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就闲散下心,往那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还没看清楚是谁,对方伸手扣着她的后颈,把她往自己身边拽。力气大得很,基本是把她提起来了。
“跑哪儿去了?”
外面灯光炫目,但越往里走,长廊里就只稀稀落落的分布着几盏复古壁灯,昏暗得很。隔音不错,各个房间里再怎么喧嚣,外面听不到。
所以即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林姣也清楚得很,是顾淮之。
“要走了,我回来拿落在这里的东西……”林姣一脸嫌弃地去掰顾淮之的手,奈何顾淮之没打算松手,手劲大得要命。
她瞪了他一眼,“哎,你别这样扯我成吗?”
顾淮之笑了笑,松开扣着她后颈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快点,我送你回去。”
“哦。”
这时候顾淮之才抬头,看向林姣身后的余森,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姣没太意外,圈子就那么大,认识也没什么奇怪。
离开了顾淮之的视线,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的余森突然问道。
“你喜欢他吗?”
“怎么?”林姣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余森按在了墙上。
他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撑在旁边,姿势暧昧得很,但气氛也怪异得很。
余森似乎很烦躁,又重了一遍,“你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他?”
林姣强烈克制着自己对他动手的心思,毕竟她还真不喜欢壁咚这种弥漫着智|障气息的动作,偏偏这群小少爷脑子都有坑。
“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今天多一个你也要管?”
她挺清楚余森早八百年对她没意思了,追她也是受人怂恿外加好胜心,并没掺杂多少感情。但现在这氛围,明显跑偏了。
“他不太好。”
余森话一出口,林姣就笑了。
她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大多都是玩玩而已,没太走心。余森也都认识,也没见他上赶着劝自己对方不好。今天倒是奇了,顾淮之再不好,也不至于让他这样评价。
余森似乎也觉得这样形容没什么说服力,皱着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不适合你。”
“啪——”
这边氛围正尴尬,旁边似乎是酒杯碎了,余森和林姣往声音源头看了一眼——
有人!
“哎……”那人站在原地,一脸窘迫地挠着头。
是陈远。
原本包间里的那些小少爷们各自猎艳去了,正巧陈远折返,看着余森和林姣这姿势,浮想联翩。
陈远一时好奇,就想躲在旁边看热闹。结果他刚靠近就不小心落了杯子。
现在尴尬了,戏没看成,还被抓了个现行。
陈远倒是不傻,僵持了几秒后撒腿就跑,“你们继续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赶紧打电话叫他闭嘴!”林姣看着陈远的背影,眉心跳了跳,一个头两个大。
陈远是谁啊?出了名的八卦心大嘴巴,鬼知道他能编排出多少个版本。怕是没几天她就能成为八卦风暴眼了。
看到余森没动,林姣一巴掌拍在了余森的额头上,“这个问题,等我打算结婚了你再跟我讨论,我就谈个恋爱,你扯那么远干嘛?”
余森怔了怔,直起身。
他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说起来,他对自己的感情都不太上心,都是玩玩而已,还真没预备着找个一辈子的。
要说吃醋,更是无从谈起,他还真没这心思,也不喜欢这一款。但他莫名其妙地害怕林姣喜欢顾淮之。
就在见到顾淮之的前一秒,在宋涵仪包间里,他的一个哥们发给他一段话,大致讲了讲后来的事。
顾淮之心性够狠他有所耳闻,但也没想过他真这么不给退路。虽然宋涵仪做得过分,但是好歹都是相熟的,再不济宋涵仪还是个女生,结果顾淮之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啊。
余森只是觉得顾淮之对人太狠,惹到了做事不留余地。站在他喜欢的人角度看,挺好,可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了呢。
不过林姣似乎也不是那种容易认真喜欢一个人的。他似乎担心过头了。
余森想了想,把手机里的那条消息删了个干净。
林姣不知道余森脑子里这乱七八糟的一堆,收拾好东西,她就走了。
顾淮之正懒散地靠着墙,翻着手机信息,似乎看到什么烦心的,抬手按了按额角。
看到林姣过来,他锁了屏幕,勾了下唇角。
“去哪?”
