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时,礼部尚书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南周质子乐英其因触及刑律,现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依照律法, 身犯命案之王室勋贵理应贬为平民。如此一来,乐英其以平民的身份便不再适合代表南周王室。臣以为,理应要求南周王室再次选派合适之人,以替代乐英其。”礼部尚书缓缓说道。
南周使臣闻言,原本躬着的身子更加谦卑。
李淼冷哼一声,怒道:“乐英其胆大妄为,为徒抗旨不惜谋害他人性命,实乃罪无可恕。”
这时,姜文正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为了南周王室的颜面,留下乐英其之性命,已是陛下恩宽。南周特使此行未曾为乐英其求情,便能看出南周王室对乐英其一案的处置是认同的。”
说完,姜文正望向一旁的南周使臣,那使臣忙不迭的连声符合,并再三的表达南周的臣服之心。
南周使臣看着姜文正一脸和善的模样,心中暗叹。不是他不想求情,即便是乐英其以无未来可言,作为一国使臣,也不能真的一句话也不为说,他只是还未来得及罢了。而现在被他们先一步堵住了口,想要再开口,便已经是不可能了。
只见那使臣拱手说道:“我王在得知此时之后,痛心疾首。特意让臣下来京时,代我王向陛下以及卢大人致歉。同时,为显我南周之诚意,会尽快选一合适人选前来京城觐见陛下。”
此刻,使臣满腔的无奈和悲愤难以言表。国无尊严,成为他国之附庸。即便是尊贵如王子,在这里也不过是用来缓和对方的棋子罢了。
想到远在王都的那位好高骛远的王世子,使臣再一次为乐英其的冲动而感到惋惜。即便是赐婚又能如何?至少身份还在,至少还有自由,未来如何谁能确定。总比现在,棋差一招而失了全盘,枉费了这些年左丞大人在朝中的谋划啊!
姜文正说道:“听说贵国七王子聪慧过人,陛下有意让他来陪我朝四皇子为伴,不知贵国王上意下如何?”
七王子?那可是王上最为宠爱的儿子。使臣心中暗暗叫苦。
七王子乐英朝,虽然年纪尚幼,但因生母庆妃备受王上宠爱,外祖赵振更是手握重兵,就连王世子对他也十分忌惮。他们选七王子为质,不说王上愿不愿意,就庆妃和七王子的外祖定会反对,到了那个时候,朝中怕是又要生出事端来。
虽然他遮掩的很好,但细微的情绪变化依旧被姜文正和李淼看在眼里。两旁站着的朝臣们看着眼前的情况,心里也是明白,陛下和宁国公对这件事早已商议好了。礼部尚书站出来,也不过是引出话题罢了。
那使臣不敢自行答应,只得是称等回去之后禀明他们王上。
姜文正则道:“此时宜早不宜迟,大人回到驿馆便可修书告知南周王,何须回去之后再行禀明?南周府若是空虚太久,不仅是朝中,怕是京中不知真相的百姓也会生出微词。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姜文正话中毫不掩饰的威胁,让使臣只能点头称是。
当夜驿馆内便派出一个信使,八百里加急,往南周方向而去。
信送到南周王手上的那日,正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身体稍有些好转的南周王,在庆妃的哭声中再一次倒在了病榻之上,未能出席年宴。
王世子乐英平强忍着欣喜,一脸担忧的劝慰着南周王。只是在照常进行的年宴上,代为主持的乐英平勾起的唇角依旧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大将军赵振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而在这边,削减了花费的年宴在御厨们煞费苦心的经营下,倒也没有比往年落下多少。
李淼在众臣的祝贺声中,轻飘飘的望向愁眉不展的南周使臣。
南周使臣一个激灵,也忙高举酒杯,随声附和。
大长公主瞧着,侧耳对姜文正低声说道:“陛下心情倒是不错。”
“这南周使臣这些日子借机拜访了不少朝臣,不过想来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姜文正轻轻一笑。
“陛下真的要将乐英其一直关着?”大长公主问道。
姜文正看了大长公主一眼,笑问:“怎么?”
