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低低地笑了,他其实没别的意思。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慵懒醇厚,勾得人酥了半边骨头,“你别睡,我带你去个地方。”
“唔。”林姣胡乱点了点头,她其实被他弄得有些困倦。
他把她放在后座,怕她穿这点着凉,盖了风衣,自己下车绕到驾驶座,一路疾驰。
没多长时间,汽车从主干道飞速行驶到了北边的林园。树影幢幢,有风声萧索,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鸣,在寂静漆黑的夜晚反而有些瘆人。
林姣撑着后座,倦倦地起身,偏头往窗外扫了一眼,“怎么到这里来?”
风衣从她肩上慢慢滑落,落在了她的腰间。
说实话,这地点一点不像是浪漫的约会场所,倒是更像是——杀人抛尸的地儿。
“还能走吗?”顾淮之答非所问。
没料到他居然问这种问题,林姣轻咳了一声,含含糊糊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能。”
林姣受不住这样的气氛,飞速地拉开车门,下了车。刚走下来,腿颤了颤,毫无预兆的酸软。
“……”丢死人了。
顾淮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手里还捏着她的那条丝巾,覆上她的眼睛。
“你做什么?”林姣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奇归好奇,她也没有抗拒。林姣闭了眼,任由他将丝巾缠上自己的眸子。
“你等会儿。”顾淮之站她旁边,俯下身,一手勾住她的腿弯,一手搭在她的后背,将她抱起来了。
林姣按捺着自己的好奇,她攥着他的衬衫,靠在他的胸口。
树叶和泥土的气息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馥郁的花香,大约是玫瑰。隐约有光亮,层层叠叠地浮动,形容不分明。那不是灯光,也绝不会是烛火。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花香扑面而来,这里的温度挺奇怪,带着湿气的暖意,驱散了初春的凉。
“这到底是哪儿?”林姣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大约在不断地加快,未知又不会有危险的东西,往往让人克制不住地去期待。
顾淮之终于将她放了下来,扶着她的后背,一手解掉了遮挡她视线的丝巾。
“Suprise.”他短促地笑了笑。
林姣挣开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适应不过来,还是对眼前的情景反应不过来。林姣的视线凝滞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太漂亮了。
她嗅到的香气是Black rosevial,纯种的黑色并不存在,这是沉降到发黑的红色。这地方并不适合玫瑰的栽种,可这里确实被移植了大片的黑玫瑰。
她整个人置身于花海。
眼前起先只是微弱的光芒,很快,如同浩瀚渺茫的星河流转,从错落的草丛里漂浮而起,星星点点的微光浮动。
这是黄绿色的萤火冷光,与星辰媲美。
“好美。”嗓子里轻轻掉出来两个字,林姣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形容。
难以言喻的情景,太震撼了。
“不对。”片刻之后,林姣蓦地意识到问题,她茫然地看着顾淮之,“这个季节,哪来的萤火虫?”
残冬刚尽,乍暖还寒时候,初春的空气里都透着料峭的冷,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萤火虫?
顾淮之抬手向上指了指,薄唇轻淡地掉落两个字,“空运。”
“空运?”林姣有些错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嗯。”顾淮之不甚在意。
他没太当回事儿,不过张罗这事的人快被折腾死了。从法国运送过来的黑玫瑰和热带运送过来的萤火虫,想完好无缺的保存,不是只砸钱就能做到的。
“准备这些东西……”林姣神色复杂地嘀咕了一句,“特烧钱吧?”
“怎么着,不喜欢吗?”顾淮之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林姣伸手,一只萤火虫慢悠悠地落在她的指间。她觉得自己特像是被迷了心窍,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喜欢。”
说不想要浪漫都是假的,女孩的虚荣心作祟,谁不想要精心准备的惊喜?即便它烧钱又短暂。
“太喜欢了。”林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在玫瑰与流萤中穿行。
静谧的花丛中,流萤璀璨如星辰坠落,淡黄色的光辉微弱朦胧,曾有微光落深瞳,美得极不真实。
在这里玩得累了,林姣才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顾淮之眸色中的温情盈若。他抬腿迈向她,俯身折下一支黑玫瑰,他递到她面前,意态轻慢却缱绻。
“你知道黑玫瑰的花语吗?”
