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邪归我——沈十六
时间:2018-10-03 09:39:44

  因为她戴着面具,他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可她的手指掐着掌心,越握越紧,她似乎很紧张。
  顾淮之眯了眯眼, 心底划过一丝诧异, 他迟疑了两秒,“你——”
  林姣的视线躲闪地避开了,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因为林姣这么一退,顾淮之的眸色沉了沉,他的脸色微变, 他似乎要朝着她过来。
  “别动!”
  顾淮之朝她靠近,似乎想要伸手拉她。
  林姣慌了神,她禁不住向后又退了两步,她甚至想掉头就跑。
  然而就是这两步, 她一脚踩到了虚处,惯性让她向后倒去。下一秒,她整个人跌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咚——”水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周围十分喧闹,但这边的动静不小,引得人一阵惊呼。
  落水这事,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顾淮之刚刚只是想提醒她,她身后几步是河。然而刚说完“别动”,她倒好,直接跳下去了。
  这人有病吧?
  他是长得凶神恶煞还是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了?能让人看两眼就选择跳河。
  冰冷的河水灌上来的一瞬间,林姣是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身体动作快过了思维,她本能的浮了起来。
  然而顾淮之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会不会水,见她落水,他也跟着跳下来了。
  顾淮之的脸色铁青。
  一直到他们爬上了岸,顾淮之的脸色也没缓和多少。
  许久之前,他从游轮上跳下来看到她时,也是这副表情。
  林姣其实好不到哪儿去,她一样觉得浑身发冷,风一吹,冰冷的海水从衣服里往身上透。最主要的是,她的手包掉水里了。
  这下好了,手机和钱都下去了。
  那张假面因为系带被林姣编进了发髻里,没有掉下来,可是这种感觉实在难受。
  好好的狂欢节,硬生生被她过成了泼水节。
  “你没事吧?”大概是秉承着良好的家教,顾淮之还能耐着性子问她。
  她始终跟他隔着一段距离。
  林姣很想糊弄他自己听不懂一类。然而这种想法刚刚萌芽,就被他掐断了,“你能听懂我说什么,你也是中国人?”
  迟疑了两秒,林姣点了点头。
  原本他没那么多好奇心管一个陌生人,可她实在太反常了,“我们见过?”
  身体又是一顿,林姣又摇了摇头。
  顾淮之眯了眯眼,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了她身上,像危险却平静地漩涡,会无声地吞没一切。
  “那你……”
  林姣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顾淮之的话还没说完,林姣抬手掩唇,她打了个喷嚏。然后她迅速地向顾淮之打了个手势。
  她说自己这两天感冒严重,嗓子疼,说不了话。
  顾淮之看没看懂她不知道。她确信自己只要闭嘴,他看不出来什么。但她也毫不怀疑再呆在这里,要是被认出来了,他绝对不会想在这里安静而平和地和她交谈。
  形同陌路已经是仁至义尽。
  顾淮之的眸子晦暗又深邃,心底的疑窦未消,但他的口吻依旧客气又疏离。
  “刚刚吓到你很抱歉,你身上的衣服和落水的东西我赔,过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是说他管了。
  林姣觉得自己出门应该看黄历,她在心底临摹了一下他从前的模样,她从不觉得他这么好心。
  大概潜意识里,他觉得有什么不对。
  偏偏她刚刚那个借口像一个陷阱。既然说不出话了,又没有手机和现金,她确实很不方便,急需帮助。
  她还能怎样?林姣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不是没想过中途走人,可那栋别墅位置离这里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同样的拜占庭风格的建筑,靠近河道尽头,一面靠海,景致很好。
  老管家带着人迎了出来,有人引领着她去了二楼换衣服。
  她进的这房间并不像客房。
  大概是给某个人准备的。房间的风格和整体的风格大相径庭,色调偏沉,里面放了很多精致的小玩意儿,主人的喜好一目了然。
  衣橱里全是裙子,各种风格和颜色,当季的限量和订制。以红色和黑色系为主要色调,抹胸、吊带、露背,身量和她相似,身材似乎比她还好。
  她几乎可以想象衣服的主人怎样的妖娆明艳,媚骨天成。
  然而林姣没心思好奇,在这里每一刻她都如坐针毡。
  万一他什么时候怀疑到自己头上了,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她拎了一件深红色的及踝长裙,在浴室里简单的冲了个澡,吹了吹头发,换好衣服。她将面具重新系好,这才向外走去。
