,但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的往下掉:“呜呜……,”她紧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安儿……我的……孩子……”
“娘娘,”伊莲跪伏在地上,也是哭得全身颤抖:“娘娘……您……您要保重身子,”说着话不时还止不住的抽噎两声:“大皇子还……还小……还需要……您照看……”
“本宫后悔了,”淑妃拿着已经湿透了的锦帕捂着嘴:“本宫后悔了……早知这样……我……我当初就……就不要养……现在……叫我怎么舍得……这……这是……在剜……本宫的心……呜呜……”
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大皇子终是被抱走了,淑妃连滚带爬地跑到殿门口,瘫坐在地上,扒在门缝那看着被抱走的大皇子,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哇哇……呜呜……”
自大皇子被抱走后,淑妃就病了,高烧不断。宫里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终是有了片刻的消停。再等淑妃好起来,已经快到七月中旬了。
清心轩里,许贵嫔刚哄睡了大皇子,她身边的大宫女红芪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回禀:“小主,淑妃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