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正月初一的上午,经议政殿里开诚布公的表态,贺元惟决定束缚于有谢韫舜在的京城。当日的正午,在虹霓公主的质问下,贺元惟改变了决定。
贺云开沉思片刻,心平气和的道:“这或许是齐王不辞而别的根源,他决意归隐,把他愿景的宏图留给我们施展,自是他深思熟虑的抉择。”
谢韫舜垂首,贺元惟不辞而别的心境无从得知,她无法亦不想深究,使她独坐于此思量之事,是木桃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字字句句在提醒她拥有着弥足珍贵的夫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会亲自告诉虹霓公主真相,过去的事情,到此为止。”贺云开语声笃定,压在心底的苦楚缭绕着升腾,俯首吻住她的唇,贪恋的深吻她,渴求她的回应,慰藉苦楚。
谢韫舜感受着他的热情,她的心窝里被燃起了火,温醺,暖和,照亮了无人到达过的神秘之地。
有种力量在兼容着她心窝里的火,用以无限的温柔、无边的陪伴、无以伦比的坚守。因为,她心窝里的火是不可把控的,纵使富有四海,纵使万人之巅,那又如何,她所站之处皆有光,放眼四海,俯瞰巅峰,她的天地广阔自由。
她广阔自由,他以宽厚之道,广阔的兼容。
彼此的心跳,紧贴着,跳动在一起,意犹未尽。
翌日,谢韫舜送贺云开至城门外,在他依依不舍的温情注视下,她微笑道:“早日归来。”
贺云开闻之欢喜,旁若无人的拥紧了她,道:“我速去速回。”
目送他融入秋意中,谢韫舜漫不经心的转身,乘马车抵至议政殿,按照那三个月的学习,像贺云开一样务实、宽严有度的批阅奏章。
监国权于她而言,不过就是名正言顺的帮他批阅奏章。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正途。
贺云开不在身边的日子,谢韫舜每日都忙碌而充实。
每日清早,谢韫舜去议政殿批阅奏章,难决之事跟丞相肖伯希商议,不禁发现他的辅助之能,便完全采纳他的建议,心生敬重,明白了贺元惟郑重推举他为丞相的英明。
每日午后,批阅完成全部奏章,谢韫舜就不再过问国事,投入于自己的事。她闲坐御花园用膳,听颜氤和木兰讲各官员府中隐秘之事。绘一幅画给颜永义的鹤居士。和陆寄墨商议流传书坊的印制书目,和颜留商讨运顺客栈的开设。
每日入夜,谢韫舜耐心的和孩子们一起用晚膳,融洽于孩子们欢声笑语的热闹。她对孩子们的关爱是安宁的,从不汹涌。她本就不是情感澎湃奔放之人,对待感情被动的如是薄凉。
贺云开不在身边,谢韫舜能过的好。贺云开在身边,谢韫舜能有不一样的好。
在贺云开出京二十余日,回京的前夕,谢韫舜郑重的行使监国权,全权做主颁布了三道举国震惊的懿旨,源于京城里发生了一件谋杀亲夫案,闹得满城风雨。
妇人霍氏伙同奸夫家丁,深夜勒死了自己的夫君。死者瞿巍是朝廷命官,工部的都水司主事,五品官员。一时间,漫天口伐这对恶毒的奸夫淫_妇,按律法,将二人去衣裸体于街头杖毙。
行刑日,霍氏的子女及霍氏的兄长,书写血书控诉,替霍氏请愿求情。指责瞿巍的恶劣,夫妻十余载,每日打骂霍氏,肆意凌_辱,霍氏身心遭受非人的折磨,和离不成,被休不成,实在熬不下去了。
谢韫舜听闻此事,立刻询问颜氤和木兰,得知各府之中,女子出嫁从夫,受到不满的待遇多是忍气吞声,把夫君视为终生攀附的依靠,逆来顺受,习以为常。按律法,女子出嫁后,若是不满所结的姻缘,要么和离,要么被休,无其它命运选择。
身为女子,谢韫舜自幼生活在和睦的氛围,高贵孤傲,没有体会过寄附于人的悲苦与欺压,自也明白世间女子多不得已。于议政殿,她宣见刑部尚书萧平参商议之后,果断的颁布懿旨修正两条律法。
其一:女子出嫁之后,夫妻间不安谐,女子可主动向官府提出离夫,官府需酌情准以和离。
其二:女子出嫁之后被休,夫家需双倍退还女子的所有嫁妆,且安置妥当。
随即,谢韫舜宣见户部尚书,修正女子不受分田地的律法,颁下懿旨:女子出嫁则受分田地,与所嫁男子分得田地数量相同。
紧接着,谢韫舜宣见吏部尚书,修正官员考核的制度,颁下懿旨:苟合有夫之妇、对妻妾施暴、辱妻宠妾者,均不得提拔。屡教不改者,革职。
皇后为天下女子修正律法,史无前例。女子们不仅有了命运的选择权,还有了生存的保障,皆有律法可依。
皇后给天下女子福祉,如此抬升女子的地位,皇上作何感想?
