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舜偏头,平淡的看着他,看着他动作缓慢,心平气和的端来避子汤。
贺云开信步走到榻前,伟岸的身形投下庞大的影子笼罩着床上佳人,手里的避子汤冒着热气,温和的望着她,低语问道:“能不能不喝?”
谢韫舜抬起上身,冷静的伸出手,让他把避子汤递过来。
“热,再等一等。”贺云开坐在她旁边,专注的吹着热汤,温声说道:“它的药效很好,药性太猛烈,频繁服用,对皇后的身子非常不好,可能会难以受孕。”
谢韫舜躺下,闭目,心里莫名潮湿。
“距离上次喝它不过半个月,”贺云开平和瞧她,“这次不喝了,可以吗?”
“要喝。”谢韫舜语声镇定,语气薄弱。
贺云开提醒:“对皇后的身子非常不好,可能难以受孕。”
谢韫舜清醒的道:“臣妾近期不想受孕。”
“何时想?”贺云开认真看着她,认真问:“等皇后从垠口回宫之后?”
何时?谢韫舜郑重的思考这个问题,自然是在后宫不被压制时,在朝堂指点国事时。那是在何时?
良久的沉默,贺云开再问道:“皇后何时想受孕?”
“两年后。”结合贺元惟的计划,谢韫舜暂且给自己定的目标。
贺云开的眼神悄无声息的一沉,平和的问:“在两年内,我们每次行房,皇后都喝避子汤?”
“还有别的方式?”谢韫舜抬眼看他。
贺云开道:“两年内频繁喝,只怕皇后到时候想受孕,身子已毁无法受孕。”
谢韫舜瞧着他,漫不经心的道:“平心而论,皇上能随时纳嫔,六位貌美体贴的皇妃在下个月陆续入宫,供皇上临幸的美人有很多选择。”
“朕要遵循皇长子必为皇后所生的约定?”
“当然。”
贺云开问:“每次临幸完,都要给她们喝避子汤?”
谢韫舜若有所思。
贺云开平和的道:“平心而论,朕年轻体壮,依朕身体的需求,后宫再多的妃嫔,都会因频繁喝避子汤毁了身子不能受孕。皇后自己不想受孕,使得她们何其无辜?贺家血脉何其无辜?”
“应该还有别的方式。”谢韫舜会研究此事。
贺云开道:“朕研究过,服避子汤最有效,但也非万无一失。”
谢韫舜冷静说道:“纵欲伤身,皇上应该把精力放在有意义的事上。”
“比如?”贺云开好整以暇。
“一些修身养性的事。”谢韫舜说罢,便觉得所言无益。
贺云开道:“朕没有元惟那么有修行。”
谢韫舜不禁发现,他以前称呼元惟都是皇长兄,最近都是称呼元惟,为何?
贺云开饮了口避子汤,道:“温度可以了,皇后决心要喝?”
谢韫舜当然要喝,当前形势不利于怀胎。她接过汤碗,浅尝了尝,便一饮而尽。
贺云开深深的看着她,俯首去吻她唇角的汤汁。
谢韫舜漫不经心的闪开了,道:“请吩咐臣妾的侍女备小轿,臣妾回祥凤宫。”
贺云开不放弃的追着吻上,她颤了颤,没动,他轻柔的吻她的唇角,边吻边低语道:“皇后别走,留这就寝,朕去送新被单给元惟,归来后睡在屏风外的榻上,不打扰皇后歇息。”
谢韫舜道:“不用如此。”
贺云开温言道:“留在朕这里休养,后日清早朕送你出城。”
随即,贺云开走出了寝宫,在皎洁的月光下,来到了贺元惟的独院。
贺元惟正端坐在窗边灯下翻阅古籍,沉稳而尊贵,坐在简陋的室内,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场。
贺云开寂然的站在窗外,抿嘴一笑,平和说道:“朕想对她说,在你床上进入她的人是你,你情不自禁的趁机在朕到达之前……”
“她不会相信。”贺元惟神态沉着。
贺云开道:“她确实不会相信,在她心目中,你是她最信任的正人君子。”
贺元惟继续翻阅古籍。
贺云开看了眼床上尚未换去的床单,把新床单递进去,邪恶的问:“坐视不管的感觉如何?”
