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然眼中闪过一丝苦楚,转瞬间,看着温月又闪过杀意。江钰泽一下子便挡在温月面前,遮住了大半光影,横在了两人中间。
沈落然看着江钰泽咬牙道:"你自己处理好这事吧!"说着执起长剑,转身离去。
才打开房门,大步跨出去的脚步却是生生止住了。沈落然停在那,声音显得有些苦涩:“这事,你暂且不要告诉她。”
至于她是谁,剩下的二人心知肚明。
只听房门重重被关上的声音,沈落然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江钰泽缓缓转身,不知是不是因为灯火昏暗,温月觉得他脸上的表情阴森得可怕。
往日见他时,他从来都是温柔带笑,就算是没什么情绪时,也都是嘴角轻扬,似笑非笑。
温月连连往后退,身子抵上了桌子,终于无路可退。
江钰泽伸手轻轻摩挲她苍白的脸,然后一路向下,只手环住她白皙脆弱的脖子。只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感受到那脉搏的跳动。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眼神晦暗,却又好似如往常一样,温柔唤她:“阿月。”
温月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感到脖子上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收紧,就听着他问道:“你全部都听到了,对吗?”
第92章 心机质子的白月光(八)
温月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畅起来,其实虽然江钰泽收紧了力道,可是那力道却也未至压迫呼吸的地步,只是让温月感到震惊的是,他居然想杀了她。
熟知剧情的温月自然是知道江钰泽背地里肯定有自己的计划,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成为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到了这时,她才有些恍然大悟,她从来都是以原主的角度去接收剧情的,也许,真正的江钰泽,并未喜欢过谁。
她想起昨日那场盛世烟火,那个清冽却热情的吻,心中一酸,眼角竟有热泪流出。这泪竟烫得江钰泽急急松开了手。
温月抬眸看他,问道:“我且问你,昨日,我和你出街,放花灯,看烟火,是不是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是。”江钰泽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温月心中不知是何感受,仿佛忘了任务,下意识脱口而出:“江山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江钰泽微怔,随后闭眼低低笑出声,往日悦耳的笑声在这个夜里竟有些渗人,带他睁开眼,只见他眼中微红,强势的上前几步,逼近温月,质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锁,举到温月面前,道:“从一开始处心积虑地接近,到后来每次有意为之的偶遇,目的不纯的对我好,却又费尽全力帮我。温月,你又是为了什么?”
温月脑中似有惊雷炸起,嗡嗡声顿时充斥了整个大脑。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竟是在第一次就露出了马脚。
江钰泽只手捏着温月的肩,虽然控制了力道,却还是让温月感到了几分疼痛。她咬着牙没出声。江钰泽并未察觉,低头看着她苍白的神色,眸中苦楚,声音微涩:“你心底,可曾有过我半分?”
温月抬眸的目光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逼迫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在质问她,质问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而不是世安候府的嫡女温月。
她心中的不安和迷茫成百上千的增长,虽然她对以前做任务的记忆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她确实很肯定,之前做的任务里面,无数个攻略对象里面,肯定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对他们的感情。
喜欢吗?
可是在这披了糖衣的关系下,她不过是一个攻略者,而他,只不过是无数任务里面的一个任务对象。这样带着算计的喜欢,连她都有些不耻。
不喜欢吗?