“新家还在装修,XX公寓吧。不过……”林姣凑近了顾淮之,嗅了一下。
GUCCI的原罪,初调的轻佻和飘忽感已经散掉了大半,盖着被冲淡了的酒味,凛冽而具有侵略性。
“你喝酒了?我给你叫个代驾,我自己回去就行,就几条街。”
顾淮之一瞬不瞬地看着林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几秒,他裹住了林姣的手,“我跟你一起。”
“……”林姣黑了脸,她这简直是挖坑自己跳。
她其实想把他哄回去,然后自己打车回去的,哪里真的想步行回去。
在空调的凉风里呆久了,就会对温度格外敏感。室外的闷热感让林姣悔得肠子都青了。好不容易挨到家,林姣慢腾腾地输了密码,眼见着顾淮之一点没有走的意思。
“我到啦。”林姣转过身,对顾淮之眨了眨眼。
潜台词是,你可以走了。
然而顾淮之一伸手,拽着她转了半圈,直到她的后背磕向墙壁,他才伸手把她圈在臂弯里,右手自然而然地扣住了她的腰身。
林姣真不太理解这群少爷怎么都那么执迷——壁咚这种脑袋像是有坑的游戏。至少她很讨厌这种被人掌控一样的感觉。但老实讲,她可能打不过面前这个。
“喝醉了,刚才那地儿太远了,不想走回去。”顾淮之看着她,一字一顿,解释得挺认真,似乎没什么不妥一样。
林姣还真没看出来顾淮之这么不要脸。她刚刚还奇怪他怎么那么好耐性地陪她走回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那我帮你叫个车。”林姣对着顾淮之好看的眉眼盯了几秒,显然还是不吃这一套,说完她就低头去摸包里的手机。
只是她号码还没拨出两位,顾淮之余出来的一只手就把手机给她拍掉了。她还没作出反应,顾淮之俯个身轻轻松松将手机捞起。
林姣见自己的手机在顾淮之手里打了个旋儿,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不由得气得发笑。
瞧瞧,这就是喝醉了的人,比她这个清醒的人都厉害。
林姣弯了弯唇角,从眉心荡开微笑,右手突然搭上了顾淮之的肩。按照剧情发展,接下来就是一记膝击。
然而她还真低估了顾淮之,顾淮之似乎早有防备,捏准了她的心思一样,她刚刚抬腿,他的手掌就牢牢地裹住了她的膝盖,力气大到她挣脱不开。
好的,她知道了,她的确打不过他。
“出手够狠,不过速度不够。”顾淮之挑了挑眉,面不红心不跳地将手滑向了她的腿弯儿,拉着她的腿攀上了他的腰。
“……”
林姣还被他抵在墙上,一条腿被他拉着攀在他的腰间,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看上去就是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妈的,简直是色|气至极。
林姣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保持着平静,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都醉酒了,您身手够敏捷啊。”
第9章 拍卖会
顾淮之曲起指骨,从林姣的脸颊轻轻刮了一下,“想试试?”
林姣看着顾淮之面色不改地说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他的眼里盛着灯光落下的碎芒。
暧昧横生。
挠人得很,林姣只觉得自己突然……很想吻他。
“叮——”恍惚间,拐角有电梯到达的声音,林姣的理智一瞬间被扯回。没时间震惊自己刚刚的想法多么荒谬可笑,林姣扯了扯顾淮之的衣服,压低声音催他,“有人来了。”
“怎么?”顾淮之闲散地应了一声,他也不着急。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顾淮之没松手的意思,显然他是生了点恶劣的作弄意思。
“……顾淮之!”
