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缩在墙角那个人已经被拿住了,燕青吩咐他的时候,没太避讳摄像头,原本打算时候消除痕迹,结果现在成了人赃并获。
话说到这份上,林姣算是明白了。她是挺奇怪她要做什么,也怀疑过有后手,但没往这么肮脏的地方想。
只有齐晟在一旁冷眼看戏,临了不屑一顾地笑了笑,“说了没劲,真够蠢的。”
“你、你们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别把我想的那么凶神恶煞嘛,你做的这些归警察管。”沈良州勾了下唇角。
“燕青是吧?”顾淮之瞥了沈良州一眼,“我不想再见到她,尤其是在荧幕上。”
“得嘞。”沈良州应了一声,拿着手机拨号,当真要报警。
在他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燕青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这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第64章 燕京·12
“早说实话不就得了, 非等我动手啊。”沈良州冷笑了一声, 撒了手。他手一扬,把人狠狠推开了。
燕青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她浑身还在抖,惊魂未定。她哆哆嗦嗦地打断解释的时候,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视线触及备注的名字,燕青的脸色微变。
沈良州一瞬间会意,他俯身去捞燕青的手机, “别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往爷跟前凑, 早八百年玩儿腻了的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嗓间挤出来一声哼笑,沈良州捏着手机拍了拍她的脸颊,“接电话,演砸了可别怪我不讲情义啊。”
没等太久。
那通电话接完不过十分钟, 电话另一端的人就被骗过来了。
“什么破事都做不好, 还得让我自己过来?”女人骂骂咧咧地声音从包间外飘了进来。
林姣只觉得略微耳熟,仔细去想又实在是毫无印象。等到对方推开门,她盯了那张脸好几秒,微微怔了怔。
这张脸是谁的来着?
“呦,宋大小姐。”齐晟的神情有些玩味儿, 不同于沈良州的厌烦,齐晟的神情像是在看一出滑稽戏。
林姣这才抽出点记忆。
宋涵仪啊。
这不是好几年前被她泼了一杯酒,又教训过一通的那位嘛。
不是,她又怎么得罪她了?
宋涵仪一推门踏进来, 看到林姣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就意识到不对了。
宋涵仪地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燕青正瘫坐在地上,发丝都凌乱了,惊恐地看着她,却噤若寒蝉。
顾淮之的视线和声音都平静至极,话里的警告意味却分明,“你是真不长记性。”
就在这时候,林姣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林姣轻咳了一声,见识到了女人到底有多记仇,她也不太愿意在这逗留。她出去接了电话。
“林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您保存在我这里的画,因为今天工作人员的不慎行为……”
冗长的解释之后,大致意思林姣算是听明白了。工作人员晚上犯困昏了头,调错了温度,好在只有一夜,并没有太大受损。
不过提起这事,八百年前的缘故了。要是没这通电话,林姣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幅画,存放在艺术馆里了。
略一思索,林姣声音依旧清晰,“成,您稍等,我马上过去。”
都是些陈仓烂谷的事儿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国外,既然今天提了,索性一次性处理干净。
林姣挂了电话,正犹豫有没有必要跟里面说一声。她好像也没那个身份跟他交代什么,可今晚他毕竟这么护着她,一走了之好像不太好看。
迟疑间,顾淮之听到动静,从包间内出来了。他扫了一眼她捏着手机的手,似乎对她的心思了然,“有事?”
