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之间想念起了寄槐,让他快点回去给我把那些东西带过来,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我想做香辣味儿的,辣椒只是调味品,留作种子用不掉那么多不是?
我正在想念寄槐的时候,那三人兴高采烈地带着猪回来了。我让他们把案板架在院子里,常远将半片猪放在了案板上我,我拿出了砍刀,开始一块块地分割,夹心肉留下包饺子,肋条刚好做焖肉和走油肉。臀尖,切肉丝,做酱肉,蹄髈,酱烧……,我分的起劲,手起刀落,等到半头猪分完,我才发现一院子的人都在瑟瑟发抖地围观我。
“这是怎么了?”我抬头问道。
苏家嫂子对我说道:“大妹子!你也太能了吧?比那张屠户还厉害。”有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嫂子对我说道:“这些下水,我先去洗了,等下你开完了片,过来跟我说怎么弄。”自从我做过了几次菜,嫂子觉得他家的客栈一直这么冷清,并不完全是这里没客人的缘故,实在是她的手艺还是差了一点点,我这里到时候有个秀芳姑娘对烧菜也十分地有兴趣。
所以两人只要我一烧菜就转我身边,比如现在秀芳又转我身边了。我切下一块臀尖肉,扔在海碗里,对她说:“去,一半切片,一半切丝,用生粉和调料上浆。”
秀芳一听见我这一声吩咐比得了赏钱还高兴,道:“哎!知道了!”麻溜儿地就拿了肉进去。
等我四片猪肉都开完,那几个洗杀海鱼的也有完成,我让他们用薄盐腌上,先沥干水分。自己则是将要明日做走油肉和焖肉的两扇肋条,开成了半尺见方的肉块,另外把蹄髈也放了进了盆里。常远过来将盆拿到井边,吊了几桶水上来,冲洗这些肉块。
“老头子,过来帮我舀水灌洗猪肺。”嫂子喊老苏。
常远帮着我端盆子进厨房,他接过了梅花的灶后生火的活儿,他陪着我边聊天边忙活,我对他说道:“你以前可能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把日子过得如此烟火气息吧?”
“我最想过得就是现在这样的日子,当初这样的寒冬里,我入夜来找你,得你一碗面,一碗馄饨,浑身上下就暖了起来,我当时就想要是日日能过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他的声音传来,我走到他跟前,瞪了他一眼,说情话也不讲场合,咱们这厨房里还有在切肉丝的秀芳。我知道他讲的是前世,她听进去难免定然觉得是今生,这好似咱俩未曾成婚之前就有了首尾。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对他说,你看着柴,我去帮嫂子。
等我出去,嫂子也不用我帮,她那里也已经差不多了。我就把那些猪网油都拿了过来,切了小块,水里再过了一过,进来对常远说:“另外一个锅子也烧起来,我来炼猪油。火要小,熬猪油要半煮半熬才好。”
他得了我的话,火候控制地刚刚好,这就是默契了。我把猪油舀了出来,把油渣捞出来放在一个大碗里,洒了一把盐道:“中午的时候刚好烧猪血!”他倒是好,伸手捡了一块猪油渣塞进嘴里,怕烫用牙齿衔着,吸了口凉气,才进嘴里咀嚼道:“真香!”说
着还拿了一块喂我,我吃了一块道:“这东西特容易长肉,少吃些!”
“好啊!”他从橱里拿了一个小碗,拨拉了几块,说:“我让苏老哥多吃些!”说着就走了出去。
我把肉汆了水,猪头腌了和嫂子一起把清理好的下水端了进来也飞了水……
这里没有我在京里面馆里的陈年老卤,特地去扬州买了各色的香料,虽然煮过几回,但是到底没有那股子浓香之中藏着的醇厚。要求不能过高,反正能少出个九分的味道已经不错了。到了晚上我卤味儿的香味勾到了很多人。
这些做完,把外面的豆浆刚好拿进来,烧开了分了两个缸,用昨日去滩涂边上的盐工家里要的卤水,到了些进去,开始点豆腐,等它凝结起来。
我们几个正在围观豆花的形成,那些返回来的花子们,闻到了卤味的味道,派了他们的头过来问:“苏大哥,这是烧了什么,能不能赏一点点给我们尝个新鲜?”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会儿还没好呢!阿牛兄弟,跟大伙儿说一声,咱们常大人和奶奶正在准备明天给大家伙儿晚上的席面。明天大家早早手工一块过来吃饭。”苏老哥方才已经问我,好没好,被我瞪了一眼道,“没好!”那阿牛既高兴,又嘴馋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走了出去。
豆花成了,寄松和寄杉两人抬着缸,春桃和嫂子一起抬了一筐碗出去,我调制好了蘸水让吟风拿出去,常远和苏老哥一起出去,等回来的时候,每样都是空的。
随着整齐而又韵律的剁馅儿声,大年三十已经到来,我带着秀芳和嫂子一起在后厨,其他人剁馅儿的剁馅,擀饺子皮的去擀饺子皮了。吟风抱着蕴儿,带着小九儿在院子里吃着油果子。
为什么走油肉里面要扣上一半的芋头,那是为了一份能当两份吃。毕竟人多,最近又是干体力活的,总不能让人刚端上桌子就菜没了吧?我看着锅子里烧着的猪爪和那些下水,一块块猪肺翻滚在奶白色的汤汁里。我放入一大碗的油豆腐,再倒入已经调入黄酒的醪糟,一股子带有酒糟味道的香气升腾起来。
傍晚时分,嫂子把放凉已经冻上的焖肉,切成了块。秀芳正在下着面条,春桃在灶台上舀入红汤,一碗一碗的焖肉面被端了出去,这一场宴席,我先用一碗结实的面给他们打底。再一个一个菜出去,最后一个上的就是这个锅子里的糟钵头。
等我在里面的桌子上坐下的时候,吟风为我盛了一小碗的汤道:“跟奶奶这么久,都没吃过这个菜,奶奶以前怎么没做过?”
