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姣抬了几次价,他都跟了,价格硬生生被他抬到50万了。
林姣打算收手了。
林姣其实无所谓。她虽然跟着西蒙虽然好多年,学了不少东西,但没什么经验,保不准儿失手。
赌玉这事儿,本来就是孤注一掷搏一把,能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倾家荡产。她还没到这地步不是,没必要搭这个钱。
可余森不乐意了。
凡事讲究个规矩,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他这么着不是相当于从人手底下明抢吗?
“你要是想要,我给你拍下来。不用让着他。”
“不是,我觉得再提价,就不一定值了。”林姣清楚余森还真干的出来,忙拽了他一把。
“五十万一次,五十万两次,五十万……”拍卖师已经在最后提示了。
“一百万。”
从二楼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拍卖师的话。
全场明显陷入了沉寂。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放肆,竟然直接翻个翻的加价。而且人在二楼,都没下来看一眼。
只是待那女人成为全场焦点,死寂的锦棠一片哗然。都没料到,出价的是个侍应生。
那名侍应生微微笑了笑,声音依旧清晰,“是我身后包间的先生出价,诸位如果没有加价的,我就回去交差了。”
一看就是一位爷,人家待在包间里,根本没露面的意思。
山不转水转,刚刚跟林姣竞价的江哲脸色铁青,被人驳了面子当然不好看,就算觉得不值,他也不可能收手。
然而江哲刚要开口,有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江哲盯着二楼包间的方向,看了半晌,忍着没吱声。
第55章 燕京·3
偏巧一哥们拿话激他, “谁这么不给面子啊, 这不是夺人所爱吗?”
“就是啊,继续拍啊。”
这个时间点,待在这的人家里都是非富即贵。一帮纨绔子弟都喜欢找刺激看花样,这会儿看到有好戏, 一个一个都来了精神。他们恨不得再往上添几把柴,让这把火燃得更旺一些。
林姣冷眼旁观,突然觉得在哪都一样,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江哲脸上有些挂不住, 脸面和忌讳真不好选。
这时候收手可太寒颤了。他心底多少挂着点侥幸,反正楼上那正主不是还没露脸吗?那可说不得他不给面子了。
江哲心一横。他正打算加价,身边那哥们也算够义气,替他敲了两下铃铛。
“叮叮当当……”一阵细碎的声响,古铜铃铛摇出来的声音清脆悦耳。
就这么轻轻敲了两下, 价格被抬到120万了。
楼上那侍应生转过身, 似乎实在问询里面人的意思呢。声音往上行,下面的动静尽数飘了上去,上面的动静却不分明。
没半分钟,那名侍应生受了示意,退到了一边。
“不是吧, 这可就没劲了啊。”
“不能够啊,我这刚听说上头坐着……”
这会儿上边没了动静,抱着看客心态的人都觉得扫兴,大堂呜呜泱泱的, 闹腾得很。
“加倍。”
轻落落的两个字,从二楼包间里飘了出来。
拍卖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没见过这么玩儿的,在拍卖一行里,翻着翻叫价的不是没有。
但这场合不一样啊,这是在堵一块石头,十赌九输的事儿,真没见过谁这么有魄力,面不改色地往上面砸钱。
拍卖师回过神,语调里带着点颤,“两百四十万,诸位还有没有肯跟进的?”
