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几天下去了,尽管有些大逆不道,可他就一直在想耶律德为什么还没死。
毕竟季琉璃的诊断之言一般都不会出错的。
至于那什么进补的东西……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这几天他每日都会避开众人的耳目来看看耶律德的情况,耶律德始终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况,要怎么进补品?
还有!
耶律德体内的两种毒性在前几日就被肃清了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他可没有听说过啊。
“别急,我这不正打算解释么?”季琉璃瞥了一眼耶律卿,转身向不远处的圆桌走去。“说来话长,都过来坐下吧。”
季琉璃是不拘小节之人,认为所有人都能跟她同席而坐。
可殿内能跟季琉璃平起平坐的人除了龙榻上的耶律德就只有耶律卿了。
就连行事言语较为随意的邢祁阳也懂得最起码的尊卑有别。
于是,现场就成了季琉璃、耶律卿二人在圆桌前入座,邢祁阳、青媌、富公公三人立在一旁的尴尬景象。
“……”季琉璃略显无奈的抚了抚额,倒也不强求这一点,神色凝重地开口道。“今日要你们在场,是为了要跟你们说一些事情。
其实君主体内的两种毒性,早在前几日我扮作医者入宫的时候就已经解去了。
至今不说,也是顾虑了很多的事情。
原本我想凭自己的力量去查找出对君主下毒的罪魁祸首,但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君主的事情,并非依靠一个人异想天开就能解决的。
我其实几日前就知道了君主体内两种毒药中毒性较重的一种是耶律智、耶律克这两个人合谋干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和证人去指证。
况且,就算找到证据惩治了最近才对君主下毒的耶律智、耶律克也是无济于事。
耶律智、耶律克给君主下的慢性毒药虽然毒性较重,可充其量不过起了激发君主体内潜藏毒性的作用罢了。”
“也就是说……”耶律卿思绪冷静地总结出了最重要的一点。“真正对他造成致命伤害的,是第一种毒性。”
“对。”季琉璃点了点头,偏过头看向了一旁的邢祁阳。“祁阳,关于安怀仁,你了解多少?”
邢祁阳不知道季琉璃为什么会突然问到安怀仁的事情,却还是回答道。“安怀仁是两年前被安贵妃执意送进御医院的人。
医术不行,药理不行,人品更是差劲到了极点,御医院的其他人基本上是不敢惹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熬药的手艺了。
不然,为君主熬药的重任怎么会被交到他手上?”
“什么?!”季琉璃难掩震惊的惊呼着,低声呢喃道。“天哪,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么?”
耶律卿仿若是没听到季琉璃的惊呼与呢喃,只在意邢祁阳的口中所述。“为何会有人专门负责给他熬药?不对,应该说……为何他会需要专门给他熬药的人?”
“在你离开东临前往边境后不久,君主的身子每况愈下,喝药的次数跟每日用膳的次数相差无几,这些你不知道么?”季琉璃还以为耶律卿对耶律德的事情了若指掌呢。
“不知。”耶律卿坦白承认了自己对于耶律德身体情况一无所知。“我并未特别让人调查他的事情。”
说实话,自从他的母妃去世之后,他因为心中怀有恨意,根本不曾在意过耶律德的事情。
尽管前几日季琉璃跟他说过耶律德这么多年来摒弃他、任由旁人欺凌他的原因……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可就算如此,也改变不料母妃蒙受不白之冤枉死这个事实!
他无法理解耶律德隐忍至今的做法,更搞不懂这么做究竟意义何在!
第569章
季琉璃看出了耶律卿的心事重重,张口想要安慰却还是被自身的理智给阻止了。
现在这样气氛凝重并且还有旁人存在的场合,并不适合儿女情长。
“嗯哼。”季琉璃清了清嗓子提醒耶律卿回神,说出自己对安怀仁给耶律德熬药的看法。“事情其实出乎我的意料了。
虽然有想过安怀仁应该插手了给君主熬药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交给安怀仁全权负责的。
我姑且推算了一下,君主应该是四至五年前的这段时间里被下的毒,就这么刚刚好发生在三王爷主动请缨前往边境的不久后。
很明显,下毒之人是想要趁着卿……摄政王不在东临的绝妙机会让君主毒根深种无力回天。”
邢祁阳被季琉璃换来换去的话题绕得有些糊涂。“郡主,您话题也转得太快了,我思绪跟不上,完全都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了。”
当然,在场被绕糊涂的不只是邢祁阳,就连向来睿智决明的耶律卿都被季琉璃的话给绕了进去。
“我……本王也明白不了。”耶律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试探性的猜测道。“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安心?”