可是她记得他温润的笑,说话时温柔的语调。在避暑山庄时他清冽生涩的吻,让她脸红心跳;在人头攒动热闹的街景时,他温热宽厚的大手,让她心安;就连中秋那日,那场别有目的的烟火,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温月脑中千思万绪缠绕在一起,不得其果,只得口随心,喃喃道:“我不知道……”
江钰泽蓦地松开了那只捏住她肩头的手。
温月只觉得胸口积聚着漫天委屈,缠绕得她呼吸不过来,她眼中酸涩,眼泪一直止不住的流,最后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她知道江钰泽利用她时,她震惊,她愤怒,她难过,可她都能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可是当江钰泽松开她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无尽的委屈,这委屈说不清从何而来,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她这一哭,仿佛是要把几辈子的泪水都流尽。
江钰泽背对着她,听着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声,死死捏着手中的玉锁,叹道:“你走吧。”
恍惚中,温月仿佛回到了在避暑山庄的那个晚上,那时月光皎皎,他背对着自己叹息,道:“阿月,我本是想等到你及笄的……”然后将自己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亲吻。
可是如今他却道:“你走吧。”只有死寂一般的烛火在轻轻晃动。
温月心神俱溃,踉踉跄跄站起身,夺门而出,消失在沉沉月色中。
温月回到府中,在房中哭了一夜。第二日便称病不起。
时间转瞬就过去了两个月,这段时间里,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广仁帝自那日吐血昏迷后,没几日就苏醒了,只是明显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鲜少在各大场合中见到他。只是近来北方旱灾严重,朝内准备进行一场大型的祭天祈雨仪式。
这几年来,温月作为神女,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都慢慢由国师手上转到温月那儿。
国师暗自不说,心底却是恨得紧。原本以为这次祭天祈雨本是大事,没想到这皇上居然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的一个黄毛丫头。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心底渐渐有了主意。
温月穿着玄色衣袍,一步一步走上神坛。江钰泽远远瞧见了,只看到她消瘦的侧脸,心底顿时没由来的后悔那晚上的话。
他从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要什么,步步为营,所有情况都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后悔这一说。可是如今,他却猛地后悔起来。他似乎是把她逼的太紧了。
是的,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要赶走她,不然也不会任由她,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心房。
他能感觉到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份喜欢里似乎不得已掺杂了些什么东西。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比起刚刚认识自己时的刻意,她早就不知不觉的陷入了自己的温柔陷阱里。而他就是要让她深刻而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事实。
可是如今看来,形势有些不妙。
等祈祷结束时,众人散去,江钰泽特意在温月回家的必经之路等着她。哪料原本已经看见世安候府的马车朝这里过来,却又忽然掉了一个方向,朝离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钰泽面色沉沉,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暗道自己这步棋,似乎是下错了。
一直躲在马车里面的温月不用想也知道江钰泽的神色,可是她如今心头还是乱糟糟,她真的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钰泽。
她想起那晚江钰泽的那日,在朦胧灯光下,神情苦涩地问她:“你心底,可曾有过我?”
她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自若的面对他。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自己从来就是一个,感情的欺骗者。
纵情深,也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骗局。
系统看见温月沉默,实在是不解:“你干嘛不去见男主?”
温月白了系统一眼,道:“上次和他吵架了,你不懂,这是小情侣间的情趣。”
系统呕了一声,然后道:“你千万不要作啊,好好把这个任务完成了。我有事先走了。”
温月连连点头。这几个月,系统好似很忙的样子,通常都不见人影,所以系统分也并不清楚温月那晚和江钰泽发生的事情,只当两人还在热恋中,只等江钰泽一统中原,这个任务就可以圆满的结束了。
广仁帝这几天病情又加重了,似乎是人之将死,即使是帝王,也会觉得恐惧。这云炎二国方因二皇子的事在交战,北方旱情未解,广仁帝却一改贤德之风,不顾民间怨声载道,开始广招术士,修炉炼丹,找起死回生之术。
后来国师进言,皇上这是翻了煞,需找一位命定的天女冲喜,便得去了这煞气,福泽百年。这三言两语间,竟然句句直指温月。
广仁帝脑中骤然划过温月那张清丽的脸,心中微动,再想起当年若是没有温月,恐怕他早就被炎国那帮此刻杀死了,也许这温月,倒是真的可以帮自己挡煞。
只是想着温月的年龄还有温月与明珠公主的关系,再加上自己曾经答应过温月给她婚嫁自由的权利,广仁帝倒是有了一丝顾虑。
国师倒是不担心,看见广仁帝的神情就知,这温月进宫,恐怕也是迟早的事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得放一把火才是。
于是才一个晚上,四处都在流传,这广仁帝准备要把神女温月纳入后宫的消息。
江钰泽听到这个消息时,表情未变,却是生生折断了一只笔。他冷笑出声,对着沉沉月色道:“我到底,还是太放纵你了。”
温月今日祭祀到底也是忙了一天,洗漱完便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此时月正当空,温月迷迷糊糊间,不知怎的,开始有些清醒过来。
半梦半醒间,竟看见自己的床前立着一抹白影。
温月心底凉飕飕的,此时刚好有风从窗外吹进来,那白色身影似乎也跟着动了动。温月睡意全无,心底闪过什么古宅怨灵之类的电影,深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行安慰自己是眼花了。
见温月僵直着身子,久久不醒,江钰泽走上前去,沉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温月猛然睁开眼,果然看见月光下,那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
江钰泽道:“两月未见,看来你倒是过得很好。”
温月想起两人如今的状况,心底莫名酸楚,不自觉道:“明明是你赶我走的。”
话一出,那嗔怪地语气,让温月自己赶紧止住了嘴。她原本以为,两个月过去了,自己再见他时,还能和以前做任务那般,收放自如。可是刚刚一看见他,那天那种委屈莫名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止也止不住,收也收不回。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或许这就是江钰泽的目的。任何东西,都是等价交换的,她欺骗了江钰泽的感情,可是,却也付出了自己的真心。也许这个道理,江钰泽早就比她还要清楚了,只是她自己,从来都在自欺欺人。
江钰泽上前,狠狠捏住温月的下巴,道:“这便是你躲我的理由?”