这下可都怔住了。
江哲脸色微变,听真切了对方的声音,他的心跟着沉了沉。不仅仅是他,耳朵尖的人都听出来是谁了。
余森扫了林姣一眼,正常人脑子过一遍也该知道什么事了,可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林姣心里明镜似的,可眼下她也不好作声,只垂下眼睑,不言语。
眼前的情形脱控,场面一下子热起来了。
“二百四十万一次。二百……”拍卖师开始进行最后的确认。
三声报价,一槌定音。
过程中再无人打扰。
拍卖师并不知道上边坐着谁,他前些日子才到锦棠。全场并非没人能够竞价的,但明摆着的事,没人想跟他较真。
这满场的反应告诉他,正主不好得罪。
东西拍下来了,一时之间不太好处理。两百四十万的石头,可都上赶着看热闹呢。偏偏上头正主态度暧昧,出手阔绰,但一开始就没露面,不是摆架子那就真是兴致不高。
“切开吧。”
似乎没存心吊人胃口的意思,也不怕这两百四十万打了水漂被人看热闹,顾淮之直接从包间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了。
“你下去看看就行。”他跟身边的秘书笑着交代了句,颀长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搭在木雕围栏上。
他就这么静静地靠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漫不经心懒散至极,横生出一种距离感。
一刀下去,似乎是冰底蓝色的翡翠。打灯过去,成色通透均匀,质感纯净。
不错,可惜不值这个价。
“哎呦,好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可惜喽,赚不出个成本来。”
“这第一刀成色好,第二刀破石头的例子,可多了去了。第一刀都不值这个数,这第二刀要是什么都不是,连零头都没了。”
“还是江哥你明智。”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自然不少,江哲不敢明着抢,现在在心底出了一口恶气,不由得暗暗得意。
“继续。”顾淮之似乎并不太在意,朝着下面的人摆了摆手。
第二刀又切了下去。
灯一打,全场死寂。
外面那层冰底蓝色确实只有薄薄一层,可里面不是破石头。
里面是玻璃种翡翠,纯粹无暇,细腻至极的质地,飘花渗透融合在里面。最亮眼的是它艳丽的颜色,紫罗兰色迷了人眼。
“春色?”有识货的脸色微变,被这东西震了震。
很快有人围了上去,仔细查看过后声音都变了,“这是‘桃花春’!绝品啊。”
“快,快叫鉴定师!”
这下场面可热闹了。顾淮之还没什么反应,其他看客却比他心急。待鉴定师确认真品后,一片哗然。
绝品。
人都说赌石这一块,“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其实今天就是砸了这些钱,他顾淮之也不会多心疼,可人家还就是命好,一时兴起的玩意儿,竟然是绝品。
赚了。
这东西,足足有五六公斤呢,几十倍的价格都不止。
“woc,顾哥,你怎么知道这是块真料子?你都没下去。”跟顾淮之同行的人惊了一下。
“不知道。”顾淮之似乎始终对那块玉石兴致缺缺,现在开出个宝贝也没什么反应。
他身边的人追问得紧,他才淡淡地答了句,“意外之喜。”
怎么说呢,他刚刚单纯是看江哲不顺眼。砸钱落他面子而已。
江哲的心都在滴血。早知道是这么个价值不菲的东西,别说是顾淮之了,是谁他都得弄到手啊。
“顾先生,现在派人给您送回去吗?”很快有人过去请示他的意思,顾淮之唇角翘了翘,“不急。”
顾淮之那双深邃的眸子黑的发亮,他的视线冷淡地从那块价值不菲的玉石上掠过去,落在了林姣身上。他的眸色意味不明,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林姣被他盯得浑身发麻,直觉没什么好事。
“我把这东西送给你,好不好?”
顾淮之微微笑了笑,这么一句震得全场轰动的话,寡淡地从薄唇里掉了出来。
得,这下大多数人都看明白了,砸钱哄个小丫头开心,给她出气。
天上掉银子呢!哪有不接的道理。可是先不说顾淮之怎么想的,林姣的脑回路也是稀奇,她冷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被银子砸中了不开心不激动,还要问问为什么。有病吧。
江哲的眼睛都红了,差点到手的天价宝贝就这么失之交臂了。现在,顾淮之还要跟另一个竞争者分享,而那个竞争者,可能脑子有病。
“你赌对了的东西,就当做谢礼。或者,奖励。”顾淮之也是好耐性,口吻极度的温和,眼角勾着三分笑意,像是在循循善诱。
“条件呢?”林姣自始至终都极度冷静,完全没有被馅饼砸中的喜悦,更像是在警惕戒备着什么。
“哄我开心。”刚刚那副温柔模样都是假象,他吊儿郎当地靠在那,话也没正经到哪里去,“我高兴了,东西就是你的。”
他这股子狂劲儿和嚣张气焰,终于让人觉得正常了点。
顾淮之话音一落,林姣还没反应,先触怒了一个。
“你说什么!”余森的眸色沉了下来,脸色阴郁得骇人。
他这话说得确实不算好听,很难不让人多想。这话纯净点考虑是玩笑,可这坐着的基本都是一路货色,想的东西比较复杂。
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林姣扯住了余森的袖子,她这是喊停了。也是奇怪的很,她似乎料到了,这会儿不惊也不怒,稀松平常地看着顾淮之。
“好啊。”
他听到她轻轻笑了一声。