贺元惟语声沉静:“痛心。”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朕不介意你疼惜她。”
贺元惟沉声道:“她是我的挚友。”
贺云开笑而不语。
贺元惟道:“我亦是她的挚友。”
贺云开笑了笑,转而认真的道:“像上次一样,皇兄帮忙写封信件让颜留带着,朕安排颜留明日启程,先去垠口探路。”
贺元惟料到他会来要信件,已经提前准备,把信件递给了他。
贺云开慢慢拆开看着,看后便收起,道:“朕知道你们去垠口的目的,朕恰好有两个合适的人选,需要皇兄帮忙推荐给皇后,让二人委以重任。”
“皇上知道?”贺元惟已经发现了他的深不可测,他表面是个温厚的傀儡,实则有自己的能耐和心腹。
“可想而知的知道。”贺云开语声平静。
贺元惟沉稳的道:“只要人选合适,我就推荐。”
“必然合适。”贺云开看了看夜色,去见一人的时辰到了,转身便走,道:“朕改日再跟皇兄详谈。”
贺元惟有一事不明的确认问道:“近日,接连有数位皇宫禁军的统领失事,跟皇上有关?”
“有关。”贺云开脚步未停。
第34章 忌认真
晌午,春暖艳阳下,谢韫舜一袭水红色裙裳,披着富丽兰花图的斗篷,脖颈轻系丝巾遮住红痕,款步走出乾龙宫的寝宫,整装待发,前往垠口。
贺云开在殿外等着,窈窕身姿映入眼帘时,他温煦的眼神漾着柔光,迎过去,靠近她身边,旁若无人的揽着她纤细腰际,往怀里拥入,温言道:“皇后是否发现,我们大婚之后,聚少离多。”
被他拥抱在怀,谢韫舜心慌的一暼,侍女太监们虽然垂首,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举动不雅,轻挣扎下,道:“是的。”
贺云开知道她的矜持,顺势的松开她,温和道:“能不能再缓两日出行?”
“宜早不宜缓。”谢韫舜冷静道:“臣妾需在春分前回宫。”
“谢远川为皇后备马车了吗?”贺云开语声关怀道:“皇后身子的不适尚在缓和,先乘几日马车,待身子不觉不适了再骑马。”
谢韫舜轻抬眼看他,身子着实还有不适,听着他的话,难免有点奇怪的感觉,他不知节制的放纵,使她承受着难以承受的近乎重塑的摧残,身子的不适感至少需要三五日,他是心知肚明的?
“朕明知皇后今日远行,前日让皇后筋疲力尽,使皇后浑身酸痛,是朕不好。”贺云开温存视之,真诚无比。
话已至此,事已至此,谢韫舜不想再细究,更何况是私密的夫妻事,清醒道:“皇上是时候送臣妾出城了。”
二人乘着小轿,一前一后的去往宫门出宫。
沿途中,宫女太监们纷纷恭敬的行礼,难免带着一种诧异,帝后极少同行,这是去哪儿?有太后的准许吗?
他们到了宫门前,值守的禁军统领上前,魁梧有力,恭敬的行礼道:“卑职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贺云开示意平身,平和的道:“打开宫门,朕与皇后出宫。”
禁军统领恪守职责的拱手道:“启禀皇上,太后一早传来懿旨,皇后娘娘今日随时可出宫。皇上可有太后懿旨?”
闻言,谢韫舜脸色微不可察的一冷。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没有。”
禁军统领不卑不亢的道:“有了太后懿旨,皇上方能出宫。”
众目睽睽之下,当朝皇上被阻拦,权威不及太后,昭示着这位新升任的皇宫禁军统领只听令于太后,毕竟是太后的人举荐。
谢韫舜顾及皇上的体面,当众不宜发声,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皇上,且看他怎么处理,难道还要隐忍屈服?
不仅是皇后,旁边的侍卫们也在拭目以待。
贺云开的情绪波澜不惊,温厚的道:“太后今早出宫了,朕没有及早向太后请得懿旨。如果等到太后的懿旨,会耽误皇后的行程,朕先行后奏,如何?”
太后可以自由的进出皇宫,而皇上则不行,皇上还一副商量的口吻,谢韫舜心底冷然,他没有隐忍和屈服,而是他被忽视惯了,觉得被不正常的对待是正常的事,心安理得的接受!
禁军统领很为难,又坚定的道:“皇上龙体尊贵,无太后懿旨派禁军护卫皇上出宫,卑职不敢擅作主张,卑职惶恐。”
贺云开沉默着,若有所思。
皇上俨然无计可施,谢韫舜实在无法再旁观下去,她鄙视这种欺辱,但不能要求皇上改变自己去立皇威,本性难移。
她深吸口气,神色自若的微笑道:“皇上不妨就此留步,送到城外终须一别。”
“也好。”贺云开顺势而为,语声平静,似乎别的选择。
谢韫舜镇定的下了小轿,郑重的向皇上施礼拜别,对他表现出该有的尊重,大方的走向巍峨森严的宫门。
贺云开坐在小轿上目送着她,宫门打开,她身姿挺秀,从容的走出皇宫,比起高耸的宫门,她显得很渺小,却冉冉生辉。
出了皇宫,宫门沉重的关上了,响声震耳。谢韫舜眸色极寒,高昂起头遥望天际。
英俊刚毅的谢远川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牵匹白色骏马给她,她冷静的翻身上马,马蹄声急的出城而去。
一路上平安顺利,谢韫舜知道是有暗卫在前开路,那些暗卫是贺元惟的人。不紧不慢的行了十余日,他们到达了垠口县界,跟暗卫们汇合。
刚过界碑,忽见前面有一队闲散的人马,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倒骑在壮硕的骏马背上,悠哉悠哉的吃着烤鱼。
正是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颜留。
谢韫舜端坐马背,平淡的看着颜留驱马过来,是贺元惟让他来的?
