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抿了抿嘴,放松了手,“有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卓婉连连点头,“有,有。”
卓婉看了眼他身后安静无声的小弟们,拽了拽矮墩子的小辫子,“你看看他们,这才是有纪律有组织的童子军。”
矮墩子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被震了一下,他们比军营中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更严明警惕。
卓婉思忖了下,问道:“雇佣你们的酬劳是多少?”
骨头看了眼后头的兄弟,“三个白面馒头。”
“成交。”卓婉利索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他们,抱着矮墩子蹲在墙角阴凉处,看他们敏捷有序的动作。
卓婉眼睛闪动着亮光,握拳激昂道:“墩子,这是一群人才,用你的人格魅力,去征服他们吧。”
矮墩子掐了一把她的脸。
有孩子给她帮忙,她坐了一会,就拉着矮墩子的手在城墙上画画。
她拿着勒安谦带过来的染料把她的十二小兵卡通人物画在了墙上。
矮墩子从怀中掏出毛笔,在墙上画下了深深留在他脑子中的一幕,他姐飞逃却被蜜蜂大军扑倒的悲壮画面。
勒安谦看见矮墩子的画,笑着伸了个懒腰,捡起一根枯枝,在两人中间画了个胖娃。
卓婉看了眼他的画,更加深刻地佩服他充满逻辑的想象力,画的竟与她小时候有八分相似,撇掉的二分,是他画的太胖了,她小时候可是个可爱的小软团,不是这么胖的球。
卓婉强调了下他的错误之处,勒安谦笑而不语。
三人的这一动作引来了一群人的跟风,跟小城主打过招呼后,纷纷沾着染料在城墙上画了起来。
黑蜘蛛率先踩着蛛丝在高处画了蜘蛛。
其他人也有模学样地飞到高处胡乱图画着。
卓婉仰头看了眼他们,挤出小酒窝,甜甜软软地拉着勒安谦的手晃了晃。
勒安谦笑着拍了下她的头,箍着她的腰把她带到高处。
卓婉悬在半空,画了个大太阳。
底下的矮墩子仰着头看清她的太阳,嫌弃地撇了撇嘴。
矮墩子拿着毛笔在丑巴巴的大太阳底下,画了两个背影,矮的那个手臂上托着一个更小的背影。
画完了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一群孩子还在铺小石头,卓婉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添了不少乱的卓婉被看不过去的矮墩子强拉到了一边。
“他们都有自己的节奏,你一来,他们全乱了。”
卓婉眨巴了下眼睛,眼神纯粹道:“我加入后,他们的眼睛里写满了开心。”
矮墩子糟心,“那你继续。”
卓婉颠儿颠儿地又去帮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
第99章 骨头
秀衣提着竹篮,踩着轻盈的莲花步缓缓走来,优雅美妙的让人移不开眼。
卓婉盘着腿坐在石子上,满眼的贼光。
秀衣走近,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弯腰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坐在石头上不难受吗?”
卓婉一把抱住秀衣的大腿,不起来,“可舒服了。”
矮墩子接过秀衣手中的竹篮,“不用管她,皮糙肉厚不怕硌。”
卓婉站起身,率先打开竹篮,一篮子的苦菜。
卓婉幽幽地看向秀衣。
这幽怨的小眼神把秀衣逗的捂嘴笑个不停,道:“青衣不在,墨衣不放心。”
卓婉对着她自己的手腕展示她精湛的把脉技巧,斩钉截铁道:“脉相沉稳有力,已无大碍。”
秀衣轻笑着摇了摇头。
卓婉拽拽矮墩子的小辫。
矮墩无奈地拍拍她的手,只能用眼神安慰,他爱莫能助。
卓婉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抱着竹篮啃苦菜叶子。
骨头用余光看到她竹篮中的苦菜,同情地站直腰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
“你要吃吗?”卓婉热情地先要分享。
骨头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们只有在受伤生病的时候吃这个苦腥草。
“你生病了吗?”骨头上下扫了她一眼,没发现伤口,疑惑地问着。
“不是生病。”卓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火了,晚上咳嗽。”
骨头沉默了片刻,半天后憋出了一句话,“那你多吃点。”
卓婉哀叹一声,又闷着头吃了一大口,对骨头道:“秀衣只带了苦菜没带馒头,等干完了,你跟着我回家,我给拿。”
卓婉把苦菜想象成热腾腾的大白馒头,狠狠地吃了一大口,推荐道:“我家师叔做的酱也超好吃,回家后给你装点。馒头掰开放上酱,他一顿能吃一个大馒头。”卓婉指了指矮墩子。
“你们不要急,先让你们尝尝馒头的滋味。咱沙城温度适宜,发给你们的粮种催发三天,四个月不到就能成熟。到时候你们会有更多的粮种。”
卓婉很欣赏沙城百姓的吃苦耐劳的忍劲儿,发给他们粮种后,没一个人头脑发昏、冲动地拿来吃,甚至为了早些种下这些粮种,她见过好多户都三四天的不合眼。
卓婉摸索着下巴,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如果咱沙城不出乱子的话,差不多一年后就能顿顿吃上大馒头了。”
算到这个结果,卓婉抿嘴,自言自语道:“这一年吃不上粮还要不停地开耕种粮,身体好像会吃不消。”
卓婉皱着眉头思忖着如何让沙城的百姓熬过这一年。
她商队种在暖谷的粮是给军队以备不时之需的,在与南方互相对敌的情况下,这些粮不能动。
骨头沉默地看着她,在她眉头皱起来的时候,突然道:“一年而已,不吃粮也能活。”
卓婉看向他,歪歪头,“吃啥?”
