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苒自始至终没有告状。
但是第三天,同样的一套手办出现在了林茜苒的桌子上。
“林茜冉,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林姣纤细的手指勾着胸前垂落的发丝,唇角微微往上挑,“你说,你是不是只对‘别人的东西’情有独钟?”
林姣似笑非笑,嘲弄和不屑的意味在扩散。
类似的事,或多或少发生过几次,但凡她看上眼的东西,林茜冉一定会得到一份一样的,不管用什么方式。
只不过林姣从未发作过。
倒不是说林姣有多心胸宽广,容得下她,只是因为林姣对这些东西从未真正上过心。对林茜冉的行为,她只视为妹妹这种角色的幼稚,只要林茜冉没动手抢自己的东西,她就没考虑过计较。
但有个词叫,得寸进尺。
“原来你很在意啊。”林茜冉回视她,眉眼弯翘,睫毛纤浓,她的声音还是软,“我还以为,姐姐在意的只有厉……”
林茜冉的声音戛然而止,或者说,她被迫将那个名字吞了回去。
几乎是林茜冉将那个姓氏吐出的瞬间,林姣的手锁住了她的喉管,那副懒懒幽幽的模样一瞬间褪去。
——没林茜冉想象中的惊怒,林姣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温度偏凉。
“你猜猜看,我敢不敢在这里掐死你?”
林姣白皙的手背露出了隐隐暴起的青筋,窒息感因为她手劲加重越来越强烈,林茜冉的脸色因为缺氧开始涨红。
晕眩感上来的时候,她按住了林姣的手。
林茜冉幽幽地开了口,“姐姐不是应该认为,凭本事得到的东西,不该还吗?”
“呵……”林姣挑了挑眉,她并不意外林茜冉说出这样的话,“你说的没错,我不在意这些。”
手上的劲道半点没松,林姣唇角沾染了凉意的浅薄笑意,阴鸷的冷,“不过我告诉你林茜冉,就算我不在意那些东西,我也讨厌别人觊觎我,不管是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人。”
“还有,”林姣一字一字的,带着戾气,从薄唇缓缓吐出来,“别再让我听到你念出那个名字。”
“好吧好吧,不提他就是。”林茜冉松了口。
她一向知道见好就收。
林茜冉看向林姣的那双眸子还是乌黑明亮,仿佛浸入湖中的琉璃珠,湿润润的含着水,无辜又纯良,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林姣松开了她。
这边动静不大,但已经惊动了站在不远处的顾淮之了。
林茜冉微微俯身喘着气,揉着被按红的脖颈,瞥见靠近的顾淮之,她轻轻巧巧地将话题带过,“初十是你生日,回来吧。家里的夏堇要开了。”
林姣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冷淡,但听到这一句,眸色还是黯了黯。
不等林姣说什么,林茜冉拉高领口,转了身,“再见啊,姐姐。”
莫名其妙。
林姣的身体突然被人从身后轻轻圈住,是顾淮之,林姣合上眼,将所有的情绪压抑在眸底。
她想说些什么的,但顾淮之快了她一步,低头贴在她耳边,“你没事吧?”
林姣突然想笑。
“你问反了吧?”林姣这么想,也这么问出了口。
不管怎么看,她都是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顾淮之将脸颊贴着她微凉的长发,蹭了蹭,语气沾上了点无可奈何的意味,“你很难过啊。”
“顾淮之……”林姣难得放软了语气,“你真的很奇怪。”
他没有寻根刨底地问她,“你怎么了”或者“发生什么了”,他就这么淡淡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林姣的手轻轻地搭在顾淮之的手背上,顾淮之环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大约是以为她要推开他。
然而林姣只是这样将手搭在他手背上,捏了捏。
“顾淮之,我没事。”她轻轻地说。
“我帮你转校,你来陪我好不好?”红酒般醇厚的声线缠绕在耳边,顾淮之的声音太勾人,放软了的语气里让人无端地生出宠溺的错觉。
没来由的一句。
“成啊。”林姣几乎没做思考。
顾淮之咋舌,他多少纳罕林姣答应得这么痛快,“我以为你不答应呢。”
“离得近,方便……嘶……”林姣不甚在意,只是话说了一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淮之含住了她的耳垂。
林姣地身体明显颤了一下,指甲陷进了顾淮之的手腕。
顾淮之半是啃咬半是舔舐地吸吮了一口,显然是被她的举动愉悦到了,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低沉地声音里染上了情|欲的味道,“姣姣,你这么敏……”
林姣的右手搭上顾淮之左肩的时候,顾淮之条件反射地裹住了她向后击去的手肘,另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腰身。
“……”林姣气结。
顾淮之眸色里闪过揶揄的光,压低了声音,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会让人想……”
想欺负你,想看到你哭着求我的模样。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顾淮之看着林姣得救了一样推开了自己,不由得好笑。
他的心情大好。
——如果不是林姣在临走之前大煞风景地补了一句的话。
“你想什么我不感兴趣,但我现在,特别想绿了你。”
“你试试看,爸爸一定X到你哭。”
第6章 上瘾
顾淮之弯了下唇角,笑意怎么也遮不住。耳畔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声音,“哥,你该不是真上心了吧?”