温月想开口说话,奈何却被他扣得死死的,只得一边摇头,一边眨眼看他。她想要说话,想要解释,可是今晚的江钰泽似乎有些不对,他有些急躁,有些不安。
只是温月这样落在江钰泽眼里,却是无声地拒绝。他凄然笑出声,眸中狠厉道:“我不管你从前如何,你日后最好能完完全全的爱上我,如若不能……如若不能,你也别想着从我身边离开。”
温月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她来到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存在,不应该让他感到痛苦。
她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江钰泽也慢慢松开了她。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脸上落下冰凉的吻,哭着有些语无伦次道:“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的。就算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我喜欢你的感情,是真的。”
她终于说了出来,困扰自己心底两个月的心结也骤然打开。或许是她太清楚,自己迟早会离开,所以尽管弥足深陷,也从不敢承认。
江钰泽只觉得自己全身戾气都消失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心底的欣喜溢于言表,他小心翼翼的抚干温月脸上的泪珠,在她唇上轻柔的落下一吻。
温月搂住江钰泽的脖子,迎合着这个缠绵的吻,承受着他所有热情。
第93章 心机质子的白月光(完)
夏日的清晨还有些凉的,这广仁帝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温月纳入后宫,民间就有传言,说是神女是老天派下的使臣,若是娶了神女,恐怕就要承受老天的怒火。这让现在沉迷于鬼力神怪的广仁帝心中惊惧,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转眼又到了秋季,这广仁帝日日沉迷炼丹之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有几位诤臣上言进谏,竟被广仁帝削去了官籍,大臣们敢怒不敢言,百姓赋税加重,苦不堪言。加上与炎国的战争竟未平息,一时间竟是内忧外患,原本强盛富饶云国,一夕间变得风雨飘摇。
此时横国传来消息,江钰泽的母妃俪妃缠绵病榻,思子心切。故江钰泽向广仁帝请旨,回国探亲。
广仁帝如今一心直扑在那长生树上,哪里有那么多心思管江钰泽,大手一挥,便让他回去了。
江钰泽此次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真是回国看望他的生母,毕竟他的计划里,他还未到离开云国的时候。是以他并未打算带温月前去。
但是温月却是知道的,江钰泽此次回横国,乃九死一生,最后夺取了横国政权,也就在那开始了统一天下的霸业。但是这些她也不能告诉江钰泽,于是混在护送军队里面,跟随着江钰泽悄悄去往横国。
时间过去半个月,护送队伍差不多快要走到横国与云国的交界处了。温月心想,等到一进了横国,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江钰泽了,到时候离云国千远万远,他就是想要强行送她回云国也没有办法。
然而,温月没想到,她那么快就会掉马。不仅掉马了。连命也要 没了。
眼看过两日就要进了横国的边境,却未曾想今日会发生意外。一批,不,应该说是好几批刺客同时围了过来。这大大出乎江钰泽的意料之外。如今云炎二国交战,横国皇室也内乱,到底哪一方还顾得上他一个小小的质子呢?
他首先将云国直接排除了,凭着直觉,心底暗自锁定了横国和炎国。此刻一批一批围上来,云国的士兵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护送任务竟然还会遭到如此多人的毒手。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加上人手不足,一下子就处于了弱势的状态。
江钰泽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只是左右闪躲,在外人看来,竟是有些好运的躲过了几次致命伤。
温月也是被这个状况吓得懵了,她哆哆嗦嗦的拿起零星死去的刺客丢下的剑,举到身前。原本她是想趁乱跑的,毕竟她这三脚猫的功夫,估计今天命就交代在这里了,然而她身上这身云国士兵的服装真的太明显了。这群刺客几乎是看见一个士兵就上前绞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