他想来想去,季琉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有关安怀仁的话题还未结束时,就强行提到了耶律德是他离开东临后被人暗中下毒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将看似不关联的‘两年前安心执意送安怀仁入御医院’‘四年前君主被下毒’‘安怀仁昨夜被安心安插在牢中的心腹暗害致死’三件事情假设到一起而得到的那额结果。
“真是一点就通。”季琉璃赞许着耶律卿,随后才开始解释道。“我在知道君主是四年之前被下毒药后,就派人去查了。
四年前,摄政王主动请缨前往边境后不久,君主曾经因为不明原因昏睡过整整二十四个时辰。
全御医院都找不到君主昏睡的原因。
由此,安心推介了一个熟人入宫,君主便醒来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之后,熟人就跟两年前的安怀仁一样,被安心以‘他是个人才’的理由给硬塞进了御医院。
那个熟人倒是因为有真材实料,得到了御医院中大部分人的认可,甚至还被脾性怪异的伍一品给收为亲传弟子。
虽然此人在御医院的日子混得不错,不过至今仍无人知晓当初这个熟人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君主苏醒。
直到两年前……更准确点,应该说是安怀仁入御医院不久。
这个熟人因为‘得罪’了安怀仁,被安怀仁用棍棒殴打致内伤过重,最后不治而亡。
安心第一次安插熟人进入御医院,时间与君主中毒的时间吻合。
第二次安插安怀仁进入御医院,则那个极有可能是给君主下毒的熟人没了性命。
再到昨夜,安怀仁被押入天牢的当日就被安心安插在天牢的心腹给除掉了。
现在我就来大胆假设一下:
我,就是安心。
平常视为眼中钉的三王爷离朝前往边境守关,完全就是除去君主的最好好时机。
我先用想办法让君主昏迷,制造机会让人以为君主体弱,便有了名正言顺让君主每日喝药的理由。
一转眼已过了两年,可不知道是熟人良心发现还是后来的利益不够,竟然跟我说不想再给君主下毒。
没办法,我的计划无论如何都必须实现,就找了另外值得信赖的安怀仁入御医院顶替熟人。
但昨天,安怀仁除去熟人的事情被我……不对,被‘郡主’知道了,还被摄政王给派人押入了天牢。
为了防止安怀仁泄密,我就让早就安插在牢中的亲信偷偷解决掉了安怀仁。”
“天呐。”邢祁阳对自己禁不住《药千草》诱惑的这件事情感到后悔。“虽说一睹《药千草》不枉此生,但果然还是不该掺和进来,这下就算有几条小命也不够丢的了。”
富公公尽管震惊,却不敢相信毫无依据的假设,只能提醒着季琉璃要谨慎。“郡主,此番言论若是未经证实,请勿对外而言,恐会招来灭顶之灾。”
“本王倒是觉得郡主料事如神呢。”耶律卿难得的赞赏起了季琉璃。
季琉璃不明所以的看着耶律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卿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写着工整字迹的纸张,放在桌面上。“这是本王今早刚刚得到的密信,郡主的假设与密信上所写的内容分毫不差。”
一时间,季琉璃、富公公、邢祁阳、青媌四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桌面上那几张皙白的宣纸之上。
“这!”季琉璃抓起了密信摊开一看,被密信的内容惊得瞪大了双眼,偏过头怒声质问耶律卿。“既然有密信,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富公公被季琉璃突然的暴脾气被浑身一颤,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季琉璃面前。“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啊。”
他其实是想劝郡主别对三王……摄政王不敬的。
要知道摄政王是出了名的残忍暴戾,从来就没把任何人给放在眼里。
听说这郡主并非东临人士,肯定不知道有关摄政王的传闻,才会如此不知水深水浅的对摄政王怒言相向。
但紧接着眼前出现的下一幕场景,让富公公及时常听到摄政王残暴传闻的邢祁阳皆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只见耶律卿不怒反笑地抬手捏了捏季琉璃的鼻尖。“如果一早就揭晓了谜底,不就听不到小璃儿这么一番精妙绝伦的测论了么?”
