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也不客气,选了一套金饰。年纪太小,玉石、珠宝反而压不住。金饰虽有价,但做工摆在那里,下来也有二百来两。
这些银子,有底子的世家丝毫不放在眼里,但估计萧相会心疼上好一阵。
琳琅其实很喜欢一套红宝石首饰。她已经十四岁,少女之势初显,正是爱美年纪,打扮起来也更好看。只她见明珠花费,便忍痛割爱,只选了一样奢华之物,其余也不过普通。
琉璃从小就是个透明人,通过选了几个小金饰,花了不过三四十两银子。
明珠对这妹妹也着实佩服,小时候还不显,等几岁之后,便不声不语,生母杜姨娘也是如此,母女两个活得低调到尘埃里,好似给一口饭吃便很是满足。
明珠挑了一个小玉坠,“女孩子怎么也该有几件东西压一压裙角。都是亲姐妹,可不能委屈到你。”
焦氏也笑道:“是呀,琉璃也有十岁了,很该打扮起来。模样这样俊俏,不打扮一番岂不是可惜。”
琉璃犹豫一下,便点头称谢,“谢谢母亲和姐姐,这个玉坠我十分喜欢。其实我年纪还小,过几年再打扮不迟。”
“这次出门,可是代表咱们萧府的脸面,还是要隆重一些才好。”明珠倒不是多么好心之人,只是顺手人情而已,又不指望还。
且琉璃若是不花,省下银子还是给了焦氏。在这二人之间,明珠自然是更喜欢琉璃一些。
至少,前世今生,琉璃皆没有对不住她。
一行人收获颇丰,不是一般幸福。尤其琳琅,平时也是克制之人,这会子也忍不住喜笑颜开。
可惜等出了宝玉阁不多远,便遇上倒霉之事。
听见前方吵吵嚷嚷,银姑出去探查究竟发生何事,一看便赶紧让车夫掉头往回赶。
“姑娘,前面好似流民闹事,疯了一般,咱们还是先到宝玉阁躲避一二才是。”银姑一路由南往北,见多了流民造反。这些人平日里往往最怕官宦人家,但真逼急了,可是会做出可怕之事。
车夫虽然没经历过这些,但也知道事情不小,赶紧掉头。这条街道虽宽,奈何马车并不是他们一家,竟一时动弹不得。
“看那马车多豪华,咱们抢了他们就有饭吃。”一个衣不蔽体流民喊道。
一群人瞬间盯住这边几辆马车,涌了过来,“抓住他们,抢他们东西,扒他们衣服。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让他们活。”
“就是他们作恶多端,咱们才没有饭吃,卖儿卖女也活不下去,打死他们。”
银姑一看这架势,拉起明珠就下了马车跑,“小夏你们快跟上,再拖就来不及了。”
这些人,根本不管车里坐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只需要发泄,道理根本就讲不通。
明珠这阵子开始锻炼,好歹跑得不慢。再者,她毕竟吃饱喝足,比饿了多少天的流民身体还强点。
琉璃别看年纪小,身体竟然不错,只拉下几步而已。
只可惜焦氏和琳琅她们,平日里维护身段,哪里敢吃得太多,比那家雀吃得多不了多少。
“官兵都是废物点心,平日里嚣张跋扈,这会子怎么就不出现了。”明珠边跑还有力气骂人。
等她跑到宝玉阁,这店铺竟从里边插上了门栓,急死个人。
银姑大叫,“掌柜的快开门,我们是刚刚买首饰的萧丞相府中之人。若能施救,来日必有所报。”
里面并无动静,明珠开口,“我乃定国公府唯一外孙女,若是在这里出事,可不是见官那样简单。”
里面赶紧开门,“来了来了,刚刚躲在楼上,听见动静就赶紧来开门了。”
就耽误这一会,明珠便看到不知道是哪家官家还是富商家几个女眷被卷入人流,不知遭遇怎样惨状。
“快,银姑,接一接焦氏她们。她们出事,我脸面也没了。若不行先保自己。”明珠命令道。
如果琳琅出事,人们只会说萧相府女眷如何不干净之类,不会分那样细致。一荣不一定俱荣,一损肯定俱损,尤其女人名节方面。
流民踩踏着那几个家眷身体,冲着珠宝阁就来。
珠宝阁老板很是着急,“我们顶不住这些人,赶紧关门,顶上厚门板。”大珠宝店,都有打手护卫,但敌不过对方人多。好在为了应付这种情况,他们都有厚实门板,足以顶住一般袭击。
