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Rachel那种洞悉世事的笑容让金南允把到嘴边的辩解重新吞了回去,表情不禁有些讪讪地,“这个我会解决。”
“最后一个,企业联姻中不需要什么感情基础,感情是羁绊是犯规,这一点,还是金叹告诉我的。”她嘴角噙着别有深意的笑,“相夫教子您是别指望我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名分上的丈夫,可我这人偏偏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只怕您的儿子未来不太好过。”
老人一开始上扬的嘴角慢慢落下,绷成一条直直的线,沉声道,“来日方长……你真是个狠心的孩子,对叹如此,对崔英道也是如此。”
她充耳不闻老人的后面一句,“很好,既然我提的条件您都应允了,那么就剩下最后一环——我心里有几个疑问,您可以选择答或者不答,只要其中一个与我猜测的一致,今天这场谈话的结果才能是皆大欢喜!”
金南允心底升起不安,不由将手里的拐杖握得更紧了些,“你问。”
“那请您回答我——
那天,我父母和尹载镐出现在同一个酒店,是否由您刻意安排制造丑闻?酒店门外埋伏了记者,是为了宣扬我母亲和尹载镐偷情气得我父亲意外车祸,您好顺势推舟利用舆论压力让尹载镐和我母亲结婚?我父亲的车祸是否您一手策划?
您只需要回答一个就够了!”
这就是环环相扣的三个圈套,无论答了哪一个,都验证了其他两个,其实答与不答,结果早已在两人面前摊开无疑。
“您放心,我的包和手机都在您那位郑秘书手里,我身上也没有安装任何窃听设备,这场对话,你知,我知。”
金南允不敢完全相信她,又不肯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心中百般纠葛之后,终于道,“你父亲的死是意外,原本的意图只是安排一场小车祸制造绯闻,没想到会那样,余下的你都猜到了。”
“您因为事情闹大,所以撤回了记者,压下新闻?”
“是。”
“谢谢您的配合,不过,您的小儿子,要彻底赔给我了!”她微昂下巴,双眸亮的奇异。
刚才那场问答仿佛耗尽了老人的心力,他的声音变得虚弱,“就算只是名义夫妻,你也不至于让他过的太难堪。”
刘rachel看着他,良久才幽幽道,“我以为您还是很疼金叹的。”
Part 2.
—— There comes a moment in each of our lives when the control that keeps us sane slips through our fingers. Most of us aim to seize it back. The best way to fight chaos is with chaos.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会遭遇失去理智的时刻。大多数人决议将其追回。殊不知,只有身处混乱,与之抗衡,才是上上策。
古人云,‘三人成虎’,流言凶猛。
关于RS国际新任当家人刘rachel的种种舆论由前期的各种恶意抨击,到后期媒体主动站出来道歉澄清,一场戏剧化的演变足以让大多数幸灾乐祸的人群跌破眼镜。
外人看来,是天之骄女刘rachel在经历小小风浪后,重回云端之上,知悉内情的人却了解某位女主角一直站在云端上看着底下人自以为是的愚蠢模样。
柳泰武在报纸上女人憔悴的泪容上转了一圈,旋即将报纸丢在茶几上,他的记性很好,那个女人他不陌生,是车恩尚。
“金家为了踢开拖油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怎么看那位也不像个涉*毒*分子。”
“涉-毒是假,因涉-毒进局子是真,好多年前在美国的事了。”刘rachel边擦拭着刚洗完的头发,边瞥了眼报纸的内容,“难为金南允还能把这些挖出来。”说到底,当年她还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
翻开另一版面上那对看着不甚登对的男女,不究其本质,这两人在外貌上还挺般配,不过柳泰武没有说出来,“金叹就这样放任车恩尚不管了?”
“金南允这次势在必行,恐怕金叹敢在我面前提一个字,车恩尚的下场会更惨吧。”没有幸灾乐祸的口吻,她淡淡陈述事实,“以为不断曝光我和金叹约会的进程就可以斩断我的退路?难道他忘了RS的历任女继承人都不太在意名声这件事?”