姜忱勾着顾淮之的脖颈,摸着下巴看着林姣的背影。
“结束了?”顾淮之也不搭理姜忱的揶揄,扫了姜忱一眼。
姜忱的领带已经被他自己扯得没了形,胸前的扣子松了两颗,钻石袖扣被他摘了去,刚刚保持了时间不长的衣冠楚楚,又变回了那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模样。
“是你顾大少爷想‘千金博美人一笑’,花的是你的钱,我又不心疼,条件当然好谈。”
有侍应生端着托盘经过,冰桶里浸着一支香槟,姜忱瞥了一眼,03年的“巴黎之花”,便直接把人叫住了。
“酒算我账上,你再去取一支。”
侍应生似乎想委婉地说这不合规矩,但视线触及姜忱和顾淮之还是红了脸。
姜忱朝她挑了下唇,带着凉意的手指拂过了她的手背,将Tiffany&Co的钻石袖扣塞进了她的手里。
那个侍应生半推半就,就差没直接扑进姜忱怀里了。
姜忱见顾淮之打算走,偏过头,“哎,不留下喝一杯?”
顾淮之挑了下眉,对着姜忱身侧的女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没兴趣看一场现场直播。
姜忱又叫住了他。
“哥,我话不中听,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姜忱眯了眯眼,想了想,把“货色”两个字替换得委婉了一些,“你知道里面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顾淮之知道姜忱说得是林正豪。
从林正豪最开始的态度上,姜忱就看不上眼,林正豪不过是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料,给点甜头就能叫主子。顾淮之要是勾勾手,他可能今晚就敢把人送到床上。
姜家有钱,养出姜忱这么个混世魔王,巴结讨好的人不少,他也见多了这种为了利益没有底线的人,但姜忱打心底里瞧不上,只不过碍着顾淮之喜欢林姣不好说些什么。
玩玩儿倒没什么,顾淮之也不心疼这些钱,要是上心了,不提其他,光这一重就挺膈应人。
顾淮之摆了摆手,姜忱也就点到为止,继续醉死在温香软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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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带着炙热感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耀出一圈又一圈毛茸茸地颗粒。偏过转角,折了一半的光影。
墙壁上挂着一副水彩,着色和流动性极好,水痕晕出迷离的质感。如果懂点门道,不难看出是扩散性成迷,极难驾驭的荷尔拜因。
林姣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这种时间展览厅很少有人。经过的人都带着点探究看了她两眼。
这个展览厅刚送走一位客人。这儿的画作都是可以出售的,除了墙上的那副,因为它并不属于这里,它是林姣送来的。
一幅夏堇。
那客人也喜欢夏堇,点了名要这一幅,出的价钱翻着倍往上涨。
可耐不住,林姣不卖。
其实就艺术价值而言,这副画抵不上这里的任何一副;就技巧而言,它略显稚嫩;就寓意而言,没人清楚它背后的故事。但随着画作主人这两年声名鹊起,关于他的一切画作都跟着他水涨船高。
所以整幅画最值钱的,可能是它的署名:
L.C.Y
厉诚扬。
林姣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皱了皱眉,疼痛像撩起一团火一样,灼到底,心口一阵又一阵的疼。
林姣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她忘记了,烟这东西,她戒了。
林姣出了展厅,向着一个男人勾勾手,借了一根烟。
那男人讨好似的弯腰替她点了火,她临走前对着他挑了下唇,颠倒众生。
林姣靠在一个背光的墙角。烟头的火星在指间明明灭灭,烟雾在眼前缭绕,她动作娴熟得像个老烟枪。
“林小姐?”这儿的负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和林姣也算熟了,但她头一次见到林姣点烟,眉眼间的讶异一时之间掩盖不住。
“没事,烟瘾犯了。”林姣笑了笑,摆了摆手,倒也不在意她直白的目光。
这几年认识她的人,多半以为她不抽烟的,她也确实,很久没碰烟了。
那时候,她的业余时间大抵都用来看厉诚扬画画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又瞥了眼自己被烟熏出泛黄印记的手指,毅然决然地戒了烟。
有人说,抽烟到戒烟这过程,是为重生。
可林姣后来想,大概忘记一个人才叫重生。
因为往往,戒得了烟,却戒不了人。