顾淮之挑了下眉,眉眼间都染了笑意。他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低声笑了笑,俯下身来,“开学我来接你。”
他微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痒得很。
不待她反应,顾淮之在她唇角落下一记轻吻,一触即离。温柔的,轻得像错觉的吻,偏偏成功在她心底投下一颗石子。
心脏像是中了一枪。
绯红色迅速爬上了面颊,灼到耳根,林姣的手指一瞬间握紧。
顾淮之唇角勾了下,有些得意。
他察觉到林姣的身体分明僵了,他几乎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林姣落荒而逃的样子,像是逃离大型灾难现场。
然而出人意料,他那声低笑,很快僵硬在了脸上。因为林姣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领口,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回之一吻,同样温温软软的,只是她的舌尖轻轻扫过了他的唇。
然后林姣推开了他,闪身,进屋,关门。
沉寂了几秒钟。顾淮之抬手,拇指轻轻划过下唇,描摹着她的唇印过的地方。
他突然后悔自己就这么松开了她。
“还真是个会玩儿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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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之到时,拍卖场还没多少人。
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顺手翻了翻旁边的小册子。放在前面的都是些小物件,虽然也夹着点值得来一趟的东西,不过他还真看不上眼。
家里古董明器摆了不少,因为老爷子喜欢,上赶着讨巧的人也多。耳濡目染,顾淮之也懂点行。不过他实在不感兴趣,很少来这种场合。
拍到第三件“兔毫盏”,才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凑热闹的人不多,来这儿的多数是职业收藏家,本土的,还有几个外国人。
他这次过来,其实是找人。
——西蒙·图灵,就坐在他斜前方隔了几个位置的地方。
淡金色头发,鸽灰色眼睛,五官轮廓分明,穿着休闲,笑起来灿烂又撩人。
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件又一件藏品,丝毫没注意到这里有熟人。
顾淮之也不急着过去打招呼,好耐性地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偶尔抬头看两眼。这样闲散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一件瓷瓶被送了上来。
是一件木叶纹印花青釉瓷瓶,唐朝德化窑的瓷器。
瓷器这东西,宋明时期都少见完整,唐朝的多是碎片了,倒是难得一件。
氛围瞬间被点燃了,短短几秒钟,价格从底价翻了倍。竞选者也就剩下几个人。
顾淮之指尖轻轻敲在小木牌上,发出流畅的声音。价格涨得又快了点。
现场的注意力都被拉了过去,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有意无意的,看到他的那几个都退出了竞价。
最后,就剩下两个人。西蒙,和一个年轻人。
西蒙侧过身,看了眼顾淮之,男人的笑脸英俊邪气,就是格外欠揍。
隔着几排的距离,西蒙对着顾淮之做了个口型,因为他汉语比较生硬,口型比得也很慢,“无聊。”
顾淮之挑了下眉,无声地回了一句,“我乐意。”
然后他敲了敲小木牌,继续加价。西蒙黑了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那个年轻人的面色也不好看。毕竟半路杀出来“横刀夺爱”的顾淮之,并不像是因为喜欢,他更像是仗着有钱,一时兴起。
西蒙一向看得开,喜欢归喜欢,也没多执迷。他听着价格还在往上翻,没停的趋势,索性撂开手,然后朝着顾淮之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见好就收。
确实,再这么涨下去似乎不值了。然而顾淮之还真不是这性子。
西蒙摊了摊手,颇有些无奈,“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君子成人之美’吗?”
这意思是让给那个年轻人算了。
顾淮之懒散地抬了抬眼,极不凑巧,那个年轻人也在此时,将视线向他这边扫了过来。
视线相撞。
原本是无关紧要的一眼,硝烟味却被勾起来了。
那个年轻男人和他年纪相仿,眉眼干净,神色温和。他倒是没作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只是皱了皱眉。
但那神情,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作呕的东西,厌恶至极,也避之不及。
他这么一撞上顾淮之的视线,未免有些尴尬,匆匆收回了视线。
顾淮之轻笑一声。
很低沉的声调,带着点慵懒和不屑一顾地味道。顾淮之面上没什么愠色,反而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目睹了一切的西蒙耸了耸肩,放弃了再劝些什么。
顾淮之这回怕是被人激到了。
意料之内,两分钟后,顾淮之将瓷器拿到手。
顾淮之将瓷瓶拿着转了转,像是把玩一样无关紧要的物件。
一旁的礼仪小姐看得都有点心惊,生怕这么一件宝贝磕着碰着,被他砸手里了。
可人家一掷千金,自个儿都不心疼,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西蒙还算了解他,顾淮之的确不在意这些东西。但他刚刚那副纨绔败类的模样,也不至于。
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看,隔应人罢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刚刚那个年轻人,怕是脸都黑透了。
这时顾淮之才放回去,勾着唇回了他刚刚那句,“德国也有句话叫‘Komm bleib dir selber treu, es gibt nichts zu bereu'n’。”
“……”西蒙摆摆手,放弃了用汉语和他争口舌之快。他只是狐疑地打量着顾淮之,转了话锋,“你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