“李代表那边呢?”
“明天我会去法国跟她解释清楚,女儿又要订婚了,唯一的长辈没有一句话,金家那边怎么说的过去?”平淡的声音里突然闪过极小幅度的异样,“谢谢蔡会长在媒体面前帮我演了出好戏,金南允才会稍微放下戒心。”
“感谢我会转达,可是我有一个疑问。”柳泰武微微笑道,“你将要告诉李代表的,是你和我策划的我所知道的全部,还是包括你暗自计划的部分。”
她静静地回视他,无波无澜,柳泰武接着说:“只是有种预感,你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决定。”
刘rachel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被自己以外所知的秘密,就不能算是秘密了。”
终结,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而开始,又意味什么?
那一天,上帝给了她指引。
……
三周后,RS国际会议室
父亲志得意满的神色是一根扎在金元心底的芒刺,不计手段获得的东西,真的能够坐享其成吗?
他当然提出过疑问,就在父亲七十大寿那天,就在刘rachel离开前留给他一个神秘微笑的那天。
“阿元,你还不够狠心。”
他想自己永远忘不了父亲说话时残忍又兴奋的表情。
远远望着主讲台上的刘rachel,压抑多年的羞愧顷刻间一涌而上,从前自以为兄长的身份看她遭受欺骗,冷眼旁观不予提点,现在看她了然所有却无法脱身,他也只得袖手旁观无能为力,这一刻的金元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懦弱和卑劣。说到底,他和父亲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
似乎察觉到身旁儿子的情绪,金南允嘶哑的嗓子里发出几声笑,目光依旧盯着主讲台上的刘rachel,“阿元,学学你未来的弟媳,掌管公司靠良心是没有用的。”
“我明白自身资历尚浅,许多决策上还需要他人帮助,所以在今天的会长就认仪式上,有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一片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中,刘rachel的眼睛落在了金南允的坐席,轻哂,移开,“现在让我为大家介绍RS未来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太炎集团,柳泰武社长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工作上的好伙伴,……有蔡会长这样值得尊敬学习的对象,请相信我会带着大家一起推动RS的进一步发展……”
满是惊异和疑惑的掌声中,柳泰武从后排不起眼的席位上缓缓站起,微微鞠躬,身边是笑容温婉的蔡允儿。
唯有一个人向着主讲台上的主人公露出凶狠神色,他嘴唇蠕动着,颤抖着,想要说出什么,却只能紧紧抓着心口,眼睁睁瞧着小蝎子脸上那道深深的毫无掩饰的带有羞辱意味的笑容。
“父亲,你怎么了!”惊呼声里,终于有人看见了面色惨淡,昏厥过去的金南允。
第97章 Ches□□an
众目睽睽下暴露身体状况的不堪,在倒下的前一刻,眼前全是那个孩子刺目的笑容。
睁眼,侧目,床头水晶花瓶里那几株白百合好似从未开败过,淡淡的甜润香气不时就钻入鼻子里,老人稍显涣散的目光倏地化为犀利。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本以为不可能再有变数,不想那孩子居然不畏日后被丑闻抨击的风险,在最后一刻反击他。
不多时,病房外传来轻微人声,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窈窕身影,修身职业套装,捧着鲜花,公式化的亲切微笑,每日准时准点的报到——
“您好,金会长。我是RS刘会长的秘书吴智敏,您今天身体好些了吗?我替会长表达她对您的关心。”
“帮我转告她,不用对我这样费心了。”
“会长说了,她时刻担忧着您的健康,您的病痛她都感同身受,毕竟您的病因和她有些关系,不亲眼见证您的痊愈,她总不安心。”
老人微微冷笑,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女秘书静立了一会,熟练地换掉花瓶中开得正盛的百合,礼貌告辞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会长还嘱咐了我一定要转告您,那天您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牢牢捏在手心里。”
老人皱眉看着挂着得体笑容的秘书,看似乖巧却十分精明的模样和那个将他一军的孩子有几分相像,脑海里迅速还算着对方企图,半晌才说:“刘会长真是用心了。”
“会长说,事无绝对,她以为经过这次您会深有感触。”秘书最终留给老人别有意味地一哂。
……
—— They say let he who is without sin cast the first stone. And to be without sin requires absolute forgiveness. But when your memories are freshly opened wounds, forgiveness is the most unnatural of human emotions.
