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津嵘眉头皱得更深, 她看完信之后情绪这么低落, 让他想安慰, 可是不知从何而起, 又不好去看别人家的秘密, 只好轻拍她的背, 无声的抱着她。
池晚莺被他抱着, 她现在脑子里很乱,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接下来全是不可置信。
想得越来越乱,头很疼。
手不自觉的抓紧他的衣服。
晏津嵘察觉到,低头一看,她眉头紧锁,贝齿咬着下唇,她垂着眸看不清眼神但是能感觉到她的无措。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嗯?”晏津嵘用手轻轻遮住她的双眼。
视线里一片黑色,被一只大手遮着,耳畔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却猛的让她的心静了静。
过了一会,她的心平静了下来,觉得坚信自己想的肯定没错,她对自己身边的人。
将他遮在她眼睛的手移开,从他怀里出来,轻声说:“我没事了。”
晏津嵘见她面色自若,放心了些,也就由着她离开他怀抱。
递了个眼神给萧儿,萧儿微点了一下头,将院子里的下人们带下去,院子里只剩下池晚莺、晏津嵘和那个下人。
“爹爹和惟闻呢。”池晚莺语调平静的说道。
“老爷和小少爷看完信,吩咐小的来送给您后就急急忙忙出去了。”送信的下人恭敬的说道。
池晚莺点了点头。
她昏倒时还拿着那信,晏津嵘就扶着她将信放到桌上了。
池晚莺将桌上的信拿起来,没再看一眼,手里翻折几下将信折好放入信封。
“小姐,这信还得给让府里其他几位主子看。”
池晚莺转眸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将信给他。
那下人接了信匆匆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赶。
池晚莺一叹,转过身默默的看向他。
她眼神复杂,晏津嵘眉头一挑趁着院子里没人,往前一步靠近她。
池晚莺抬起眸,轻声道:“这几日你别来找我了。”
“怎么了。”晏津嵘大概也知道是因为那封信的原因。
池晚莺上前轻轻的抱了他一下,“反正听我的就是。”
语气里带着娇软,还有些不知的情绪。
“...”晏津嵘没答应也没拒绝。
看着她的神色池府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事情还不小。
望向她的目光不免有些担忧,希望这事殃及不到她。
他的姑娘身体这么弱,可受不得苦的。
要不先把人娶过来?
晏津嵘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又陪着她坐了一会,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又安慰了几句才离开。
当日回去,晏津嵘将在池府所见与晏殊鸿说了,让他快点准备好聘礼,他想明日就去池府提亲。
晏殊鸿听完沉默了一会,看了看自家儿子担心的神色,先是应了下来,吩咐下去连夜将库房备好的的聘礼清点好,而后有些担忧的让侍从去查查池府的事。
......
第二日清晨。
街市平和,不远处山边笼罩着一片乌云,黑压压的映着京城。
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日头刚刚升起,百姓们摆好摊正准备迎接早上的客人,没想到却见几队官兵列队往同一个方向赶,行动迅速扬起一片灰尘,百姓们赶紧让出一条大道。
惊讶的百姓们好奇的凑在一块讨论,是不是京城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哪个大官犯事被发现了。
过了不久,百姓们从某个弟弟的姐夫的亲家的某个儿子当兵的透露,说是御史家的大少爷打了败仗,被敌军的人抓起来了!在敌军的威逼利诱下,御史家的大少爷叛敌了!今日那些官兵就是去抓人的!
一传十,十传百,由百姓开始渐渐传到达官贵人耳里,后来这个消息沸沸扬扬的传遍了京城。
“御史大人查了多少贪污受贿的官员,为咱们做的好事可不少,如今为何...唉。”一位老人叹了口气说。
一旁的年轻人听罢,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疑虑的说道:“御史大人确实做了很多好事,但是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为了掩盖自己罪行而做的。”
那老人看了年轻人一眼,有些不赞同,“御史大人为官至今,好名声从未断过,是想有哪一个官会用几十年的时间来维护自己的名声。”
“可这次是御史家的少爷叛敌,说不准是他沟通外敌。”
老人皱了眉,顿了一下才道:“传闻御史家有两子一女,两子皆是惊才艳艳之人,老生不才,是个生活在底层的,曾见过大少爷与一位红衣女子在我们生活那一片施粮,到我们那地方做善事的人不少,可总是为了善名,没想到大少爷经常去给我们施粮却一直没有传出他做的事。”
年轻人还是存有疑虑的与老人讨论,最后,老人望着池府的方向叹了口气,“老生定是相信御史大人的,希望不要冤枉了好官才好。”
“会的。”年轻人对他一笑,说了句告辞就若有所思的走了。
老人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年轻人,穿着华贵佩戴皆非凡品,背影挺拔,看着就像是习惯发号施令的贵公子。
可是这公子刚刚才同他讨论了一番,而且自己说着与他不同的观点,他仍耐心的听着,道别时也是彬彬有礼,对着他这底层的百姓也未见轻视。
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这般品质也是很难得。
第39章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池府里却一片安静。
门外守着一片官兵, 等领头的李锐带着人进池府时,发现池家很是平静,池家的花园中摆了一张桌子,桌上糕点茶酒都有, 全家人都坐在那闲适的吃着东西闲聊。
似乎他们的出现打扰了他们,池家人全看了过来,面上全然不见慌张, 还友善的笑了笑。
池豫章还招呼他们, “李大人要不要一块?”