“放出来吧!用来恶心恶心卢家也好。”大长公主看着不远处卢太傅,冷冷道。想到那袁集是卢家的门人,大长公主看着卢家也是不顺眼,不管卢太傅知不知道袁集的身份,她已经将卢家定了罪。虽然冤有头债有主,但也不能免了她想要让他们不痛快的心。
“好。”姜文正说道。那位七王子来了之后,就让乐英其出来吧!也让那个孩子有个榜样。
一旁的姜祁看着殿中的歌舞,有些担忧独自留在府中的严潇宜。前日里降雪,严潇宜受了凉。虽说无大碍,却因为有些轻咳,依旧不能出席年宴。姜祁百无聊赖,给大长公主说要去透透气,便起身出了大殿。
不知道宜儿现在在做什么?早知道他就不来了,留在府里陪着宜儿过除夕多好。姜祁沿着石板路走着,看着两旁盖着厚厚白雪的树丛叹着气。
就在他走到小花园附近的时候,忽然听到假山后传来一有些熟悉的男女说话的声音。姜祁撇撇嘴,想着竟然还有男女借着宫宴在这里私会。
本不想当隔墙之耳的姜祁,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想竟是听到其中的女子提到了严潇宜的名字。
“……难道你现在还在想着严潇宜吗?”只听那女子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最后依旧是带着尖锐之音。
只听男人说道:“你莫要胡说。宜儿已经成亲,你这话若是被他人听去,岂不是毁人名声?”
宜儿?他的宜儿其实你能叫的!姜祁正想着出来揍那小子一顿的时候,又听那女子说话。
“三公子,你既然清楚她已经成他人之妻,为何还口口声声唤她为宜儿?”那女子质问道。“难道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男子没有说话。
“三公子,你可还记得你与我之间的婚约?你可记得我才是要与你成亲的人?”那女子泣声道。“我知道这婚约不是你所愿,可生为女子,我又能作何办法?”
“我……”
是的!这对男女正好是卢本卓和严潇月。
姜祁虽然不想理会这两人,可这里也不是什么僻静的地方。既然他能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有别人。姜祁可不想因为这两个人坏了宜儿的名声。姜祁从地上捡起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打在那假山上。
“啪!”石头碰撞的声音不算小,足以惊动那两个正在争执的男女。
一片寂静,随即从假山后面前后走出两个身影,正要离开小花园。
藏在暗处的姜祁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冷冷一笑。再次捡起一颗石子,弹向走在最前的那人脚腕处。
“哎呀!”一阵惊呼。
不远处的脚步声也因这一声惊呼停了下来。转而往这个方向而来。
“何人在此?”这话音带着些许诡异的柔和,一听便是宫中内监。
卢本卓看着身前突然摔倒捂着脚腕的女子,眼底闪过一道冷意。严潇月一脸痛苦的看着卢本卓冰冷的面容,心中委屈。她知道卢本卓怀疑自己有意为之,可她自己也是不明白为何她的脚会突然般吃痛,虽然她想露出脚腕证明自己,可手抚着上面竟再无痛感。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严潇月忙低声道:“三公子,你快些躲起来。”
虽然若是能借着机会,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人在此,那卢家对着门婚约便无法再继续拖下去,但她不想让卢本卓讨厌自己。方才好不容易让他对自己生出了一丝愧疚,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卢本卓听严潇月这般说,愣了愣。想着自己可能误会了眼前的女子,心中的愧疚更深了。而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姜祁缓缓从不远处的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
“哎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两位。”姜祁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他一脸嬉笑,完全没有打算去掩盖自己的刻意。“本世子本想是来透透气,没想到竟是遇到了两人在这里说话。卢三公子,严小姐、哦!应该是堂妹,这月黑风高的,你们再说什么?”
