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别人忙上忙下,身为中心人物的谢清豫,心里不时冒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一下清晰意识到自己要和陆至言成婚了,一下又怀疑起这件事的真实性。
那些偷偷喜欢他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那些小心翼翼、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心情仍无比深刻,她却即将嫁给他,如同她曾在梦中期盼过的那样。
这份诚惶诚恐的心情,让谢清豫在出嫁前一日夜里,成功辗转难眠。后半年勉强睡着,可没能睡上两个时辰,她被丫鬟喊醒,被迫起身,而后任由自己被摆弄。
哪怕心知往后自己想要见自己爹娘、想要回睿王府没有什么不方便,同在长安,事事都容易,临到拜别父母的时候,谢清豫仍旧不受控制红了眼眶。
她藏在盖头底下,眼前只看到红艳艳的一片,耳边吵闹声响不断,倒是失态也不会叫人发觉。后来她被喜娘搀扶着走出王府,上得花轿,便是往公主府去了。
其后与婚礼有关的一切仪式,始终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进行。
和陆至言拜过堂,谢清豫被送入洞房。
新郎尚未过来揭红盖头,身为新娘的她只得安安分分坐在床边,春絮和夏果在屋里陪她。昨天晚上没有能休息好,被折腾一天,忙着的时候不觉得累,闲下来才感觉通身疲惫。
谢清豫亲身体验过,认真总结,认为成亲当真是个体力活。她乱七八糟的想事,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而后是春絮与夏果的声音说:“姑爷。”
知道这是陆至言过来了,谢清豫不自觉直一直身子,一颗心开始乱跳。春絮和夏果被他遣下去,房门被关上,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终于因他到她面前而停止。
陆至言揭开红盖头,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种温柔与炽热并存的感觉,令一直藏在盖头下的人没好意思立刻抬头。
谢清豫低眉顺眼望向大红裙摆,心跳得比之前又厉害许多。
直到她听见陆至言问:“是不是累了?”
确实累了,可听到他的话,她回答的是:“还好。”
谢清豫说话时,抬眼望向陆至言,正撞上他的满目柔情,脸上一热又垂下眼去。
“为什么那么看着我……”她小声嘀咕,“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奇怪?”
陆至言一撩衣摆在她身边坐下问:“你自己不曾看过么?”
谢清豫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至言微笑,视线扫过房间,牵起谢清豫的手,带她走到梳妆台前,让她坐下。
“这儿……”站在谢清豫身后的陆至言,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点一点镜子示意她看过来,旋即含笑道,“里边这一位陆夫人,可是特别的好看?”
“不奇怪啊。”陆至言扳过谢清豫的身子,格外自然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外边许多客人在等,晚点儿才能来陪你,我吩咐厨房备了些吃食,一会就能送过来,你饿了吃一些。”
谢清豫点一下头。
陆至言又说:“若觉得困,先睡也无妨。”
不好叫客人多等,陆至言很快离开,春絮和夏果重新进来房间里。她们让底下的人送来热水,之后伺候着谢清豫洗去脸上厚厚的脂粉,帮她卸下有些沉的首饰。
等到她们忙完这些事,一如陆至言所说,有热腾腾的吃食送来房间。乳鸽汤、四喜饺子、山药糕、糖蒸酥酪、小花卷……谢清豫都吃了一些。
陆至言好不容易脱身回到房间,是亥时过两刻。
他走到床榻旁,看到倚在床头的谢清豫,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写到洞房,失策0v0
第37章 醉春光
睡着了的人面容恬静,鸦翅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脸上的脂粉已被洗去,显露出原本白皙细腻的模样,小巧柔软的嘴巴一层淡淡而诱人的粉。
陆至言俯下身,动作很轻抱起谢清豫,让她在床榻上面躺下来,这样才好睡得舒服一些。正帮她脱鞋的时候,床榻上被扰清梦而有所感觉的人迷迷蒙蒙睁开眼。
“没事儿,睡吧。”
陆至言扯过锦被,帮谢清豫盖好,低声开口。
谢清豫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听到陆至言的声音,也不勉强起身。她躲在锦被下,半闭着眼,嘴角瞧起,轻轻点一下头,答应他一声。
陆至言看她猫儿似的,也笑了笑,而后又走出房间。听到关门声,谢清豫想着方才闻见他身上有一股酒气,多半去了沐浴梳洗,也不慌不忙。
醒来之后,哪怕依然感觉有些困倦,却是再睡不着了。谢清豫在床上躺过半天,发现越躺越清醒,又懒懒不想起身,便继续这么躲在被窝里等陆至言回来。
如是也不晓得过去多长的时间,终于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随即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走进屋子里,复径自朝着床榻的方向迈步过来。
回来的陆至言已换过一身衣服,之前身上那股酒气几乎闻不见了。见谢清豫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又朝自己伸出手,他会意牵着她起身笑问:“不睡了?”