“很多都能吃。”骨头看了一眼啥都不懂的小城主,耐着性子继续道:“只要城门不关,就饿不死人。”
卓婉条件反射地看看城外无边无际的黄沙,诚恳地说道:“都是沙子,啥都没有。”
“有。”骨头看了眼躺在树上的勒安谦,“藏在沙子下。”
卓婉的眼睛噌地亮了。
矮墩子看他姐眼冒星光的样子,心里就叫了一声糟糕,等她不再磨蹭,风卷残云地吞完苦菜,他已经基本肯定了他的猜测。
不等她开头央求勒安谦和秀衣,矮墩子就率先摇头,严厉道:“不可以。”
卓婉被噎了下,蹲下身,托着腮,卖乖。
“不行。”金猊又强调了一遍。
卓婉拖着小甜嗓,软声细语道:“你不好奇吗?”
矮墩子摸摸她的脸,“已经被晒了半天,我答应青衣要好好地保护好你的脸。”
“啥标准才算保护好了?”卓婉决定根据答案找空子钻。
“保持住原样。”矮墩子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大白馒头,又软又白又香。”
卓婉花朵状捧脸,特别认真道:“我变黑也会很好吃,紫米团还有黑芝麻糖都好吃的不得了。”
勒安谦被她的话逗的闷笑不已,分出一股劲气捏了捏她的脸。
脸蛋被凭空捏了。
卓婉盯着前面,一脸的惊悚。
鬼?
鬼……
勒安谦笑咳了一声,继续用劲气摸了摸她的脖颈。
这熟悉的感觉。
卓婉慢吞吞地看向勒安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树下,一脚踹了上去。
树晃动着,人还稳稳地躺在上面。
好生气!
卓婉掐着腰,睁大眼睛瞪向树上的鬼。
勒安谦侧身支着头懒懒散散地问道:“不是第一回 ,怎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不一样!”卓婉气咻咻道:“之前像风,现在是手,跟人的手一模一样的,能不吓人?”
勒安谦忍住笑,满脸歉意道:“我没意识到这一点。”
“嗯。”卓婉放下胳膊,气势滔天道:“以后不准这样了。”
勒安谦缓缓地点了点,眼睛泄露了心里的遗憾。
卓婉满意地回身继续劝说矮墩子。
金猊坚持的立场被卓婉劝说的开始晃动时,她突然不劝了。
“差点忘了你们还没吃饭,等回家吃了饭再说。”
矮墩子想了想,妥协道:“明天早晨太阳不大的时候可以去城外。”
卓婉连连点头,转头对骨头叮嘱道:“明天记的来找我哟,还给你们三个大白馒头。”
骨头沉默不语。
卓婉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好。”
一群孩子随着卓婉来到小巷,其他孩子都站在石神前不再上前,骨头警惕地跟着卓婉来到小院。
卓婉能看出他的不适,直接小跑到厨房给他在竹篮中装了三个大馒头和满满的一罐酱。
卓婉挎着竹篮把骨头送到石神下。
“竹篮是红衣专门编给我的,还刻着我的名字。”卓婉给骨头看了下篮底的一排小字,“不能给你。”
骨头看了眼小字,沉默着接过了三个馒头和一罐酱。
卓婉挥挥手,转身,正准备跑回小院,骨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沙城不出乱子就能一年后顿顿吃粮,乱子是什么?”