“嗯?”林姣接了过来,放在手中转了转,脑海里搜刮着玫瑰的讯息,隐隐约约想到一些,“好像是‘你是恶魔’……”
“且为我所有。”他冷不丁地接腔,声音沉润。
Black rosevial,恶魔的温柔。
顾淮之向来轻慢,认真的时刻不多,剖心的时间更是绝无仅有。这是个标准的公子哥儿,伤肾但不走心、多情却寡恩的人。礼节仅仅出于家教,骨子里是傲慢和难驯服。
但他现在,蛮认真的。
林姣错开了视线,突然上前一步,扎进了他怀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顾淮之,我觉得我特没出息。”
有一种栽了的感觉。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总会让她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栽得彻彻底底,心甘情愿地想把身心双手奉上。
“有没有出息我不知道。”顾淮之抱了抱她,声音里勾着点笑意,调侃了一句,“感激的话,麻烦你以身相许。”
这个“身”字,咬得格外重。
“不是……”林姣有些无言地盯了顾淮之半晌,艰难地开口,“你能不能别老想这档子事儿?”
“要是哪天我对你没性-趣了,你才应该担心。”顾淮之正儿八经地把歪理讲得言之凿凿。
“这里怎么这么热啊?”林姣心虚地扯开视线,转了话锋。
“忘记说。这里有温泉。”顾淮之牵着她的手,往花丛深处走去。
温泉上方,朦胧的水汽漂浮萦绕,在月色下格外的迷离。夜色沉沉,这里静谧又恬淡。
他解掉了穿在她身上的风衣,“下半场,嗯?”
林姣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结果被他扯着扔进了水里。水面“砰”地溅出一阵水花。
“喂!”林姣从水底浮了起来,惊慌地咳了一声。
她还没说什么,又是一阵落水声,迸溅的水花让她睁不开眼。顾淮之紧随着跳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半眯着眼睛笑了笑。
林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你跟床,是有什么仇吗?”
如果没什么深仇大恨,解释不了他怎么想的。书桌、落地窗、镜子、浴池、车子……各种地点都尝试过了,他就是不肯选床这种舒服的地儿。
顾淮之笑了。
“我是觉得,在水里你会好受一点。”
第82章 承德·09
“我突然想起个事儿。”
他贴过来的时候, 林姣的手搭在他的手肘上, 扶着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顾淮之在水下揽住了她,顺势睨了她一眼,“你最好别在这时候跟我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我认真的。”林姣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胸膛, “那会儿在酒水里动手脚的侍应生,挺不对劲。”
顾淮之不解其意,长眉微微上挑, “所以呢?”
他自然是觉得, 她这不是废话吗。在酒水里动手脚的人能很正常吗?
“不是,我是说,如果是那种不入流的事儿,指使她的应该是个女人啊。”林姣有些懊恼,“可我先前遇到了她跟别人鬼鬼祟祟地凑在一块, 那是个男人。可惜我没看清楚是谁……”
细节在触碰到的那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其实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她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回想起那句“宝贝,看你表现”,她总忍不住往阴暗处想。
也许是她太敏感。
顾淮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鸦黑的夜色在他眸中晕成深渊,“我现在也想知道那人是谁了。”
“对吧,我就觉得挺奇怪。”
她的话引得顾淮之低沉地闷笑了声。她微抬了眼,瞥见他眸底光亮。
“怎么了?”林姣眼一眨, 水珠无声无息地坠落。
在水里其实不太好使力,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一手扣着她的腰身,一手勾着她的腿弯儿,拖近了距离。
“啊——”林姣惊呼了一声,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握,猛地拽紧了他的衬衫,双-腿-攀了上去。
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钳住了她的下颌,顾淮之半眯着眼,姿态散漫,“我是觉得,挺败兴致。”