贺云开日夜兼程的从垠口回京,入夜回到皇宫,迫不及待的进祥凤宫的寝宫,拥住朝思暮想的爱妻,情不自禁的一阵深吻。
谢韫舜的睡意全被他吻褪了,待他浴身归来,再度被他紧拥在怀,呼吸着他阳刚的气息,她的心潮荡起涟漪。
“九座粮仓建造的很精益求精。”贺云开温言道:“你大可放心了。”
徐尧之功不可没,谢韫舜提议道:“宣布任用徐尧之为工部尚书,今后由他负责监督修建余下的七十二座粮仓?”
“嗯。”贺云开笑了笑,正合他意,免她再有理由去垠口。
谢韫舜问道:“粮仓的捐银数目仍不理想?”
贺云开道:“不理想。”
谢韫舜坦言道:“我和颜留正在各地开设客栈,选址上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贺云开问:“你有何想法?”
谢韫舜道:“我的想法是,建造八十一座粮仓所需银两全由神秘商贾‘畅福客栈’捐献。作为捐银的条件,畅福客栈任选十八处交通要道的空地,陆续建造十八间客栈,由工部出面协调土地供客栈免费使用。”
贺云开问道:“捐献所需的大宗银子如何解决?”
“银子全由国库垫付,畅福客栈陆续将银子归还国库,十年还清。”谢韫舜语声冷静,问道:“你是否可以私下跟工部和户部交待一番?”
一举三得,其一:有利于谢韫舜顺利的开设客栈。其二:建造粮仓所需银两无需用国库开支,尽管是十年内付清。颇为意义深远的是其三:传达出了一个讯息,只要商贾尽力积极的支援朝廷的工程,就能换取朝廷的恩惠,十八处交通要道的土地免费使用,无疑是极大的恩惠。
贺云开理解她的初衷,懂得她的远见,支持道:“有何不可。”
谢韫舜笑了。
贺云开拥紧了她,暖香软玉的爱妻在怀,无数爱欲翻涌,很强烈的渴望她,心痒难耐,欲_火焚身。他慢慢牵着她的手感受他的渴望,温言道:“我很想你。”
谢韫舜害羞的轻颤。
贺云开克制着,轻声问:“行房?”
迎着他温柔恳请的目光,谢韫舜心窝酸软的颔首,被他拥紧的动不了身,她告诉他道:“床边箱中有个坛子,请拿来给我。”
“是什么?”贺云开取来琉璃坛子,见坛子里浸泡着一个一个纱布团。
“避子之物。”谢韫舜说得落落大方,这是颜氤一直使用的法子,行房时,将浸泡酸果汁的纱布团放进身体里面,行房后取出,避子很有效。颜氤用了多年,前不久想生孩子了,没再使用就怀了身孕。
既能避子又不伤身子,谢韫舜七年生了四胎,着实不愿意在一年内再受孕生子,她需要爱护自己的身子。
贺云开温存的笑了笑,下床去拿来他准备好的一坛,道:“用轻软的绒棉。”
谢韫舜的脸颊顿时绯红,他竟也有所准备。
二人相视一眼,柔情似水。贺云开放下龙凤帷帐,急切而小心翼翼,虔诚的取悦她,满足她。
雄性的气息弥漫,健硕的力量笼罩,谢韫舜很快就被他带进蜜意情思织成的网里,沉湎,享受。
她体会到了久违的舒适感,那种四肢百骸、三魂七魄都浸泡在愉悦中,生生不息,缥缈无边,被强有力且专注的安放在美妙的舒服里。
翌日一早,谢韫舜被细密轻柔的吻唤醒,被他暖乎乎的怀抱搂着,听到他温存语声:“陪我起床,送我去启天殿上早朝。”
谢韫舜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瞧他。
贺云开面带笑意,湿吻落在她的皓颈,轻咬着她的耳廓,缠着她轻道:“今后,你每日清早送我去上早朝,我每日让你身心愉悦。”
谢韫舜身心一颤,由着他的期许,陪他起床,大大方方的送他到启天殿外,镇定从容的回身而去。
望着她遗世独立的背影,贺云开的眼神难掩深情。心满意足于她陪伴而来,他神清气爽,稳步入大殿,步上龙椅。
在百官齐拜之后,巡视着百官的揣测,贺云开立刻表明了态度,事关皇后昨日颁布的三道懿旨,他赞扬道:“朕的皇后明德仁善,体恤天下女子的命运,母仪天下,福泽万民,朕极为支持。”
这位皇上,治国有道,尊妻有方。果不其然,皇上对皇后拥护至极,百官们懂了。
事关垠口粮仓,贺云开再度赞扬皇后主张并主持建造粮仓的功德,赞不绝口,对皇后的敬仰爱慕溢于言表,随即宣布道:“皇后提议,徐尧之堪以重用,先官复原职,再提拔为工部尚书,负责监督余下七十二座粮仓的建造。”
皇上的态度呢?百官竖耳听着。皇上曾有言在先,胆敢对皇上和皇后一致的决定提出异议者,一律革职永不再录用为官。
贺云开平和的道:“朕曾有言在先,不再录用徐尧之为官。既然皇后赏识他并重用他,朕允许他是个例外,朕支持皇后的提议。”
显而易见的态度,百官不觉惊讶,就连皇上迟迟无心纳封妃嫔也不觉惊讶了。