卓婉转回身,遮在袖子中的手苦恼地扣了扣,一脸大义道:“乱子无非天灾人祸。咱们沙城的天气热情如火,常年不变。剩下的便只是人祸了,只要没人闯祸就行。”
卓婉套用了一句外祖父点着她的额头训斥她时的诗句,她美人娘是这么翻译成大白话的,原句是,“只要你安安生生地不惹乱子,我就能舒舒服服地管好卓府。”
回地盘的路上,牙骨满脸垂涎地看了眼馒头和酱,吞了吞口水,问道:“头儿,那一行字写的是什么?一看小城主的表情就知道她以为你不认识字。”
牙骨嘿嘿笑了一声。
骨头沉默着,他在想也许城主不太认识官字,那一行外形神似城主名字的一行字的真正意思是一句威胁:敢碰,杀无赦。
“以后盯着点手骨他们,不要惹麻烦。”
牙骨挠了挠头,“不杀了?”
“以后在城外找吃的。”骨头想着城主的话:“忍过了一年便能天天吃上馒头。”
“骗人的吧,哪能种一年粮就能天天吃上饭?新来的说他们村都是一群一群地饿死。”牙骨龇牙嬉笑,“不过,忍一年而已,既然已经吃恶心了,清清肠换个口味呗。”
骨头脚步放慢了些,“不管是不是真的,城主分本意是好的。”
“我知道。”牙骨龇牙咧嘴道:“被养在大房子里的小姐都傻。”
“馒头和酱是她给的。”骨头想起她被战神的劲气吓的一动不动的可怜样,“她胆小。”
牙骨用拳头捶了下胸,“放心,一定不吓她。小城主怎么着都给了咱们粮食,咱们是讲道义的人,绝对把她哄高兴了。更何况,黑蜘蛛和血煞已经放了话,谁都不敢动小城主的。到夜里了,我也让指骨放个话,谁该动小城主一根头发丝,就是跟咱人骨作对。”
“好。”
卓婉送走骨头回到小院,其他人已经快速地吃完了饭,早晨被她那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的时候就心软的想给,要是再来一回,他们肯定顾不上墨衣的冷气了。
卓婉快步走进厨房,翻开被吃的干干净净的蒸笼,终于死心地回屋洗漱午休。
铺石子对她来说是个体力活,秀衣正按摩她的脸涂上药膏时,她就枕着秀衣的腿睡着了。
秀衣轻轻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继续给她按摩,只动作更加的轻柔了。
赵蒙坐在马车上,读着城门上丑唧唧的一行字:城门不重,自己推开。
赵蒙嘲笑道:“这么丑的字,也只有那丑丫头写的出来。她还好意思写在城门上,也不怕丢人现眼。”
边西撩开车帘看向城门,看清城门上熟悉的字,笑出了声。
第100章 指骨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卓婉抱着罗盘,言之凿凿:今日定无风无沙,乃晒被晒药的大好时机。
一阵连日来最为强烈的狂风卷沙后,她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草药堆里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捡草药。
弥补过失的态度甚是诚恳。
矮墩子瞅了眼被她擦的乌黑油亮的罗盘,“学业不精?”
卓婉抬头看看周围巨大的劳动量,忧伤地叹了口气,“我理解错罗盘的意思了。鹰一动不动地垂着翅膀闭着眼,我以为它舒舒服服地在打盹。”
身为同样受害者的矮墩子指了指沾满黄沙的被子,“怎么办?”
卓婉自认罪孽深重,大包大揽道:“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墨衣把草药从房顶背下来倒在她周围,凉凉道:“有什么办法?捡了半晌才分拣出一篓,房顶还有九篓,明日青衣就从新城回来,你要熬夜?”
卓婉默默地站起身,到厨房数了下馒头的个数,不多不少正好九个,“师叔,没有多出来的馒头了吗?”
小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没有面了,明日才能运来。”
卓婉回到药草堆,像只被晒萎的花骨朵,蜷缩成一团捡药草。
矮墩子戳戳她的手。
卓婉背过身,“我现在很忧伤,不想说话。”
矮墩子跑到她的面前,挤到她的怀里,“不去城外玩了吗?”
卓婉的眼睛闪了闪,“这些药草和被子还没处理完。”
矮墩子拍拍她的头,“这就对了,做人要有担当,责无旁贷。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干活。”
卓婉抱住他使劲地揉了揉,小声道:“你说,我不出去,用那三个馒头换成今天的捡药材,骨头他们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