湿漉漉的衬衫包裹着他结实的肌肉,隐约能看到线条透了出来,紧绷的张力,血脉喷张。
林姣勾着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她抬了下巴,轻轻在他唇畔印了下,“别太过分就成。”
别太过分。
这话的界限,并不分明。
他短促地笑了声,捏着她的下巴,食指按压着她的唇珠,从她薄唇间探了进去,撬开她的贝齿。他冰凉的指尖碰上她的舌尖,在她嘴里搅动。
“唔……”所有的抗议被他的手指堵在唇齿间。
他的薄唇顺着她的脸颊下移,手底下燃起一片火热。林姣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锅里蒸煮,陷入和没有尽头的煎熬里。折磨和快意侵袭,刺激着感官更加敏感。
手机铃声忽地响了。
挺突兀,也挺刺耳。无休无止地铃声割裂了空气中的暧-昧。
林姣实在是被这铃声吵得心烦,又被他折磨得难受,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就此打住。
“有电话……”她的下巴担在他的肩上,微微啜着气。
“没事。”顾淮之眼也不抬。
他长臂一捞,从岸边的风衣口袋里摸索了会儿,翻出来正坚持不懈振动响铃的手机。
林姣以为会就此解脱。
然而与他话语中的温柔语气相左,他的动作依旧是侵略性极强。
顾淮之捏着聒噪不休的手机,朝着远处狠狠甩了过去。
“砰——”
手机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她不知道,不过催命一样的铃声戛然而止。这下彻底没动静了。
他是有多暴躁……
这下林姣彻底老实了,也彻底死心了。她在他的怀里没命的下陷,却又被他捏着腰身拖回来。脚尖在水底蜷起,肌肤在瑟缩,浑身在颤,一遍遍在绝佳的感官体验里沉沉浮浮。
等到他终于魇足,她已经困倦得不想睁眼,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隐约间,顾淮之似乎用风衣裹住了她,把她抱进了温泉附近的木屋里,替她盖好了被子。
林姣一沾枕头就想睡,抱着被子不撒手。
顾淮之试图掰了掰她抱着被子的手,林姣挣了挣,无意识地往里挪了挪。
“睡觉了,睡觉了好不好?”林姣根本没理会他的心思,迷迷糊糊地应了他几句话,答非所问的那种,她抱着被子的手又缩了缩。
“……”他按了按额角,扯着被子的一角往上移了移,调了室内的温度,放弃了和她沟通一下的打算。
林姣睡着的时候极度老实。模样安静,睡姿也规规矩矩的。她面上还带着靡丽的春色,从面颊红到耳根,脖颈到肩膀的线条优美,上面的痕迹印得鲜明。
顾淮之动了下,忽地收回了视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大约怕吵醒她,顾淮之没搭腔,直接过去开了门。
贴在身上的潮湿的衬衫他还没来得及换,然而门外,准备了衣服的侍者正弯身等在一侧,他面前的是沈良州。
沈良州上下扫了他一眼。
顾淮之现在不仅仅是衣衫不整,浑身上下包括发梢,还滴滴答答地挂着水珠。
约莫是在意料之内,沈良州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毫不避讳地“啧”了一声,“我说你丫怎么失联了,还真是躲起来逍遥快活了。”
电话是他让人打的,结果半天没动静,顾淮之根本不接。
顾淮之面不改色地迈了出来,将房门在身后轻轻地合上,语调极度不善,“有病?”
话是这么说,他也清楚,没什么事儿沈良州不可能直接杀过来了。
“冀州的‘包青天’刚刚带人过来了,说收到举报,这里涉嫌窝藏白-粉。”沈良州上下嘴唇一碰,唇角咧开一抹冷笑,显然心情沉郁至极,“哥们你得罪的人不少啊。”
顾淮之微微皱了下眉。
沈良州嘴里的人,他还真认识。他爷爷的门生,他父亲曾经的部-下。年纪不算大,不过是出了名的“老古板”、“白脸包公”。他父亲对这人评价挺高,一身正骨,两袖清风。
林敬言做过的事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位置不上不下,但挺敏感。很多人怕他,不仅仅因为他铁面无私,还因为他这位置,容易捏人把柄。
顾淮之不提,沈良州也知道,挫着火搭了句白,“他不是你家老爷子的门生吗?你在这儿他也查?”
“我爸在这也没区别。”顾淮之淡淡地应了声。
“是块硬骨头,就是不识趣儿。”沈良州耐着性子,烦躁地扯了下领结,面色冷得快结冰碴子了,“我他妈就纳闷了,这货也能四平八稳地好好活着,真够稀奇的。”
“上面有人保他。”顾淮之按了按额角,眉头突突地跳,“他这会儿人在哪儿?你们没把人怎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