常言道:身无负罪,才可谴责他人。然而想要洗清罪孽,必须先宽恕一切罪恶。但当旧伤裂开,惨痛的记忆重现脑海,宽恕就成了最不可企及的东西。
Part 1.
对比他人,金叹其实算个安于本分的庶子。
那些生来明白的,从前隐隐明白又不想明白的,以及一些一直都还不太明白的,到了如今的局面,他大多已经明白。
他大致是明白郑迟淑的。对待自己这个养在名下的庶子,不亲不近,不冷不热,却也没有虐待和折磨。
她曾经想要好好教养他。金元已经大了,即使照顾过几年,也是养不熟的,等到父亲一去,作为嫡子的金元很可能回头过来对付她这个不顺眼的继母。
而他自己,有意迎合过郑迟淑做个勤勉的好孩子,从而得到父母的赞许,哥哥的认同,妈妈不再那么奴颜屈膝。
但就在某一天里,金元冰冷戒备的神情深深扎进他眼底,他突然醒悟,倘若想要家人间少些争端,多些和睦,他应该做个没有野心的庶子,不作为大夫人手里的武器,不成为哥哥的眼中钉。
他不喜欢妈妈韩琦爱的虚荣,总是妄想着,觊觎着,贪图自己不该得到的。
后来渐渐懂了,或者他其实从来都懂,是自卑所产生的怯懦,他不能责怪妈妈,因为这也同样是他自己的怯懦。
妈妈是个不被允许堂堂正正出现在外人眼前的可怜女人,她喜欢自作聪明,她只能依附父亲这棵大树生存,但父亲已经老了,而且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
还有他的父亲,怎样都无法看懂的父亲,子女在他眼里就像是可以买卖的工具,身世,感情,婚姻,理所应当,无穷无尽。
这二十多个年头里,为了减少金元对自己的抵触,为了哥哥能够真心接纳自己这个亲弟弟,他做了很多努力,却每每因父亲突如其来一个举措将他所作一切清零。
身为庶子,要随时做好为家族奉献的准备,金元尚且娶不到心爱的全贤珠,更何况他只是个庶子而已。
高中时的年少叛逆,以为拥有爱情就是全世界,以为是自己的力量打败了父母的坚持捍卫了自身的爱情,以为自己口中为了一个女孩放弃一切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事到如今,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闹剧。
当初别人总用‘区区一个车恩尚’来鄙夷他的心意,他会愤而辩驳。最后恍然,对于说出那句话的那些人而言,他的车恩尚,真的只是区区一个女孩而已,无足轻重,随时可以因为任何原因被抹杀到不剩痕迹。
八月的太阳毒辣得很,还有周围人群闪烁不定的眼睛。
RS国际办公楼下,金叹倚着他的玛莎拉蒂,等待那个与他有着纠葛命运的女人。
他很少想起她,也不愿想起她,那些不断折在她掌中的挫折经历,一辈子无法甩开的嘲弄和恶名,刘rachel,刘rachel……于他来说像个系死的结,拔不掉的芒刺,挥不去的可怕梦境。
她永远能够令他打破自以为无可忍受的底线,逼他低头,玩弄他的尊严,再将所有踩在脚下,狠狠地碾进淤泥里。
当父亲说出再次和RS联姻的决定,他只有一种道不明的茫然情绪,无悲,无喜。
但她毕竟是刘rachel,有谁能够真正看清她的心?
前一天,她还带着他参观会场,笑靥如花,后一天,他站在礼台后方,甘心服从父亲的决定,等待她宣布订婚喜讯,听到的却是RS和太炎合并,父亲晕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