李锐谦卑的一拱手,“不必...”顿了顿,觉得这种氛围下说事有些尴尬,却又不能违背圣令,“因疑府上大公子池惟尧叛敌, 我等奉皇上之令暂封池府,府中人皆不能出, 还需搜一下府上, 还请池大人配合。”
李锐的语气还算恭敬, 命令是一回事, 他个人的做法是另一回事, 他到底还是相信池家的。
桌上的几人脸色变了变, 撇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池豫章站了起来, 抿笑,直视着李锐道:“我池家儿郎每一个都行得正坐得端, 这些我定是不疑,皇上既下了令,我等自会遵从圣旨,李大人请便。”
李锐朝他点了点头,朝后面的侍卫们挥了个手,侍卫们得令往各个院子搜去。
池豫章与李锐在交谈,池惟闻见自家姐姐面色有些苍白,以为她害怕,小声道:“姐你放心,有我们在。”
池晚莺对他牵强一笑,埋头喝茶。
她相信兄长,这点是不可质疑的,她只是有些担心,怕兄长受伤。
接下来若要发生什么便顺其自然,至少有全家人一起面对。
她面色苍白是因为...来例假了。
小腹一阵抽疼,来得一点都不是时候。
萧儿是知晓她来例假的,小声的问:“小姐,您撑不住了就回院子休息吧。”
池晚莺本想拒绝,想与家人们呆在一块才有安全感,可是腹下的抽疼让她直冒冷汗,无奈的点头。
萧儿扶起她,朝她们最近的池夫人说道:“夫人,小姐她不舒服,奴婢扶她回去休息。”
池夫人见状,想想日子,懂了些什么,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交代道:“看好晚莺,若是实在不舒服记得派人来找我。”
桌上的几人担忧的看向池晚莺,那边与李锐交谈的池豫章也注意到了,本心里担忧得紧,但是看见自家夫人递过来的眼神,心安了安,便收回要踏过去的脚步。
与之交谈的李锐也见到那位貌美的小姑娘,见她面色惨白,心里猜想这定是那位池家二小姐了。
“可否需要大夫?”李锐好心的问道。
池豫章想了想,没有回绝,“暂时不用,若是有需要,可能需要麻烦李大人了。”
若是其他人在这种境地这般态度,李锐定会觉得他虚伪作小,但若这人是池豫章,那便没什么意外,因为池豫章平日里为人就是这般谦逊,即使是做到了御史这个官职也仍是这般,所以朝堂上与他交好的人挺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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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上一片寂静,唯有鸟兽鸣叫。
晏殊鸿穿过一片竹林,手捧着一路摘的野菊花,一路走一边随意的绕了几下,然后那捧野菊花上被放上了一个花环。
又走了一刻钟,晏殊鸿在一片竹林前停下,面前是一个墓,上面写着晏殊鸿之妻。
半蹲在墓前,他伸手将墓碑上面上次放去的花环摘下来,将刚刚编好的放上去,然后将那捧花放到墓前。
“夫人,我又来看你了。”晏殊鸿轻抚着冰冷的墓碑低声说。
“夫人你知道么,我们那小子有心上人了,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看着很乖巧,但是身体很弱,不过我看津嵘很在乎她,会将她养好的。”
“若你在,你应该很喜欢她。”
他的夫人温柔似水,见到池家姑娘肯定很喜欢,肯定能像平常婆媳那样聊聊天,偶尔还能出去买东西。
他夫人肯定会买很多好看的东西给儿媳妇,因为她以前说过,她很喜欢小姑娘,就喜欢给小姑娘打扮。
“可...今日打算去下聘礼时,已经传来池府被围着任何人不能踏出一步,津嵘心情不太好,也不知去哪消愁去了。”
“我接到消息,池家大少爷已为敌军夺得我们一城,皇上大怒,听了奸臣之言想要灭掉池家,却被三皇子给劝了下来,最后不知如何讨论的,皇上下令,过两日押着池家两个小的,也就是咱们儿子的媳妇和她弟弟,随着援军到边关,逼池家大少爷投降。”
晏殊鸿说罢轻呵一声,觉得太可笑,“皇上如今已是枯木之态,神志都不太不清,又听信谗言,京中已暗涌不断,希望新主能有挽救之势。”
叹了口气,继续无奈说道:“兴许是津嵘幼时我对他太严厉,我与他随时都能吵起来,我想忍忍耐心一些,可是...”晏殊鸿有些委屈,“若你在我身边...我定能耐心的。”
