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光——寒花一梦
时间:2018-10-07 09: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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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金风玉露
  周家祖宅在一个小镇上,大约在当地有些声名,且人丁兴旺,一趟大街住的都是周家的人。在周辛的安排之下,谢清豫、陆至言四个人单独住进一处宅院。
  这处宅院平常收拾得十分干净,他们住进来,只需看看是否要添置东西。为图清静,也不想太麻烦他们,周辛说要从周家拨人过来服侍的时候,谢清豫拒绝了。
  因为这般,周辛便交待其他人,无事不要过来打扰。他们下午到的地方,稍微打过招呼、住下来后,周辛之前说过的那位大夫也被请过来为陆至言看诊。
  周辛口中的大夫为陆至言诊断,除去开药方让人去抓药,还替他施针了。大夫起针已经是傍晚,之后说是明天再过来看一看,便已离开。
  大夫施针过后,陆至言的呼吸明显平缓许多。谢清豫侧身坐在床头,借着房间里烛火的光亮静静看着他。直至夏果将粥食和新煎好的汤药端进屋来,她转过脸让夏果把托盘搁在床边的小塌上。
  之前都是刘叔和周辛负责照顾陆至言,周辛这会儿在忙,挪不出空,谢清豫也没有让夏果动手,等她搁下东西让她先出去了。端过清粥,谢清豫自己喂陆至言。
  喂过粥,又喂汤药,再让春絮送温水和帕子进来,帮陆至言擦擦脸。等到做完这些事情,谢清豫松下一口气。至少,她没有没用到照顾个人都不行。
  刘叔回去想办法救陆云绣的事,能不能办妥姑且说不准,那么便没有办法现在就告诉陆至言。谢清豫却希望他快点走出来,别再像这个样子,整天都病怏怏的。
  “如果我说,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是你快点好起来,算不算为难你?”谢清豫小声的嘀咕,“你现在这样明明是在为难我,你那么聪明一个人,都不知道也有人很关心很在意你吗?”
  正说着,躺在床榻上的人眼皮似乎动了动,谢清豫惊吓,迅速站起身,而后才发现陆至言没有醒。即便如此,受惊的人不敢多待,连忙端起东西快步走出房间。
  关门声传来,带起一阵轻风,吹得烛台灯火摇曳。房间里悄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上的人蹙眉缓缓睁开眼,偏头朝门口的方向担忧看过去一眼。
  周辛请的大夫确实医术了得,等过得五天,陆至言整个人便好了大半。他没醒来的时候,谢清豫会喂他吃饭喝药,人醒来,这些事情便是他自己动手。
  大夫说陆至言须得暂时卧床休养,谢清豫每天都会去看看他。她到周家祖宅后,白天常常和周家的孩童们一块儿去玩。他们不嫌她累赘,顽皮的带上她掏鸟窝、钓鱼、挖竹笋,不亦乐乎。
  谢清豫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陆至言带点儿什么,或是一枝桃花、杏花,或是从小孩子那里得到的有趣的小玩意。她倒没管陆至言需不需要,自顾自做这件事,但陆至言也未反对过。
  第十天的时候,陆至言基本好了。这一天他很早便起来了,穿得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裳。谢清豫同样起得很早,他从房间里出来时,她正站在廊下喂鸟雀。
  笼子里是一只蓝歌鸲,腹部的羽毛是白色的,背部、翅膀、尾巴及头颈两侧的羽毛是或深或浅的蓝色,十分漂亮。它的叫声也格外婉转动人,一点儿不让人烦。
  谢清豫起初看到便觉得喜欢,每天得闲也总会喂,今天同样不例外。
  听见动静,她转过头冲陆至言一笑:“早呀。”
  说着,谢清豫将手里一个装鸟食的白瓷罐子递给春絮,走到陆至言面前认真打量一下他的脸色,又问,“今儿有人说是要带我们去猎山鸡,你要一起吗?”
  他们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后,周辛大约和族中长辈提及谢清豫的身份,因而周家的人待他们一行皆恭敬客气。陆至言身体有所好转后,担心刘叔一个人缺少帮手,谢清豫便安排周辛亲自走一趟看看情况,不过陆至言还不清楚这些。
  “你要是不想去,留在这里也可以。只是刘叔和周辛都不在,你留在这里的话,得一个人。”在陆至言回答之前,谢清豫补充道。
  陆至言看着谢清豫一双纯净的眸子,想起之前她说的那些话。
  他微微抿唇,点了一下头。
  谢清豫口中的有人,不外乎是周家的孩子。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觉得她漂亮可爱自然乐意带上她玩。除去几个小孩,还有两个周家的仆从跟随保护安全。
  山林离得并不远,坐马车连两刻钟的时间都不用。他们行走在山林里,随处可见草木掩映中开得繁盛而艳丽的紫红野杜鹃。谢清豫兴致高涨,陆至言一如既往安静跟在队伍末尾。
  半大的孩子个个调皮爱闹一路都叽叽喳喳,走在前边的谢清豫听不到陆至言的声响又看不到他人,总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
  到得后来,她便索性故意放慢步子,落到陆至言的身后跟着他。夏果和春絮在前头帮忙照顾孩子,没有簇拥在谢清豫身边,她自己一个人跟在陆至言后面。
  陆至言走路是一贯的背脊挺直,他身量修长、身材挺拔,不高壮也不单薄。哪怕仅仅是一个背影,也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人该长得好看。
  谢清豫目光落在陆至言的身上,瞧着他的背影,忽而想起十五岁那一年的冬狩。她那时便见识过陆至言的骑射之术,虽然不能百步穿杨,但绝对当得上很不错。
  猎山鸡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会不会太过无聊?清早想着该让他出去走走,便那么提议了,现在看,似乎算不上好提议。也不知是不是碍于她的身份不得已答应。
  谢清豫胡思乱想,走在前面的陆至言倏然住步。她此时尚且分出几分注意放在他的身上,才不至于撞了上去。只是两个人一下离得过于近,差点儿要贴上去,她慌慌后退一步,又探头问:“怎么了?”