“这是江南的杀猪菜,平时哪里凑得齐这么许多的下水?”我边说边吃了一片猪肚,味道鲜香四溢。以后有了泡椒,还可以用泡椒酸菜一起烧,那酸辣开胃肯定也不错。
我听着前面传过来哈哈大笑声,难为常远一个贵族子弟,能如此放下身段,与一群花子混在一起。到了夜里,常远进来,我为他打了水让他洗漱,他告诉我说道:“燕娘,阿牛自己提了他想要以后跟着我们做,我顺势把他引到咱们一起聊的那个包工头的事情上来,他很想做,他说这几日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还是一个活着的人。苏老哥说我们是他们的贵人,他们相信咱们能把海陵给带好。”
这是人格魅力的一方面,人格魅力是能够引导别人,得到他人的追随,这是任何制度或者手段都无法替代的。现在是像大家显示他平易近人,为人豪爽的一面,这是表现了仁义。在接下的日子里,我们还需要在更大的范围内,让他表现出智慧的一面。想要在未来改变这个世界,为他塑造一个伟光正的形象是极有必要的。
躺床上,我靠在他怀里,撩起他的衣摆,伸手摸过去,发现……我不禁大声他:“常远,你的亵裤呢?”
“嘘,小声些!蕴儿睡着了。”他指了指里面的孩子,面对我询问的眼神道:“你没给我拿我就没穿!”
“你就这么钻被子里,合适吗?”我问他,他什么时候如此?如此地……原谅我无法形容了。我刚刚还在想伟光正啊!他现在如此之……合适吗?
第88章
除夕, 按照传统要守夜。某人提议我守夜干等好无趣,更何况一爬上床,今天一天疲累,如果不做点什么, 很快就会睡着, 所以不如咱们就从年尾直接啪到年头得了。
他为自己不穿裤子找了个好备注,他上下其手,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问他:“寄槐怎么还不回来?”
他使劲地捏了我一把, 道:“这是什么时候, 跟我提寄槐?”这一下可把我给捏疼了,我还来劲儿了问他道:“为什么就不能提了?我还真是怪想他的。”
这真是戳了马蜂窝了, 某人立马就不高兴了, 要好好教训教训我, 乃么我使劲地捂住嘴,生怕把小祖宗吵醒。
原来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之后,那位仁兄就果断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种欣喜溢于言表不足以表达我的激动的万分之一, 我拿了小马扎,坐在土豆框子面前,端详着一颗土豆,已经泛青的表皮上一簇簇的新芽冒了起来。
我看土豆比看常远还要含情脉脉, 忽视了为了他们千里而来的寄槐, 等我检视了红薯和玉米之后,我才想起已经站在那里许久的寄槐, 站起来看他,此时他已经被我晾在一边很久,愧疚之心油然而生,忙补救道:“寄槐,怎么样一路顺吧?年三十晚我还跟你家爷说起,你这一路可顺利?”
寄槐那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好似在说,算了吧!你会想起我,但是他不想拆穿我的样子,他寡淡说:“一路十分顺利。”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的味道。
“听雨安顿好了?”我问他。
“安顿好了!京里也打听了不少的消息。”他将话题从听雨那里转到了京城,这个时候常远进来,看见寄槐立马就说:“刚回来也累了,先去洗漱一下,歇一会儿,等下来跟我回话。”这话里的味道怎么那么奇怪呢?什么叫等下来给他回话?