明珠就算不救焦氏和琳琅,也要等着小夏她们进来。
好在有惊无险,银珠拉着焦氏进了门。
外面叫骂声四起,各种村骂皆有。明珠问掌柜,“可有后门,咱们从那里走吧。”
掌柜点头,“有,但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怕这整条街都不安稳,不如在这里撑到官兵出动。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多少都有些后台,官兵不至于不理死活。”
只听外面一人粗声吼道:“他娘的,不想死的赶紧滚。”接着一阵拔刀剑之声。
“官兵来了,有救了。”琳琅抽泣道,刚刚吓死她了。
银姑双眼一亮,这个声音她太熟了,是东海啊。东海一直都是近身跟随主子,难道主子也在外面。可惜,又不能告诉姑娘。
主子也是,追小姑娘追的这样低调,明明那样尽心,还装作不认识,也是罕见。
银姑忍不住猜测,为何姑娘好似压根没听过主子的存在,这俩人真是奇怪。
流民虽然发疯,但他们还是会选择对象。一看十来个持着刀剑的糙汉子,哪里真敢惹,一下子便四散而去。
看这帮子人离去,凌澈才道:“还好没见血,不然也是不忍。那帮子人也是,既然将人放进来当苦力,却天天给馊了的稀粥,真是不地道。”
东海道:“听说稀粥也难得,恨不能清汤寡水,能不造反?婆娘孩子都死了,本就憋着气,再这样受打击,自然是想要报复。”
东海朝四处探查一番,“大哥,官兵出动了,这里也算安全了,咱们也撤?宝玉阁又不给咱们银子,干嘛要保护他们,还不如让流民抢一通算了。”
一个小个子凑过来笑嘻嘻小声道:“谁他娘的保护这黑心店铺,咱们保护大嫂呢。”这人正是那日陪银姑演戏的小毛贼。
东海大嗓门一嚷,“大嫂?大哥你定亲啦?啥时候的事,俺咋不知道。”
凌澈用剑敲了东海和小毛贼后背一下子,“胡说八道,回去罚三百个蟆跳。”
明珠等人在里边听到这里有动静,但也不敢多说话,谁知道外面是什么人。
银姑便道:“姑娘,要不我从后门回府一趟,让人来保护您回家?”
明珠略想一下,“相府哪里有什么正经护卫,还是去趟定国公府为好。”
掌柜的一听这话,暗喜自己做了正确选择。得罪了萧相,虽有麻烦,他们背后主子却也不怕。要是敢得罪定国公府,就等着不得好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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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出来了!
第11章 凌澈
银姑虽然不是很懂大户人家规矩,但她想着明家老祖宗年纪不小了,别没事自己吓自己,吓出病来可就罪过。
她便长了个心眼,将这事说与林嬷嬷,求她派人将姑娘护送回府就好。
她早就看出,这林嬷嬷虽是下人,但在定国公府很有脸面,这点安排还是不难。
林嬷嬷听了也是吓一跳,“姑娘当真无事?”
银姑用性命担保,“有人帮了我们,且官兵也出动了,真没有大事。姑娘头发丝都没掉一根。”姑娘跑起来那么猛,甩掉的头发不算。
林嬷嬷这才心安,“没惊动老祖宗是对的,这几天暑气上来,有些苦夏,身子骨正不痛快。好在三爷在家,我这就报给三爷。”
明珠三舅带着二十个家将赶到宝玉阁,就见到十几个带着刀剑的强人站在门口。
看三爷要急,银姑赶紧道:“这是救我们之人,万不要误会。”
三舅仔细一瞧,“小子,好像有些眼熟啊,谁家子弟?”
凌澈紧走两步,“三舅好,我乃凌家二郎。”
三舅一想,哦,这就是那个在南边一呆十年的苦命娃二郎?长得真不错,一看就身子骨健壮,习武的好苗子。爱武之人看人只看身子,其实人家凌二郎脸也挺俊,还挺温文尔雅俊美无敌的,至少不比三舅差。
不过也对,在京城无双的美三舅眼里,谁的脸都没他好看。
三舅悄悄问银姑,“这小子祖母是我大姑,我是我大姑的侄子,他就该叫我三舅?那我叫他啥?”