颜留先是冲着谢远川眨了下眼,笑意盎然,同时示出一张信件,虔诚的道:“草民拜见皇后娘娘。”
谢韫舜仔细看了看信件,确实是贺元惟让他来的,安排他在垠口随行陪护。
接住颜留递来的烤鱼,谢远川吃了一口,畅快笑道:“这里就是你半月前故作神秘的风水宝地?”
“是啊。”颜留胸有成竹的道:“本公子眼光独到,准备在这贫瘠之地购置一块地,建一间客栈和一间酒肆,不出几年就成风水宝地,必将生意兴隆赚的盆满钵满。”
谢远川俊眉一挑,道:“想不到你开始会经商了。”
“对本公子刮目相看了是吗?”颜留沾沾自喜的道:“有的人看着厉害,实际上不过如此,经不起推敲。本公子属于另一种人。”
看到颜留期待的等着被问,谢远川偏就故意不问,津津有味的吃烤鱼。
颜留不满的瞪他,自己接着说道:“另一种人是真正值得佩服的厉害之人,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能发现值得佩服之处都很稳固,经得起推敲。”
“颜公子大言不惭的本领很厉害。”谢远川笑着揶揄道:“经得起推敲,佩服。”
颜留用力的瞪眼,谢远川用力的笑。
安静中,谢韫舜问道:“颜公子,县里有下榻处?”
“有。”颜留立刻换一副笑脸,只要是跟她说话,他就不由得乐呵呵,“草民特意选了一家安全的农家小院。”
“千万不要又是‘来历不明、下落不明’的安全。”谢远川意味深长。
颜留知道他在意指翟容容一事,赶紧不搭理,道:“皇后娘娘请,草民前面带路。”
傍晚,当谢韫舜下榻进农家,远在将近千里之遥的皇宫中,贺云开被太后邀请入荣盛宫,一同用晚膳。席上,温柔娇媚的翟容容作陪。
翟太后端庄的坐在上座,丰盛的酒宴陆续上齐。翟容容怀抱琵琶,在开宴之前,先弹一新曲,曲儿绕梁,贺云开认真的听着。
得知翟容容这几日频繁跟皇上接触,却仍然没有完成被皇上主动临幸的任务,翟太后彻底失去了耐心,不能再等,皇上清心寡欲的匪夷所思。娇媚的少女在眼前面含春情的晃悠,竟然无动于衷?!是有色心但不敢?还是无心太老实?
翟容容起初隐藏目的,只是以色诱之,发现被无视,不甘心也无济于事,便跪求临幸,仍是不得,贺云开的态度很坚决。于是,就顺从太后的计划,设宴款待。
用最直接的方式,在酒里下药,下了大剂量春药,药效显著,太监服下以后也会焦急的要释放情欲。
翟容容明白此法子得逞以后,必会遭到贺云开的厌恶,但她只能如此,她想要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她愿意用余生向他赎罪。这是她的第一个法子。比起第二个法子,她希望这个能成功,这个胜算大。
一曲终了,贺云开闲适的鼓掌。
翟容容身姿婀娜,款步莲移的低首跪坐在贺云开身边,不胜娇羞,提起下了烈性春药的酒壶,为皇上斟了一杯酒。
这时,翟太后举杯,端正的道:“久未与皇上一同用膳了,哀家敬皇上一杯。”
贺云开看了眼酒杯,玉杯中酒水清澈,在轻荡着涟漪。
翟容容心惊胆颤,一寸光阴也觉难熬,焦急的等待着他举杯饮酒。
翟太后严肃的望着他,怎么,敬他的酒他不喝?他可是一直很恭顺,不似谢韫舜的假恭顺。
不喝太后敬的酒当然不妥,对于傀儡而言,还应心怀感激,这可是难得的被重视。贺云开平稳的举起酒杯,温和的道:“儿臣谢母后。”
翟太后满意的先饮为敬,不动声色的定睛看他。
翟容容的娇容红灿,低首咬着唇,余光紧盯着他的手,祈祷着他快点喝下,紧张的快呼吸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