晏殊鸿对着墓絮絮叨叨的说着近来的一切,还说了些他的打算,然后抚了抚墓碑,“知道咱们儿子担心她媳妇,以前我打下的城池不是白打的,所以我进宫请皇上给他一次历练的机会,让津嵘随军当个副将,以前带军时的部下们还卖我的面子,答应照顾津嵘。”
“我想你定是有些担心,别担心啊,咱们儿子虽贪玩了一些,可是该学的我已经教会他了,不然我怎会任由他整天在外面玩。”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晏殊鸿才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天色叹气,“看来我又该走了,夫人,等我下次再来看你。”
又摸了摸墓碑,晏殊鸿笑了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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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池府的院子里静悄悄的,突然听见呲呀一声,下人看了几眼那个方向,根本不敢离开半步,老爷交代了,府里如今杂人多,他们要各就其职,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又过了很久,直到下人换班的时间,暗处的人才找到时机,按上次来过的路线直接攀着窗跳到房间里。
按着记忆里的方位,在黑暗中找到她的床,他似乎听得见她细细的呼吸。
他今日担心了一整天,生怕她被吓到或者伤心,她现在就在他面前,他终于放心了一些。
索性靠着她的床坐在地上,一手搭在床沿,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静静的听着她的呼吸。
呼吸清浅,被子盖着半张小脸。
腹部又是一阵胀疼,池晚莺咬着下唇嘤了一声,闭着眼昏昏沉沉的睁开眼。
朦胧的视线里尽是一片黑色,不舒服的动了动,然后床边‘嚓嚓——’两声衣料摩擦的声音。
池晚莺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晰起来,秉着呼吸僵着不敢动,连腹部的胀疼都吓得消散了几分。
突然有人撩动帷幔,池晚莺小心翼翼的往床里挪。
在他一脸担忧的撩开帷幔时,迎接他的是一个迎面而来的枕头...还有一床被子,还有不小心看到的姑娘惊恐的眼神。
“莺莺,是我。”他挡住自己的脸,扒开被子,退了半步低声说道。
在惊恐的想着往床里躲还是冲出去的姑娘一顿,楞楞的缩成一团看着他。
黑暗中,与他相似的身影往她床边坐下,慢慢的靠近她,“是我,别怕。”
池晚莺慌乱的心还未平静,连带着今日家里院子里被翻被人守着的惊吓与腹胀一块堆在一块了,似乎这成了一个发泄点。
双腿曲着,她将小脸埋进去,无声的抽泣着。
晏津嵘过去想抱抱她,可是见她肩膀一抽一抽的,听见小声的哭泣,他的动作僵住。
完了完了,把他的姑娘弄哭了?
吓到她了?要怎么安慰!要不然他走好了。
他也不知道她会突然醒过来。
晏津嵘想想,还是觉得道歉后再走吧。
于是有些手忙脚乱的道歉:“莺莺,别哭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吓到你,就是今日听到消息很是担忧,所以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我本想看了你一眼便走的,但是没忍住坐了一下,没想到会吓到你...那我走了。”
晏津嵘怜惜的揉了揉她的头,正打算退到床沿离开...
那姑娘噙着泪委屈的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凉凉的液体滴到他的脖子上,她带着哭腔说:“不给走,陪我。”
怀中的人这么小一团,委屈的抱着他要他陪她,他怎么舍得离开。
察觉到腰间环上了他的手臂,她搂紧了些他的脖子。
晏津嵘被冰凉的手冷得一哆嗦,然后将她的手扒了下来,在她委屈得又要掉眼泪的时候环住她的肩膀,让她半躺在他怀里,然后双手将她冰凉的手捂着。
“手怎么这么凉。”
她蹭了蹭,没回答。
他也没再问,知道她的不安,搂着她继续帮她捂着双手。
靠着他的胸膛,听得见他的心跳得起劲,她的人被他抱着,手被他捂着,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