银姑:“外甥。”管她怎么论辈分,跟着姑娘叫,可不就叫三舅。
三舅拍拍凌澈肩膀,大笑道:“好小子,好外甥,都这么大了,十八了吧?你这是从小习武?身子骨不错。”
凌澈被拍的有点疼,“三舅,我就是喜欢在庄子上瞎转悠,这都是庄子上的小子,农闲时候比划着玩呢,也就唬人还行。”
三舅:唬我呢,农夫和壮士我还是分得清。
不过不是自己事,三舅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挺好,能强身健体就好。”冲着宝玉阁吼了一嗓子,“明珠,快出来,三舅接你来了。”
明珠早听见动静了,不过隔着厚厚门板,她还不敢确定,一听这一嗓子,赶紧让人开门。
小春笑道:“三爷这嗓门真大,嚷得全京城都知道小姐闺名了。”
小夏便道:“就你懂规矩。京城世家不知道咱们姑娘闺名的也没几个,又不是什么大事。这都什么年头了,还守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黄历。”
自打前朝开国皇帝破了诸多对女人严苛限制,倒当真没那么多变态规矩。
宝玉阁掌柜的赶紧让人放下门板,迎接明家三爷到来。
“三舅,您来得可真快。”明珠感慨。
三舅见外甥女装扮正常,眼神清丽,不像受惊吓样子,便笑道:“没吓到你就好。这两年冀州和孟州大旱,混入京城的流民不少。以后三舅给你二十个护卫,出门小心一些。”
明珠本想着焦氏出面向当时护卫他们的壮士道谢,只见焦氏脸色红红,只顾盯着鞋子,连头都不敢抬。
明珠只好冲着凌澈他们行了一个福礼,“多谢壮士相救,不知壮士家住哪里,来日定让长辈登门拜谢。”
凌澈脑子只剩下一句话:不知壮士家住哪里…… 不知壮士家住哪里……
小恩人怎就忘了我是谁!
东海用胳膊肘拐了大哥一下,“大哥,问你话呢。”
凌澈这时哪里还有往日精明,只傻傻答道:“顺手之劳,不必感谢。”
东海和银姑等人:什么玩意,这时该表现自己才对。
东海笑道:“我大哥是凌家二郎,本来带着我们上庄子上去小住,没想到碰到小娘子遇难。那些流民虽然可怜却也可恨,竟然欺负无辜女人,大哥便带着我们抵抗一二。刚刚大哥不忍来真的,还被那些流民打了后背,也不知道现在还疼不疼。”
明珠才知这人竟是凌二郎,“原来是凌公子,大恩岂能不谢。我三舅对跌打损伤比较擅长,一会让三舅好好看看。”
凌澈这才回过神来,“那怎好意思,我家里有老膏药,最多一贴就好,早就习惯了,不算什么事。”
身上皮糙肉厚的,哪里这么容易受伤,被三舅发现就不好了。再说了,让男人看身子多无聊,要是小恩人想看……简直不能想。
凌澈鄙视自己一番,小恩人才十二,自己不能太禽兽。
明珠也不多说,表达了谢意即可,有三舅善后就好。至于焦氏,是不能指望了,忒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其实,焦氏哪里是小家子气,是看见三舅惊呆了。她一直知道明珠三舅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比传说中潘安、宋玉还要美上三分。但她并未相信,如今见了,才知不假。
虽不知如何形容,但她一见成痴。想她二十正风华,却嫁给萧相。虽然萧相相貌也是上乘,但毕竟年岁在那里,肚子上都有了叠肉,哪里能及得上眼前这人。
不过,她也就是一瞬间呆滞,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身份。如今她已是高嫁,还能有何非分之想。还好,大家忙着叙话,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明珠也不多客气,“凌公子,来日再谢。天色也不早,我们先行回府。”
三舅,“这车被人抢过,还是稍等片刻,我们骑马而来,有两辆马车在后面跟着,一会便到。”
明珠笑,“不严重,我们几人一车,丫头们另一车,三舅护送就是,何必麻烦。”
上了车,琳琅拍拍胸口,“那个凌二郎可真好看。”
焦氏一笑,“是呀,据说凌二郎母亲也是个大美人。”爱美之人不是她一个,只不过看的人不同罢了。
琳琅便细细问镇国公府之事,高门大户,她了解得太少。
明珠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前世只顾自己过日子,并不太关心这些家长里短。今生却想知道多些,多懂一些人情世故。
凌家落难之时逃往南边,遇到一大地主相救,人家不仅管吃管喝,还把娇养了十六年的唯一闺女嫁给凌二郎之父,恩情可说比天大。
等凌家东山再起,竟然就将作出那等之事。凌家说儿媳妇遇难,实际上谁知道,死的时机也太巧了。
明珠心想: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忘恩负义、薄情寡义。萧相不也是这种男人,得了好处便翻脸。
焦氏和琳琅正聊得兴起,只听琉璃说了一句:“母亲,大姐,二姐,咱们东西呢?”
几人定住。琳琅声音都直了,“是在这辆车上吗?”赶紧翻箱倒柜,一无所获。
明珠点头,“好像就是这辆。”东西虽不稀罕,但好容易萧相大出血一次,竟然便宜了流民。
“官府会给咱们送回来吧?”焦氏问道。
明珠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实话说,“东西都被流民碰了,即使官府来问,咱们也不能承认。”
琳琅不满,“为何不承认,本来就是咱们的。”
明珠冷笑,“东西重要,还是名声重要。知道的,是咱们逃了他们才拿到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从咱们身上摸走的。你说世人愿意相信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