“嗯。”谢清豫点点头,坐在床榻上说,“好像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做呢。”
没有合髻,也还没有喝交杯酒。
谢清豫记起春絮说要用的东西都归置在梳妆台上的匣子里,她想下床去取。然而一只脚还没伸出去,陆至言开口道:“我来吧,要拿什么?”
于是,在陆大人的小意殷勤下,陆夫人指挥着他把小匣子取过来。小匣子里面一把精致的镀金剪子,还有一只绣并蒂莲的香囊。
谢清豫从匣子里取出剪子,两个人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处,便是个夫妻同心的意思。她把两人绾在一处的头发装进并蒂莲香囊,和剪子一起收回木匣子。
陆至言把东西放回梳妆台原来的位置,随即又走到桌边取过酒杯,满上两杯酒,把酒杯送到床榻旁。谢清豫伸手接过其中一杯酒,他也坐在床沿。
两个人侧着身子,正正经经头碰头、手腕扣手腕,各自先喝下一口酒,再互相喂对方喝一口,最后彼此交换酒杯,将杯中醇酒一饮而尽……便是夫妻合二为一、永不分离的寓意。
喝完交杯酒,谢清豫羞怯中,悄悄抬眼去看陆至言。一刻间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眸光里把柔情爱意与绵绵情意看得分明,不觉相视而笑。
华美锦帐遮挡住屋内红烛大半的光,朦胧的光线里,他们并排躺在床榻上。两个人手掌交握、挨在一处,谢清豫偏过头来,望住近在咫尺的陆至言的侧脸。
“怎么了?”感受到她的目光,陆至言也转过脸低声问一句。
谢清豫摇一摇头,又笑:“今天是不是喝了不少?”
“大喜日子难免没地儿逃。”
陆至言问:“刚刚是不是熏着你了?”
“还好,不过能闻出来。”谢清豫笑着说道,一颗小脑袋往他胸前凑过去。她鼻子在他身上嗅一嗅,莫名对这件事很正经,“现在是闻不见了。”
陆至言垂下眼看她,含笑的眼眸,已是染上几分别的情愫。一时间,心里像被什么挠着,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做点儿什么别的事情。
谢清豫浑无所觉,话说完便准备回去躺好。陆至言却松开她的手,扣住她的腰,只不过一个翻身的动作,她到了他的身下。他手臂虚虚笼住她,让她在他怀里。
虽然陆至言的举动来得有些突然,但是谢清豫没有被吓着也不觉得憷。毕竟洞房花烛夜,要发生些什么、会发生些什么,她心里明明白白。
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谢清豫微微一笑,手臂主动勾住了陆至言的脖颈。暧昧又温情的气氛把两人团团包围,她倾身上前,调皮咬一口他的下巴继而吻上他的唇。
陆至言扣住她腰肢的手臂收紧,又定住她的脸,用行动回应起她的热情主动。他亲吻她,或轻或重,或深或浅,却是一贯温柔耐心。
帐幔外有红烛高照,升腾而起的燥热把人折磨,一把火仿似不知不觉烧到两个人的身上、心上。呼吸不由得乱了,身上的大红衣裳也似跟着凌乱。
于是神魂颠倒,于是意乱情迷。
缠绵缱绻中,谢清豫渐渐被分了神、销了魂,对陆至言的一切再无力招架。直至身体感受到一阵难以承受的疼痛,她皱一皱眉,禁不住呜咽出声,眼角染上泪痕。
陆至言立刻停下动作,细细去吻谢清豫的唇,她的眼睫,给她安抚。
过得一会,他声音低哑问:“难受?”
谢清豫躲在陆至言的怀里,没有出声,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他。神思清明中,指腹感受到他后背上当年伤口留下的痕迹,由不得指尖反复小心的摩挲,不无爱怜。
陆至言没有制止谢清豫的动作,只是将她搂在胸前。
好半晌,她不舍问:“还会疼吗?”
“原本是不会了,”陆至言看谢清豫一眼,“但现在好像有点儿。”
她一听便着急:“我看看……”
谢清豫身子一动,陆至言受不住。
他连忙捉住她的手腕,定住她的身子,叹一口气:“不妨事。”
谢清豫脸上挥不去的纠结:“不是疼吗?”