‘嘶……’
‘嘶!!!’
邢祁阳、富公公齐齐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就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传言中的残暴战神竟然笑了?
还以柔言细语的态度宠溺着一个女子?
最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摄政王对郡主过于亲昵的称呼。
‘小璃儿’?
郡主的闺名不是叫‘季青青’么?
啊,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摄政王应该只喜好男色呀。
怎的也开始同旁人一样对郡主极尽所能献媚了?
莫非也是想借此机会夺得郡主芳心,好一步登天?
“说正事儿呢,别闹!”季琉璃负气拍开了耶律卿的手掌,余光看了一眼跪在地面上不敢抬头的富公公。“富公公,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本宫又不吃人,赶紧起来吧。”
第570章
季琉璃都已经让富公公起身了,可富公公仍是跪在原地未起身,整个人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不只富公公,就连杵在富公公身旁的邢祁阳也因为季琉璃无所畏惧的率直言行而吓得浑身颤了几颤。
他们看见什么了?
郡主不仅对摄政王没个好脸色,还直接动上手了?
这,这实在是太令人惊悚了。
邢祁阳、富公公不由得开始怀疑起季琉璃、耶律卿是否在此之前就已经相识。
“富公公?富公公?”季琉璃连唤了富公公好几声却连一次回应也没有得到,不由得颦着眉头提高嗓音。“富公公!本宫让你起身!”
“是是是!”回过神来的富公公急忙点了点头,手脚并用的站起身。
“唉。”季琉璃闷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密信,犯起了难。“就算知道了她是始作俑者,可密信终究只是密信,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令安心俯首认罪啊。”
对于季琉璃的疑惑及困扰,耶律卿选择了默不作声,并在心底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
其实他手上并不是没有安心的罪证。
当然,也有耶律智、耶律克乃至此二人党派所有人的证据。
但他手上搜集到的罪证偏偏都是关于那些人自身行为的罪证,牵连甚少。
就算强行问罪也只不过能收拾掉几个微不足道的杂碎而已,成效不大不说,极大可能会打草惊蛇。
不对,不是极大可能……是一定会打草惊蛇。
若是让安心党及耶律克党派的人有所察觉,那要搜集更多的罪证就难如登天了。
至于要检讨的事情……由于他没有过多插手或规定千凰的事务,才会导致千凰在搜查探索方面能力的不足。
他花了整整一年建立千凰的初衷,是想要将害母妃枉死的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全部查出来。
其实就算不彻查,他也知道整件事情的幕后元凶就是安心。
倾尽了千凰所有人力,虽然是查到了那些对母妃枉死事件缄口隐瞒的知情者……
只怪当时他的想法不够成熟,没有及时派人监视安心,也没有早点派人抓住那些知情者审问。
因此还没等他搜集到足够多能问罪安心的证据,绝大部分的知情者就都被安心暗中派人解决掉了。
剩下除安心这个主谋以外的知情者,就只有安心的奶娘及耶律苍的母妃王媚颜二人而已。
到后来,为了能全力应付时不时就会来主动找茬的耶律智、耶律克、安心及他们派来的刺客,搜查证据的事也就先暂且搁置下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千凰组织的阵容越发展越庞大。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那少得可怜的王爷俸禄及名下几处产业的盈利根本就养不起千凰那么多人。
刚巧那时候,千凰的人每隔几天就接到有人委托除去某人的委托。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千凰便以‘杀手组织’的名号开始在东临活跃起来。
直到他主动请缨前往边境守关之前,千凰的势力已经发展渗透到了东临以外的其他大、小国。
在他离开东临后,府中事务、千凰事务、产业事务就都交给了青釉、青芒他们打理。
置身边境的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收到青釉针对各项事务的详禀书信。
不过他军中事务繁忙,根本就无暇执笔回信。
就这样,千凰在他的不管不顾中,成为了东临、乃至各国都闻名遐迩的杀手组织。
这本该是令人欣慰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千凰杀手组织除了杀人放火外也就没啥值得‘赞许’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