艺术馆外有个刚建好的喷水池,有游客兴高采烈地拍照。女孩将玉米粒抛向半空,一群白鸽扑棱着翅子向她们飞过去,一个少年在写生,专注的侧影让林姣一阵恍惚。
他们似乎是情侣。女孩玩了一会儿,约莫是觉得收到了冷落,去扯少年的袖子。少年揉乱了她的头发,转头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什么。
林姣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和记忆中的某个影像吻合了。
——乖,再等我一会儿,呆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烟蒂从指间抖落。
林姣突然将燃了半截的烟攥进手心,火星熄灭在了掌心里。
那半支烟在半空中被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进了垃圾桶。
她出了那个阴暗的拐角,除了身上残留的烟味,一切如常。
林姣回去取了手包,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多了好几条,应该是沈灼替她联系的设计师,她换了一栋新房子,但不太喜欢里面的设计。
“喂……我是。”林姣按了按太阳穴,抬手遮了一下炙热的阳光,“见面谈吧,我现在刚好有时间……地点在新……”
她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林小姐?林小姐……”对面对她的失声感到困惑,一时之间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然而林姣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胸腔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她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一种怪异的直觉,那种诡异的熟悉感铺天盖地地涌来。
林姣猛然转过身。
她看到了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人,在喷水池的另一侧走过。喷出的水在阳光下迅速地汽化,隔了一道朦胧的雾气,留下残虹的影子。
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她只能看到水雾后面隐约的轮廓,那个年轻人清瘦颀长的身影。
林姣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的方向跑,直到她看着他在马路对面上了车,确定追不上他的时候,她才僵硬在了原地。
“林小姐你没事吧……”电话那头有些急了。
她在想些什么啊……林姣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理智一点一点回拢,她重新拿起了手机,“喂,你继续,我没事。”
分不清是什么了,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晕了妆。
他不在国内。
那个人,不是他啊。
你瞧,就算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是有这么蠢的时候。
林姣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沈灼大概是依着林姣的秉性找的人,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极会说话,但半句废话都没有。约莫沈灼把林姣的喜好说得差不多了,设计师来之前就预备好了,林姣过了目,就改了几个细节。
林姣索性做了个甩手掌柜,备用钥匙丢给她便撒手不管了。
另一边余森给林姣打电话打得没了耐性。
林姣习惯性地静了音,翻了翻通话记录,有些无语,19条。
在第20条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林姣将手机拿远了点儿,划下接听。
“呦,您还接我电话呢。”余森按着额角,咬牙切齿,“我刚还琢磨着您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怎么着,找时间我给您赔个礼,余小少爷?”林姣抿了抿唇,语调微扬,也是笑。
余森听得眉心跳了跳。
上次听这话什么时候来着?
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他一时兴起追她,磨到没耐性了也没得手,就打算来硬的。结果他被教训得挺惨的,基本可以记入余森人生十大败笔之一。
余森哪受过这种气,想找个机会把面子找回来,听他身边人说林姣不会水,就打算在学校组织的海边游玩时教训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