陆至言垂眼,见她当了真,当下又道:“嗯……但可以做点儿别的事情止疼。”
谢清豫正想问他想做什么,便被封住唇。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待下一刻,清楚感觉到他已经撞进来。
细碎呻|吟刹那从嗓子眼里冲了出来,她眼泪汪汪,脸埋在他胸前。此时此刻,却彻底如同海面上的一叶扁舟,只能在他身下,盲目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一夜满室旖旎春光。
窗外几多风雨飘摇,桃花悄然落满地。
翌日。
谢清豫悠悠醒转时,外面早已艳阳高照,而她依旧如两个人昨夜入睡那般,被陆至言抱在怀中。身上赤条条的,她下意识往锦被里缩一缩身子。
仰头见陆至言似乎还在睡,谢清豫不吵不扰,安静陪他继续躺在床榻上。偏头朝帐幔外看一眼,即便光线被住遮挡,仍能轻易感觉到今天该是一个好天气。
两个人这么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哪怕不去刻意回想,昨夜种种已悄然浮现在谢清豫的脑海。她终于记起来自己如何被骗,如何因轻信他的话而中计,也记起他后背大概无法已经被消去的伤疤。
谢清豫忍不住又手掌抚上陆至言的后背。昨天夜里,他说会疼也不知真话假话,想要再好好的看一看,怕吵醒他,便压下心思。她拿指尖一下一下描画着痕迹。
因是已经睡醒了,这么躺在床上无事可做,谢清豫不觉神游。直至手腕被人捉住才注意到陆至言已经醒了,她回过神,他却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睡好了?”
被他吻过得地方有些别样的感觉,缩回手,谢清豫点头:“也是才醒。”
陆至言收紧手臂把她往怀里带一带问:“要起了吗?”
谢清豫反问:“还困吗?”
两个人终是起身了。
洗漱梳洗后,用过早饭,他们乘马车到陆府。
正式拜见过陆衡,又见过陆云绣,之后他们四个人在客厅稍微喝过两盏茶,别过陆衡和陆云绣,陆至言把谢清豫带去了他的房间。
不是第一次到陆至言的房间,可是之前那一次,那种情况,谢清豫压根没有心情在意他房间什么样。这会儿过来,她终于好奇且不客气的细细打量。
陆至言的房间陈设简雅,没有太多的东西。谢清豫忙着打量房间,陆至言走到一个十锦槅子前。她视线转到陆至言身上时,见他冲自己招手,随即亦走上前去。
“来。”
陆至言一手牵住谢清豫,一手拿着一副画卷,带她走到了一张书案前。
谢清豫好奇:“是什么?”
陆至言没有回答,笑望她一眼,松开她的手,而后将画卷在书案上面铺展开来。
谢清豫探头一看,铺开的画卷上一个长相清秀的孩童戴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手里牵着一只兔子灯。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格外无辜。
是五岁时候的陆至言。
谢清豫看到画卷便记起来,他和自己说过的,而那时她说,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努力搜寻记忆,她回想起是那年上元节,他们一起去看花灯,见到小孩子牵着兔子灯嬉笑从长街走过,因而谈到的这些。
当时也不是随口说说,是真的好奇,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
谢清豫必须承认,这一桩事她几乎记不得了。
可是陆至言记得。
不但记得,还在他们成亲之后,马上兑现当初的承诺。
谢清豫低下头,垂着眼,声音闷闷的:“你坏不坏,第一天就想我哭……”
“是吗?”陆至言不大正经说,“我以为昨夜哭过了。”
谢清豫一怔之下,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会哭不也是他做下的好事么?她又羞又恼,咬着唇瞪陆至言:“我才不理你。”
陆至言却笑,像知道她会逃跑,先一步将她圈在自己和书案中间,不准备给她走的机会。谢清豫别开脸,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
他脸上笑容不改:“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该做到,否则便是言而无信、人品不敢恭维,不是夫人说过的话么?怎么如今我做到了,也要不理我?”
这人还会翻旧账了!
谢清豫哼哼唧唧、言不由衷:“因为你讨厌。”
陆至言身子稍稍前倾,逼近她,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怎么个讨厌法?”
谢清豫飞快看他一眼又继续别开脸去。
“因为这样?”
陆至言一句话说罢,谢清豫忽然被他抱起来。
突来的动作令她多少惊吓,几息之间,她被抱到了书案上坐好。陆至言人站在谢清豫身前,手臂撑在她的身边,微微而笑说:“我的记性也没有那么好,不过同你有关的事情,确实会想要努力记住。”
谢清豫耳中听着这样的话,转过脸看向陆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