“嗯,我得去趟市郊的艺术馆。”林姣点了点头。
“你等下,我送你。”顾淮之说完,转身回包间拿东西了。
林姣张了张唇,她挺想说她自己开车来的,这样挺麻烦他,也挺麻烦自己。但瞥见他说这话时自然而然的模样,她又特别不争气地,什么也没说。
林姣捏着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划,开始给Vincy编辑消息。
林姣:[你去XXX的B612,拿我落下的手包,然后把我车子开回去。]
Vincy:[好的。]
没隔几秒钟,Vincy果然忍不住补了一条消息,[老板,您要是喝醉了,其实我可以帮您叫代驾。]
林姣盯了屏幕几秒,仔细地思考了几秒,决定当做没看到。毕竟她这举动,真的有病。
悄悄地给删除了消息,林姣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就这么默许了顾淮之的意思。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拎了钥匙出来了。
大约奇怪她今天格外的安静乖巧,顾淮之在她面前站了几秒,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走吧。”
“嗯。”林姣跟了上去。
出了Speakeasy,林姣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雨势不大,偏巧赶在这个时节,遇上了倒春寒,风里都裹挟着冷意。
带着烈性的寒。
偏偏都没带伞,顾淮之把车停得近了点,林姣飞快地钻了进去。一路上也没多言语,他车子行驶得飞快。林姣注意到是挂了牌的,在燕京能体验一把飙车得畅快淋漓实在难得。
到了地儿,林姣解开安全带,略微停顿了几秒,转头看向顾淮之,“那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处理完了就出来。”
“好。”顾淮之应了一声。
外面还飘着细雨,林姣下了车一刻都不停留,小跑着迈上了台阶。
落下车窗,顾淮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只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消弭在夜雾和雨幕里。
他拉开了车门。
“林小姐,您过来了。”
林姣一进去,馆长就迎上来了。她对林姣一向挺客气的,毕竟人家把东西放在这儿展览,分文不取,还额外支付了保存的费用。
“嗯。”林姣点了点头,跟着馆长一路走了过去。
几年没来,里面的藏品不断的增多,这里修缮得也更完备了。空调和抽湿设备24小时供应,以便保持恒温湿度,与此同时配备消毒烘干设备和防盗等器材。
林姣来到那幅画前,还是从前的位置,似乎什么都没变。
纤细的手指隔着玻璃从那道署名上拂过去,林姣只觉得情绪和思维被放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和平静。
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林小姐,这是我们的失误,您放心,我已经……”林姣身后一米处,馆长在歉意地解释。
林姣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帮我标个价,卖掉吧。”
“林小姐?”馆长有些诧异地看向林姣,略微迟疑了几秒,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道,“你确定要把它卖掉吗?”
这副画在这里放了好多年了,不是没人出过高价的,可她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可见宝贝得要命了。今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万一以后反悔了,可不好。
“卖得的收益,你自己抽一成,其他的帮我找个公益基金捐了,文件给我过目就行。”林姣冷淡地交代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艺术馆,室外温度的骤降让林姣缩了缩身体。她也不愿意在细雨中逗留,快步迈下台阶。
没过多久,林姣微微一怔。顾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正靠在车门外,从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高瘦的侧影,覆了一身萧索和清寒。
他在外面等着。
心底情绪微动,林姣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顾淮之似乎晃了神,听到她的声音,像被打扰到了一样,猛地将视线聚拢在她身上。林姣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却拉开车门,自顾自地上了车。
“……”
也不知道又怎么触到他的霉头了,林姣尴尬地在外面站了两秒,自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顾淮之没应声。
他自然听到了,可是显而易见,他不太想跟她交流。
林姣觉得自己无比冤屈。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把他得罪了,好歹说一声,提示一句。
可在接下来了十几分钟里,不管她怎么尝试挑起话题,他一概不理会。
不久之前他还温和又耐心,现在又是这样,冷淡到了极致。现在活生生是一副,“你丫是谁,我不认识,离我远点”的态度,简而言之,生人勿近。
死不瞑目。
在第七次被视若无睹后,林姣也没了耐性,有些厌烦地往后一靠,视线偏向车窗外,“你停车,我自己回去。”
懊恼的话说了不过两秒,顾淮之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突然踩了刹车。
林姣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她随着惯性身体猛地前倾,被安全带死死地扣住,脑袋撞在了车座靠背上。
“有病?”林姣觉得自己要炸了。
话音一落,车门被解了锁。
顾淮之视线寡淡地凝视着她,声音携着清寒,“你刚刚说什么?”