  她一刻都不想多停留。
  然而她刚刚出了房间,就被人堵了回去。现在门口的女仆拦下了她,对着她摇了摇头。
  坏了。
  她知道顾淮之对自己有所怀疑,可刚刚没多想。现在想来,他刚刚根本就不信自己。所以不管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保险起见,他都想验证一下。
  林姣刚要开口,突然想起自己不能说话。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走。然而女仆只是恭恭敬敬地向她欠了欠身,寸步不让。
  “Signorina, per fa-vo-re, Aspetta un attimo.①”
  女仆说得大概是意大利语,林姣虽然了解一点,但也就听个大概。
  林姣深吸了一口气,她也顾不得是否失礼了,伸手直接推开了她,向外走去。
  “Signorina, non Puoi lasciare……②”被她推开的女仆惊恐地追在她身后,似乎还是想拦她。
  本来动静不大,林姣就算走了也没什么。现在倒好,让她这么一喊,引起的注意会越来越多。
  林姣停了脚步,她转过身。
  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尽管知道对面的人根本听不懂中文,她还是象征性地做了个口型。
  “抱歉。”
  女仆见她停下来了,以为她听了劝,然而林姣扬起手刀,以手为刃,直接劈晕了她。
  林姣转过身,怔住了。
  顾淮之正站在她身后,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微眯的眸子里满是淡漠,神色晦暗不明。
  她不知道顾淮之站了多久了,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身后,那个女仆还躺在地上呢。
  顾淮之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走得不疾不徐,面上也无波澜,像是在从容不迫地盯着一个猎物。
  “你是谁?”他的声音低沉。
  她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脑子里翻转过许多念头,却一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后背磕到了窗沿,尖锐的棱角让她扯回了意识。
  退无可退。
  然而这时候,顾淮之却停下来了,在她身前一臂之距。
  “我们不认识是吧?”
  没有玩味儿和揶揄的意思,顾淮之的眉头轻皱,语气还是淡淡的。
  某一瞬间,她感觉他打算放过她了。
  然而下一秒,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压来。
  “得罪了。”
  林姣还未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阴影从头顶遮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顾淮之按住了她,将她抵在了窗台边沿。
  林姣想要挣开他。
  她的手腕一挣,在棱角上划出一道血痕,然而他力气大得她根本挣脱不开。他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膝盖抵在了她的腿上,她被他锁在了怀里。
  林姣的唇角抽了一下。
  那双深瞳沉降着雾霭深深,似蕴含着星辰大海。他的手伸向了她耳后的系带。
  林姣偏开了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下巴被他狠狠捏住,他握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你说我们不认识是吧?”他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双眸子里,有的尽是煞人的寒意。
  “老板,小姐那边出……”秘书急匆匆地从拐角处走过来,触目是这样一副旖旎画面,不由得怔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多想。
  秘书轻咳了一声,低着头想当做没看见,转身就要走。
  “等等。”顾淮之略微隔开了一点距离,他侧过身,略微不耐地看向她,“她又闯什么祸了?”
  他这么一松手,林姣轻易地挣开了他。
  顾淮之还来不及反应,林姣从窗边翻了下去。
  顾淮之怔了一下,脸色微变。
  这是二楼。
 
 
第47章 威尼斯·4
  然而顾淮之脸上的担忧持续了不足十秒。
  楼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波光粼粼的水面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四处迸溅,在灯光下漾着亮色。下方是一个巨型游泳池,一半在室内,一半延伸到室外。
  林姣从水中浮了起来。
  手腕那道刚刚被划出来的红痕颜色深了一层, 传来一阵刺痛。她甩了甩手,然后抹了一把脸。
  见了鬼了,她是不是跟水有一段难解的孽缘?