贺云开郑重宣布道:“朕和皇后一致的决定,各郡仓库现存的谷粮,一年之内全部转移到垠口粮仓,安全存储。明年起,各郡税粮全部入垠口粮仓,各地百姓可将富余的粮食按市价卖入粮仓。”
皇上有条不紊的推行新政,平和且平稳,心智坚定。
将粮食存入垠口粮仓,南方一带以水路运粮较为便捷。但尚未完善一条漕运路线,需动用大量劳力开挖运河。贺云开早已考虑清楚,暂缓劳民的工程,缓三年五载,让百姓安心垦荒耕田。此举与谢韫舜延缓建造粮仓的决定一样,鼓励百姓专心耕荒,良田丰收,才有粮可运,才有粮可存,急不得。
散朝之后,贺云开径直去议政殿批阅奏章。他日理万机,勤勉理政之外的时光,就是陪伴谢韫舜和孩子们。
在孩子们面前,贺云开清楚的表现出让谢韫舜开心的重要。这日傍晚,澄明公主捧着自己刚画完的一幅秋景,呈给父皇和母后。谢韫舜看到画作,眼睛一亮,画面意境很生动,惊喜的笑道:“澄明,你很有绘画的天赋。”
五岁的澄明公主笑弯了眼睛,天真可爱。
谢韫舜仔细欣赏画作,着实让她意外,澄明小小年纪就能画出丰富多彩的写意画,她颇为开心。
见状,贺云开温言道:“澄明,你能让母后那么开心,想要什么奖励?”
听到‘奖励’,澄明语声稚嫩的道:“孩儿非常想要母后画中的白鹤和小鹿。”
贺云开吩咐道:“奖励澄明公主两对小白鹤和两对小鹿,在宫中散养。”
澄明快乐的笑着,在滕言慈悄悄的提醒下,道:“孩儿谢谢母后,谢谢父皇。”
谢韫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面带笑意,用心一目了然,孩子们想要什么,获得的最佳途径就是使他们的母后开心。
让谢韫舜开心,是贺云开日积月累的重要。
贺云开对情爱的乐趣和精力,毫无保留的只奉给谢韫舜。她的高贵,她的香软,她的矜持,她的娇媚,……,她的一切都美好的令他吸引沉沦,他的身强力壮、旺盛的需要,只与她缱绻绵缠,对她贪恋痴迷,夜夜欢好。
日复一日的亲密无间,谢韫舜的情_欲完全被细致打开了,他强悍又温柔的带领她,一次又一次的体会到被充分滋润的酣畅,无休止的引诱着她的纵情_欲_海。
他们常常在月下牵手散步,去御书房翻阅书籍,观赏各宫殿的精良工艺和精奢摆设,享受着静谧时光。整座皇宫的每个角落,都留有他们恬淡同行的足迹。
与此同时,谢韫舜依旧坚持做着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每日画两幅画交给颜永义,使鹤居士的画作更广为流传。把许多罕见的孤本交由陆寄墨,批量印制书籍售卖。园艺巧匠颜氤已是赫赫有名,名门望族争相邀请设计。木兰已在二十八个府中有培植着五十二个内应,以备不时之需。
当前要做的最有意义之事,莫过于顺利的开设客栈。
又是一年立春,迎春大礼上帝后并肩同行,举案齐眉。皇上的平和宽厚一如既往,气场日渐强盛。皇后的容光焕发有目共睹,高贵大方的气质下,眼神温静。
谷雨时节,贺云开惶然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烛光中,经过一番热情舒适的温存,二人浴身后,谢韫舜被他搂在他结实的胸膛,相依偎着。
贺云开轻抚着她的背,温言道:“过两个月,等明桢满周岁了,我们再要个孩子。”
谢韫舜欲言又止。
“嗯?”贺云开俯首吻她的额头。
“工部和户部的公文已下,‘畅福客栈’捐银建造八十一座粮仓,‘畅福客栈’可任选天下十八处空地建十八间客栈。”谢韫舜轻道:“我想一个月后出京,和颜留一起去各地选址。”
贺云开身心一僵,神情阴郁,问:“为何还要和我分离?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对我不是很满意?每日和我在一起你不开心?”
“你多虑了。”
“是吗?那你每日身心愉悦吗?对我满意吗?”
谢韫舜面红心跳,不得不承认,他无可挑剔。
贺云开追问:“这几个月,你的精神自在放松,气色红润,是我的错觉?”
谢韫舜垂目,当然不是他的错觉,解释道:“开设客栈利于了解民生,收集天下事,意义深远。”
贺云开懂得,道:“全权交给颜留,他擅长。”
“我知道他擅长,可是,我若不亲自去看选址,心里不踏实。”谢韫舜无法不去,决心已定。
贺云开了解她的理性,理解她的认真,明白她的不安。尽管她开始享受他的爱,但她不会因此失去本心,她独立而坚韧,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想做的事,轻问道:“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