  陆至言手指了一个方向,微微侧过脸说:“那儿有。”
  有什么?谢清豫看过去,方才明白过来,斜坡上的灌木丛里藏着一只雉鸡。
  他竟然这样认真在注意这些,其他人走过去压根没发现。谢清豫想,那么大概是没有觉得多无趣。这般想法让她脸上露出笑容,继而冲陆至言比个嘘声的手势。
  从周家仆从手里拿过来弓箭,原本谢清豫想自己动手的,不过很快她转变想法,把弓箭交到陆至言手里。陆至言低头看一看手里的东西,耳中听到谢清豫小声说让他来,也没有扭捏和废话。
  几息的时间,陆至言搭箭拉弓,那只雉鸡便已失去逃路。这两年来,他其实基本上没有机会碰这些东西,可是手法和准头完全不输从前,一箭射出去没有失手。
  谢清豫在旁边捧场喝彩,借机搭话:“你的箭术很好啊。”
  陆至言便说:“过奖。”
  “射箭,小时候有人教过你吗?”谢清豫笑问。
  陆至言回答:“在书院有夫子教。”
  “只是夫子吗?”谢清豫有点儿惊奇,“我以为,也许有高人指点过。”
  陆至言这次没有说话。
  谢清豫等不到回应,唯有豁出去,叹一口气道:“这个时候,你该问问我,我得到过什么高人指点。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小时候,霍将军亲自教我射箭。”
  霍将军是本朝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清豫说这些话,是想缓和气氛。但她在努力想其他话题的时候,陆至言却开口了。
  他问:“小时候有人教过你吗?”
  谢清豫愣一愣,转而咬着唇笑:“是霍将军啊。”
  他们猎到四只雉鸡,一只野兔后,便打道回府。
  除去陆至言猎来的那一只雉鸡外,其他的猎物,谢清豫都让周家的孩子拿走了。
  回来以后,春絮和夏果在厨房忙忙碌碌准备起午膳,悠闲的谢清豫则坐在院子里一株枇杷树下喝茶。她招呼陆至言一块儿坐,陆至言却没有动,只是立在一旁。
  谢清豫不强求,低声问他:“你心情好点了吗?”
  陆至言一时没有回应。
  谢清豫说:“我把你带出来,总得好好带回去,你要是有事,我也很难办的。”
  陆至言垂下眼,却说了一句:“抱歉。”
  谢清豫仰起脸:“我没怪你呀。”
  “她在外面受那么多苦,心里难免有怨。”陆至言说,“或许,其实有苦衷。”
  是在说陆云绣,轮到谢清豫不知该怎么接话。
  陆至言说:“我该明白这个道理,却拖累郡主,是我的不对。”
  “那你以后不会像这样了?”谢清豫问。
  陆至言点了下头。
  谢清豫再问:“以后都会好好吃饭?”
  陆至言迟疑的又点一下头。
  谢清豫一副安心的模样说:“好,那么,这就是你答应我的第二件事。”
  陆至言没有说话,也没动。
  谢清豫便看向他:“为难你了吗?”
  陆至言终于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我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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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相逢
  中午的时候,饭桌上有一道酸笋鸡皮汤。
  鸡用的是他们上午猎回来的雉鸡,酸笋用的笋则是前阵子谢清豫挖回来的。
  挖回来的鲜笋去壳切片,连同太阳未出之前的井水一起藏入缸中,腌制到今天味道正好。雉鸡取的是鸡胸肉的部分,连皮带肉片得极薄,和酸笋一起用高汤熬煮。
  除去一道口感爽滑的鲜笋鸡皮汤,饭桌上面另外还摆着清蒸鲈鱼、香芋蒸排骨、清炒芦笋、糯米丸子以及一道芙蓉鸡片。偷偷观察过陆至言的口味,为了让他能吃得多一些,谢清豫暗暗叮嘱过春絮饭食可以清淡点。
  毕竟陆至言才大病初愈,即使他点头答应她说以后会好好吃饭,但胃口这样的事不由人,吃不下总是不可能硬塞。不过,今天中午的饭菜他大约合口味,他不像之前那样食不下咽。
  用过午膳,周家一位小僮给谢清豫送来一封书信,是刘叔和周辛的。他们在信里面说一切都顺利,不日便会回周家祖宅。突来的消息让谢清豫觉得,终于出现一件好事了。
  收到刘叔和周辛消息又过去五天,谢清豫和陆至言、春絮、夏果钓鱼回来,才歇息一盏茶的功夫,院子外响起一阵马蹄声。春絮出门去看,见是刘叔他们,连忙折回屋子来和谢清豫报信。
  谢清豫走到院子里时,刘叔和周辛也已快步走进来了。正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头带着帷帽的年轻女子。那人摘下帷帽,谢清豫也看清楚她的脸,不是陆云绣又能是谁?