“爷,属下正跟奶奶禀报京城里的消息。还是说完了再去歇息。”寄槐十分了解我,但凡八卦一定要及时聊完,否则抓心挠肺,晚上难免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偏生常远此刻好似不了解我的这个性情,他再次重复道:“歇着去,也不急在一时。”就这么把那个攒满了一肚子八卦的寄槐给赶走了,而放任我这个已经竖起了耳朵等着八卦荼毒的人。他太不道德了,不想理,他还是不是那个我认识的常远,那个对我深刻了解的丈夫?深深地怀疑。
“燕娘跟我来,我给你带回来好多螃蟹,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批的冬蟹了,还有好些螺。”他拿着海鲜来吸引我,难道我要上他的当?在我天人纠结之间,他半拉半拖着我出去,院子里的竹筐子里十几个螃蟹张牙舞爪,看了让人很有食欲。还有一个木盆里,水里养着好多拳头大的海螺,酱爆海螺片这个菜名已经在我的脑子里蹿了出来,那鲜美的滋味……
他在我旁边似乎是在探究什么,试探问我:“你不是说要做香辣蟹,寄槐辣椒拿过来了吧?等下晚上一起尝尝看,你心心念念的辣味儿。”
想着这辈子还没好好吃一顿辣,突然之间觉得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我这个人啊!就是没有个长性,生气坚持不了半天,冷战绝对不适合我。算了算,等下寄槐总是会说的,等就等吧,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阿嫂和我一起在厨房忙活,添上其他的几个菜,满满当当做了两大桌,寄槐端着饭碗,吃着饭,兴奋地说:“可想死我了!一路上我不知道有多想奶奶做的饭菜。寄杉,你可是有口福了!”
“快吃!”寄杉还没回他,他就被常远莫名地瞪了一眼,还收到了这个话茬,他挤眉弄眼地看着我,似乎在询问到底他家爷吃错什么药了。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你爷这个人,就如同进入更年期的妇人,阴晴不定,让他小心点。
偏生这个人的识相程度,也是随机的,有时候机灵地不要不要,有时候蠢萌蠢萌,他还要开开口,“爷,我想娶听雨!”
寄槐对常远很是平淡地说出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此刻岂止是我,吟风听见了也竖起了她的耳朵,一脸好奇地看着寄槐。听雨没多久之前,还壮志凌云,要努力做一个职业女性,那样的信誓旦旦,才路途上跟这个货单独相处了十几天,就改变了志向?我不信。
我一拍桌子道:“寄槐,我让你护送听雨回京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居然监守自盗,我鄙视你!”这个时候吟风在旁边应道:“奶奶,您说的对。我家听雨如此精明,怎么可能随便就听信你的花言巧语,被你勾搭到手,定然是你使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
我放下咬在嘴里的辣乎乎的螃蟹,瞪着眼睛看他,常远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寄槐面对我们两个女人,如此的质问,他说道:“奶奶这是不信我?奶奶可以去信,问问听雨,她可愿意嫁我?”这话说的好自信,自信到不不得不信,觉得再生疑惑,就是对他这个跟了我很久的心腹的侮辱。
“我自然信你,可你是如何俘获佳人的芳心的?”我出声安慰他,但是还是要求详情,其实意思里还是不信。
他略有些不爽,但是还是细细的跟我们说,简直不要太简单,孤男寡女一起上京,互相照顾,就照顾出了情分。平时他八卦的时候,眉飞色舞,说到他自己简直就是乏善可陈,反正一句话,您不信,问听雨去。
我思索了一番,也许我该为吟风也创造一些机会,我看向吟风,吟风对我说道:“奶奶,您先吃饭!螃蟹做得真好!”我被她软软的话给劝退,夹了一个螃蟹腿,吃了起来。
吃过半程,寄槐开始八卦,先从常远地前仰慕者说起,薛良娣人生顺遂,果然一举得男,如今在太子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庶长子,也是长子不是,太子殿下对她如今恩宠更甚从前。可见什么看重才华,都是瞎扯淡,真的人美了,要是冒充个他人实在不算是什么。
“奶奶,薛娘娘听说小人回了京城,找了小人来带信,说她与您的约定,不知道您可还记得?”听到这句问话,我茫然摇摇头,我实在不记得与她有过任何的约定。“她说,爷多次触怒殿下都是她从中周旋,才得以让爷保的平安。另外她说,让爷收收脾气,等太子气过了,她会想办法,让太子将爷调入京城,定然不会让爷长时间呆在穷乡僻壤。”
“是吗?如此说来倒是得好好谢谢她!”我把“谢谢”二字咬牙切齿的语气说了出来,这个女人太自以为是,她能掌控太子?。
根据马基雅维里所言,太子是一个政治家,而真正的政治家,是不会为普世价值观所束缚,他知道自己的一切行为只有一个核心,即权力,一切有碍于此的东西都在被清除之列,他决不会把任何其他东西——如道德、爱情、诚信、金钱等——置于权力之上,除了权力,其它一切都是工具,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权力,其它都是手段。会听一个宫闱妇人之言,她对自己真有信心。
“不要去计较她,这个人你权当是不存在的就好。”
“不存在?你别告诉我,她没有给你单独写信?”
“这你倒是想多了,太子的妾室,来给我写信,我不想活,她还想活呢。最多就是带带口信。不过如果她真的写信了,想来也是太子授意的。不过我还不认为太子对她会有这种信任。那幅画这个事情,太子早就心知肚明。”常远让我不要乱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