林姣安慰性地看了一眼余森,她始终没多大反应,只是神情寡淡地上了楼。
所有的探究视线最后被隔断在房门外,别人再怎么恶意揣测也不能跟过去,议论了一阵就散了。
包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围的空气像是在一寸一寸凝固,整个房间陷入死寂。他看着她,身上像是裹了一层化不开的寒雾,眸色清寒薄寡。
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她的手指从他喉结上划过去的时候,被打破了。
“你做什么?”顾淮之握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地声音染上了些许愠色。
“如你所愿,我在尝试‘讨好’你啊。”林姣嗤笑了一声,她抬眸看他,语调里挑衅的意味正浓。
顾淮之被她这句噎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咬着牙回她,“讨好?你不擅长讨好,你很擅长气死别人。”
“那你呢?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在如你所愿,亲爱的。”林姣压根也没打算挣脱他,她话说得讽刺至极。
“真荣幸,我值得您砸钱羞辱,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你不是为了钱离开我吗?不如现在讨好我,讨好我就能得到一切’啊?”
顾淮之被她气笑了。听到这么一句,他怪异地凝视了她两秒,她这丰富的想象力,怎么就让人觉得哪儿别扭呢。
“这话不是我作风。”顾淮之的眉间敛过不豫之色,他翘了翘唇角,语调勾着点讥俏,“不过你说的没错,你不是想要的很多吗?讨好我确实是捷径。”
“顾淮之。”林姣突然打断了他。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在面颊上留下鸦青色的阴影,“我承认,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所以麻烦你利落点,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他看着她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过去?”他的声音彻底冷淡了下来,“你别跟我提过去。”
第56章 燕京·4
顾淮之声音沉下来的时候, 眸色偏冷, 清寒寡淡得让人无端生寒。
林姣的手虚虚握住,只觉得唇齿间涩涩的苦。瞧瞧,他真的是恨极了她。似乎没什么不对,他再见到她就该是这样的。
“不是, 我……”林姣张了张唇,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
摆明了的事,她如果说患得患失的是她自己, 她怕的是没资格与他并肩而立, 顾淮之一定不信。
然而也不必她考虑怎么把话说清了。
顾淮之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像是在故意猜测荒谬的原因,“你总不会想告诉我,因为你很爱我,所以才想离开我吧。”
林姣其实挺想说是。
她也确实应了一声, “是。”
林姣听到顾淮之轻笑了一声, 他用一种极端怪异地目光凝视着她,笑意越来越深,眸色也越来越冷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这样的氛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 很不好。
林姣微微蹙眉,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她这样的举动似乎无意间惹恼了他,林姣向后一缩,顾淮之直接欺身上前。她退一步, 他欺一步。
就像是在玩一个不会厌倦的游戏,他好耐性地陪着她耗。
“顾淮之。”后背磕到桌沿的时候,林姣终于忍不住叫停。
压迫感从刚刚就一刻不停,林姣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他也没怎么着她,可她受不了他这样冷漠地看着她。即便再冷淡,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介意和难以释怀,阴鸷的冷。
“你说。”顾淮之如同对她的心思毫不知情一样,淡淡地应了句。
林姣避开了他的视线,一脸淡淡地疏离,“当初是你告诉我,别玩火自焚的。我并不觉得,我给你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还有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到极点了,顾淮之现在看着她,眸色坦荡而平静。
“你可以当我欠你的,但是我们最开始,不就是玩玩而已……”林姣一抬头,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哗啦——”
顾淮之还平静地看着她,抬手在她身侧一挥。林姣背后圆桌上的茶具被扫到了地上,在她脚边摔得支离破碎。
没料到他的举动,林姣被吓了一跳。
他生气了。
没声色俱厉地冲着她发脾气,也没摔门而去。他看不惯或是听不惯了,不会说,只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