  陆至言走在最后,看到陆云绣熟悉的一张脸,刹那呆愣在原地,挪不动步。视线落到他身上的陆云绣眼含热泪看他,却快步行至谢清豫的面前,立刻便要在她面前跪下身去磕头道谢,但是被谢清豫眼疾手快的扶住。
  只有人被好好的带到陆至言的面前,才绝不会让他希望又失望。她来了,那么必然事情已被摆平。手掌托住陆云绣的手臂让她起身,谢清豫说:“平安就好。”
  陆至言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陆云绣,。
  转身看到他这样,想起他和陆云绣之间话未说开,谢清豫便冲陆云绣点一下头。
  示意刘叔和周辛先进屋,谢清豫和其他人先走开,留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面。屋子里,春絮和夏果帮刘叔周辛倒茶,喝过一杯茶,略缓一缓,他们向谢清豫禀报这段时间在青州发生的事。
  刘叔回到青州后,惦记夏果提到那位被打的年轻人,便到李府附近去转过几次,后来当真碰见了。那一位年轻人是家中行商的外地人,因曾受李姓商贾的蒙骗,年前落得个家财散尽,家破人亡的凄惨地步。
  他孤身来青州讨公道,原想与官府报案却无人理会,无奈之下直接找到了李府。如此,毫无疑问只有被欺负的份,恰如那天夏果所见他被李府仆从殴打。
  确认过这人所言属实,刘叔转而试探官府情况,发现如今治理青州的是一位新上任的年轻官员。这位大人空有抱负,却抵不过地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故而处处受制于人。
  一面是寻求公道的年轻人,一面是想要施展手脚的年轻官员,一面是恶名在外的商贾……摸透彻这样一个在刘叔看来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局面,他便开始出手了。
  恰逢年轻官员先时杀鸡儆猴的对象也选定了李府,刘叔插手之后进展顺利,事情才能解决得那么快。有刘叔抑或说刘叔背后的人做倚仗,年轻官员雷厉风行、杀伐决断掐灭了李府的气焰。
  李姓商贾锒铛入狱,李府众人无不趁夜逃窜,刘叔和周辛趁乱带走陆云绣。到这个时候,青州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无须继续干涉,他们便把人带回来了。
  谢清豫听刘叔和周辛说过始末,没有多评价这些事。
  她只点一点头说:“你们辛苦。”
  陆云绣能被救出来、不用在那府宅里受苦,谢清豫当然是高兴的。可她心里清楚做这件事有多任性,而能得到这般结果又有多幸运,便不敢放肆。
  刘叔和周辛向谢清豫说明白这些后,没过去多会儿,陆云绣和陆至言走进来了。姐弟之间没有顾虑的把话说开,此时关系修复,脸上留有泪痕的陆云绣明显已经哭过一场。
  陆云绣和陆至言走到谢清豫的面前,一个福身、一个鞠躬和她道谢,转而又和刘叔、周辛说些感谢的话,最后是和夏果、春絮。自认没有出什么力气的夏果和春絮,极为不好意思,连忙也向他们回礼。
  一路奔劳,等到话说得差不多,谢清豫让夏果和春絮去准备热水让刘叔和陆云绣沐浴梳洗。周辛是在自己家里,自然不需要她招呼。她没有久待,兀自回房了。
  夏果和春絮都照顾人惯了,做事不必说的周道。等陆云绣去沐浴,又收拾妥当一间房让陆云绣住,她们才回去见谢清豫,继而又去准备午膳。
  谢清豫回房、陆云绣沐浴,夏果和春絮都在忙的时候,陆至言人在院子里。日光直直的落下来打在他脸上,他一双眼睛始终望向谢清豫住的房间,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涌动。
  刘叔和周辛是带着陆云绣马不停蹄赶回来的,沐浴过后的陆云绣感觉路上积累的疲乏涌上来,便忍不住想睡一会儿。她闭眼睡觉的时候,陆至言守在榻边,寸步不离。
  只睡了小半个时辰,陆云绣便醒了。醒来看到陆至言坐在榻边,不知想什么想得完全出神。她喊了他一声,自顾自坐起身,而陆至言也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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