☆、吃还是不吃?(修改)
“世子……”严潇月在看到姜祁的那一刻, 便慌了神。
姜祁所在的那个位置离他们方才说话的地方太近了, 不用想他们的话姜祁一定全听见了。卢本卓自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 卢本卓不免有些心虚。
姜祁闻言朝严潇宜看去,而后像是才看到一般,吃惊道:“严小姐怎么倒在地上?卢公子,还不快将严小姐扶起来。”
姜祁说着便伸手佯装要去搀扶,有些发愣的卢本卓下意识的也随着要去搀扶。然而, 就在他刚碰到严潇月的时候,姜祁却是半路收了手。从未和严潇月有过接触的卢本卓弯着腰,不知道是要继续还是要放手了。
而在这时,那走进的人听到姜祁的声音,脚步加快了一些。“国公世子可是在那里?”
姜祁闻言,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从转弯处走来一个内监,见到姜祁之后,忙躬身道:“世子, 大长公主唤奴婢来寻世子。”
说话间,他的眼神时不时的望向一旁的那两人。
卢本卓在那内监走来的时候,便已经放弃了挣扎,搀扶着严潇月起身。姜祁丝毫没有掩饰的态度,让卢本卓立即明白,严潇月摔倒定也是他的手笔。他不愿和严潇月有再多的牵扯,即便是有婚约,他刻意想要和严潇月疏远。然而姜祁刻意的行为, 完全不想让他如愿。
这个内监他是见过的,是管从中带着的。想必回去之后,他和严潇月在宫中幽会的消息会立即传开。到了那个时候,他和严潇月之间的婚约便不能再拖了。
姜祁瞧着卢本卓放弃了挣扎的模样,心里很是满意。本就该如此,已经没了婚约,宜儿都已经是他的媳妇了,这小子还敢惦记。他卢本卓越不想和这个严潇月有牵扯,他便越不让他如愿。
卢家不是拖着不愿定下婚期吗?这我可是给了建安侯一个好借口,当然他不求他们感谢。
回到大殿,姜祁走到姜文正和大长公主身边,问道:“娘,唤儿子何事?”
大长公主说道:“知道你放心不下严氏,娘刚和陛下说了,你先一步回府,陪着严氏去吧!”
姜祁闻言,自是欢喜。只见他露齿一笑,说道:“多谢娘,儿子这就去了。”
说完便快步离开。
大长公主看着姜祁头也不回的模样,无奈道:“这火急火燎的,真是儿大不由娘。”
姜文正笑道:“若是真不愿,又何必让祁儿回去?”
大长公主瞥了他一眼,不愿说话。
姜文正抬眼望了一眼高坐在皇位上,因为大长公主答应今夜一起守岁而笑的不见眼的李淼,忍不住轻叹。平日里处理政务,可是看不出这位陛下会是个傻子。只是因为答应一同守岁,便能高兴成这般。
当然,若是他不在,陛下学会更加的高兴。
姜祁到了宫门前,拉着一直等着周忠就往府里赶。
“夫人,外面下雪了。”吉儿从外面兴匆匆的小跑进来,小脸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兴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是啊!”听着院外烟花阵阵的响,严潇宜觉得心有些空落落的。虽然知道姜祁在宫宴之后,便会回来,可严潇宜还是感到有些寂寞。
原来自己竟然已经有些离不开那个喜欢耍赖的人了吗?严潇宜轻笑着摇了摇头。
吉儿见严潇宜的模样,说道:“夫人,您还病着,要不然先休息一会儿,等世子回来,奴婢唤您。”
严潇宜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却是听到院中放烟花的仆子高声喊着:“世子回来了。”
严潇宜一愣,这年宴不是还有一个时辰才结束吗?
吉儿听闻姜祁回来,走到门前,撩起帘子一瞧,见姜祁正好进了院子。面上一喜,望向严潇宜。
“夫人,世子真的回来了。”
严潇宜忙是起身,往门口走去。
而她刚走到门前,姜祁顶着寒气便走了进来。他见严潇宜站在门前,正要伸手想要抱住她。
吉儿拿着笤帚忙将他拦住。“世子,您一身寒气,身上还带着雪,可莫要冷到夫人啊!”
姜祁一愣,讪讪的展开双臂,由着吉儿为自己扫去身上的雪花。
严潇宜虽然也是微笑着,可面上也是难掩羞怯。方才姜祁进来的那一刻,她也几乎是想要扑进他的怀里。若不是被吉儿出声打断,自己怕是要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