  一晚上落水两次, 还是在残冬刚尽的时候, 会游泳也经不起这种瞎折腾,冻也快冻死了。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发丝贴着脸颊,潮湿和冰冷的感觉再次裹挟全身。林姣在心底暗骂了句,迅速游上了岸。
  她都不用抬头看, 就可以脑补顾淮之现在的脸色, 绝对是要多阴郁有多阴郁。
  林姣提起裙角就跑,跳都跳下来了,这时候再跟他矫情都是有病。
  顾淮之的脸色确实阴沉到了极点。他薄唇紧抿,眉眼间的清冷更甚,眸中深不见底的黑色有所涌动。
  关心则乱。
  他忘记了, 她是林姣啊,一贯喜欢看着别人心急如焚,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啊。要不是十拿九稳自己没事,她哪儿会真的跳楼。
  秘书在一旁看着顾淮之的脸色, 只觉得周围的气压一再往下降。他深邃的眉骨,硬挺的鼻梁,微泛白的薄唇,清冷却带着浓烈的侵略感。
  她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老板,要不要拦下来?”
  “拦下来?”顾淮之凝视着林姣的背影,声音轻得不像话,“为什么要拦下来?”
  他甚至笑了笑,口吻平静至极,“你看她多想走啊,跳河跳楼都要走。我再拦她,不是逼死她吗?”
  秘书听他笑听得毛骨悚然。她站在一旁,略略迟疑,欲言又止。
  她实在是进退两难。从她目睹了这些之后,她就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总觉得自己会被杀人灭口……
  这下彻底安静了。
  兴许顾淮之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平静无澜的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的长发、眉眼、薄唇、手腕和脚踝,她身上的气息,熟悉到让他觉得思念成了一种隐疾。大概她招招手,对自己笑一笑,他都想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真是彻底疯魔了。
  沉寂了几秒,他微微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来的颓靡。
  “让她走吧,走了也好。”
  某一瞬间,她在他身上感到了落寞。
  就像是一个在同旁人置气的孩子,嘴硬的说着气话,其实一句软话就能哄好了。
  然而仅仅是短暂的一瞬。
  “别再让我碰到了。”不知名的情愫从眸底烧起来,像是要把一切都绞杀干净。
  “你刚刚跟我说,那个小祖宗又闯什么祸了?”他话题转得有些快,刚刚的一切都像是个错觉,声音和神色还是冷漠,平静地像一摊枯水,不起波澜。
  秘书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个小时前在路上飙车,撞了辆车……”
  目前为止,顾淮之的脸色还不算太难看。
  秘书的话其实还没说完,她想了想顾淮之这气刚消,忐忑不安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了。
  秘书艰难地从喉咙里又挤出来几句话,“然后跟人吵起来,一生气又撞了几次。后来动了手,就把人打进医院了。对方好像是大使馆……”
  顾淮之的眉心跳了跳,秘书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不是让你把她卡停了,车钥匙收了吗?谁给她的钱?”
  秘书尴尬地笑了两声,实在觉得有些冤,“沈总给的……”
  脏字瞬间从喉管里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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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着十公分的高跟,扯着湿透了的长裙,一路狂奔。确定没人追上来了,她才放慢了脚步。
  过了这么久,这大概是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林姣的发梢上还挂着水珠,风一吹,被浸透的长裙紧紧贴着自己,是比往日更甚的寒意。
  她踹了一脚面前的小石子,看着它“咕噜咕噜”滚远了,心情突然沉郁到底。
  说起来特别可笑,她不是没有幻想过重逢的画面的。她也是个会幻想美好的女孩,不是没有丝毫期待和奢望的。尽管她很清楚,他该是恨极了她。
  然而事实是,不欢而散,没有结局。
  说不分明,她只是突然有些落寞和……嫉妒。
  刚刚只想着离开,她自然没心情考虑别的。现在闲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可以脑补出来一部狗血剧情。各种古怪的念头在脑子里叫嚣着,吵得她头昏脑热,甩都甩不掉。
  风一过,林姣缩了缩脖子。
  林姣突然想笑,她可能真是傻了,都快冻死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矫情。
  根本记不清楚手机号码,好在她还记得地点。她敲了敲车窗,将自己腕上的手镯递了过去。
  “Excuse me, can you send me to the Haydn mansion My cell phone……”
  林姣手上的镯子是一款限量定制,值她面前这辆车,然而对方并不识货,举起镯子在灯关下看了看,还是将信将疑。
  尽管不信,对方还是捎了她一段路。
  折腾了这么一顿,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头昏脑热得像醉过一阵一样。喝了药便再也不想动弹,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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