“有、病,我说你有病。”林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将这句骂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前一句。”
“我说你停车……”林姣的声音突然卡带了,林姣这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
好嘛,他还真挺“百依百顺”的。
下一秒,林姣拉开车门,下了车。车门刚刚关上,那辆车飞驰而去,卷起一地的尘埃。空气中气流涌动,外面飘着的蒙蒙细雨弯了弧度。
没料到他还真走,林姣在原地怔了几秒,咒骂从薄唇里吐出来,“混蛋!”
车子行驶出去不过半分钟,顾淮之冷淡地神情终于塌陷了一角。焦躁和郁闷的情绪恍若丝线一圈一圈往心上缠绕。
烦躁莫名。
车轮飞速地往后旋转,在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顾淮之猛地将车子倒了回去,卷起一地雨水。
车窗下移,露出顾淮之的清冷的面容。
林姣和顾淮之对视了几秒,对方还是冷淡地看着她,没言语。时间像是被无限拖长,在指间一寸一寸浮过。
终于,还是顾淮之忍不住开了口,“我让你下去你就下去,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话?”
第65章 燕京·13
林姣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和话里有话, 也知道他对自己什么意思, 可她就是觉得自个儿被虐的心肝疼。
大约自己说个软话他就什么也不计较了,可想想自己迟早要被他折腾死,林姣就毫无体谅之心可言了。
所以林姣冷眼看着他,没反应。
顾淮之觉得自己快被她怄死了。
不是没想过开车绝尘而去, 反正林姣是个成年人,雨不大,这时间这地段儿车都很好打。
可是前两天, 她难受得缩在床上, 他毫无办法,特别蠢得去查女人生理期的相关内容,里面好像有一条:
生理期不能着凉。
刚刚那句话冷不丁从脑海里冒出来,他就克制不住地开始考虑,淋雨算不算着凉啊, 细雨那种程度算不算?
顾淮之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面色一沉,“你还站在那儿做什么?上不上来?”
瞥见他阴郁的脸色和阴鸷地视线,林姣突然有一种,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错觉。
“……”林姣略微地缩了缩身体。
可怜弱小又无助。
“你可真有本事。”顾淮之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完, 自己下了车。
可不是有本事?她简直是教会了他“祖宗”两个字怎么写。顾淮之活了二十多载,头一回儿遇到这么个不识趣儿的主儿。
就喜欢变着花样气死他不说,还要他去耐着性子哄儿。
林姣见他下了车,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过来, 下意识想避开他。结果他擒得又准又狠,扣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丢进了车里去了。
简单粗暴,毫无温柔可言。
林姣其实想说一句什么的,不过他似乎意识到,她根本说不出来什么中听的话。在她开口之前,顾淮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林姣选择了噤声。
然后这一路上,都没言语。
顾淮之大概是被她折腾得不想跟她说话了,就那副阴沉沉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下一秒就会伸手锁住她的喉管,恶狠狠地掐死她泄愤。
不过就算这样,他送她回家了,还把外套丢给她遮雨了。
除了脸色差了点儿,还算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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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经济发展论坛。
林姣在底下翻了翻财经刊物,挂着毫无破绽的标准笑容和其他人交换名片,热情攀谈。没多久,场内静了下来。
她又撞见他了。
似乎从威尼斯重逢那一刻开始,她就跟顾淮之解锁了孽缘模式。反正不管她去哪儿,都能以各种形式遇到他。
然而这一次,还真的只是赶巧了。
因为他是站在上面讲,光芒四射、高不可攀的那一位;她是坐在下面听的一员。
“这不是顾家那小子吗?”
“四九城第三代的佼佼者,年纪轻轻推翻重塑了两个行业,前途不可限量啊……”
底下隐隐有议论的声音。
有人质疑他的身份背景,可他能站在这儿,就意味着他倚仗的绝不仅仅是资源。
——“他就算是不务正业,也不会止步于前。”
林姣莫名其妙地想起程曼青不软不硬地这一句,好像还真应了她的意思。
云泥之别。
林姣心里似乎有些堵得慌,并非什么嫉妒,就是有点不是滋味儿。
一直到会议厅里论坛结束,下面的水晶厅里举办了沙龙探讨,她喝了几杯酒,去露台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