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大半,就在江山川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钟景沉声说:“会吓跑她。”
因为知道她是那样的性格,并且还有肢体障碍接触症,如果提及喜欢,不管怎么样都会吓跑她。
来日方长,慢慢来。她最终会是他的。
江山川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正要嘲笑两句,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却一直震动个不动。
“喂。”江山川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江山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江山川挂了电话后就开始收拾东西,他胡乱把几件衣服塞进黑色的背包里就要走。
“发生什么事了?”钟景问。
“我爸出事了,要回去一趟。”江山川神情紧张。
向来穿戴有齐,做事从不慌张地江山川走出寝室门没两秒又回来。
“操,”江山川返回来,“我忘记带身份证了。”
确认东西都完备后,江山川说道:“景哥,帮我请个假。”
“嗯,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钟景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下午上课的时候,钟景屁股都还没坐热。姚瑶顺着人群一路扒拉过来,在钟景旁边坐下:“江山川呢,他怎么没来上课?”
钟景不是个多嘴的人,只得简短地吐出几个字:“有事,请假了。”
“什么事,他生病了吗?”姚瑶立马问道。只可惜,钟景一脸的闭口不谈,姚瑶待下去也觉得得不到什么消息,就离开了。
上课的时候,姚瑶趴在桌子上神色恹恹,她发了好几条消息给江山川,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晚晚,你说江山川啥意思,前几天他看我穿得少,特赦天下的模样让我天冷多穿点,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有点喜欢我了呢。”
“现在是什么意思啊,我发好几条消息他都不回,”姚瑶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紧握成拳重重地捶了桌子一下,“这小子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此刻的姚大小姐完全忘了是在课堂上,她这么一锤,讲台上的老谢差点没心脏病突发。老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缓了缓:“第七排右边第三位穿红衣服的女生,起来回答一下问题。”
姚瑶不情愿地站起身,旁边的初晚小声地提醒她答案是在书上的第六十五页。
姚瑶顺利得到解救后,回到完问题依然趴在桌子上。
下课铃一想,姚瑶拉着初晚上前去堵钟景。
“钟景,景哥,景大哥。”姚瑶好声好气问,“你就告诉我江山川在哪吧。”
姚瑶竖起两根手指:“我保证不泻密。”
钟景瞥了她一眼,把书夹在胳膊底下:“我怕你给她添堵。”
说完,不等姚瑶反驳,钟景大步离开了。
钟景是在食堂接到江山川电话的,他放下筷子点了接听键。
“景哥,能借我一笔钱吗?”江山川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异常疲惫。
“要多少?一会儿把卡号发给我。”钟景没有半分犹疑。
江山川对于钟景的干脆而发愣,他道:“你不怕我卷款潜逃吗?”
钟景扯着嘴角笑骂了句:“傻逼。”
“我需要二十万,因为我爸要做颅内手术。”江山川说道。
“景哥,我后面给你补个欠条,当然利息是跟外面一样算的……”江山川希望能让钟景放心。
钟景眯了眯眼,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利息当然要算,以后周末老子睡觉的时候,你负责给我打饭。”
“卧槽,景哥你这招真绝。”江山川笑了笑。
两人随便扯了一会儿了,江山川在挂电话前轻声说了句:“谢了啊,兄弟。”
江山川站在原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此刻的天空像打翻了的石榴汁,染红了漫无天际的天空。
江山川忽然想起前几天江母带着他去向亲戚借钱的场景。大部分人报以同情的目光,嘴说却说着“我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然后把他们拒之门外。
有的则是观看母亲抹泪,江山川弯腰的动作,等他们观赏足了递来一千块钱。母亲一边道谢一边弯腰去接。
那一刻,江山川感觉自己背脊虽然是直挺着的,实际已经弯腰了。
是谁说,羞耻感的到来,意味着童年的结束。
姚瑶认定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从来都是不管不顾,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成功地用一顿饭收买了辅导员,并且还打听到了她的家庭地址。
等她和辅导员聊完之后,一个人走在回寝室室的路上怔怔的。刚才辅导员和她说: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好像是江山川家人生重病,他及着赶回去
姚瑶仅仅思考了两分钟,就决定要去找江山川。
这边钟景吃完饭后,在查自己的账。其实他并没有很多积蓄,至少不像外人所认为得那么阔绰。他只是顶着个钟家小少爷的名头。
除了吃穿用行之后,他大哥钟维宁一直控制着钟景的钱。
他怕自己养了一头狼,到时候会反噬自己。
好在从钟景来到钟家那年开始,过年周边亲戚和父亲给他的压岁钱一直没动过,这次刚好可以拿出来救急。
由于姚瑶是临时决定去找江山川的,所以她只抢到了最后一趟火车的票。等她到达甘县时,已经是深夜。
下火车的人多,设置的那道坎又高,姚瑶几乎是被人从门口扔下来的。
姚瑶走出站台,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深夜里,火车站只有一两个值班人员,他们连票都懒得检查,打着呵欠把关口打开。
姚瑶站在火车站外的广场,她取下墨镜,用打车软件叫车,软件上面的指针转了两三圈也无人应答。
这是她第一次做火车,不仅累的腰酸背痛,还因为火车上小孩的哭闹声和列车员“来自乌干达的牙刷现在只要十块钱五把”如洪水浪打浪的声音,混在一起让她头皮发麻。
姚瑶想起上小学开班会时,老师让她上台发言说我的梦想。她当时一脸坚定地说自己要当火车上的列车员,因为乘坐绿皮火车不仅有沿途独特的风景,更承载着人们归家或奔赴下一个地方的浪漫。
现在看来,当时的她有多天真,现在的她就有多无知。
甘县的火车站设在远郊,姚瑶只是发了会儿呆,同行的旅客纷纷被他们的家人朋友接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广场。
四场黑漆漆的,随风摇曳的树影伴随着沙沙作响的风声,此刻有点像鬼魅的身影。
姚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台阶下排着几辆没有牌照的黄包车,几位中年男人百无聊赖地站在车门前打量着姚瑶。
“小姐,要去哪儿?我送你。”一位皮肤如枯柴的男人盯着姚瑶,眼睛里冒着精光,
另外几位争论起来,在他们看来,在小县城里难得碰上个像姚瑶这种穿着打扮都不凡,看起来很有钱的主。
他们都想着接这个单,然后狠赚一笔。
“大叔送你,姑娘,大叔的便宜。”有人笑眯眯地说。
姚瑶重新把墨镜架回鼻梁上,后退了两步:“我有朋友来接我。”
“哦,你朋友在哪儿?”
姚瑶没理他们,她背过身去拨打了江山川的电话。夜已深,四处的静谧和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的打量都让她不寒而栗。
“嘟嘟”的通话声彰显了她此刻的紧张。
“什么事?”
江山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冷漠又简短。
姚瑶觉得有些委屈:“我在甘县火车站,那些开黑车的一直缠着我。”
江山川眼神一凛,他的声音急促而严厉:“你先进候车室,在里面待着别出来,我马上来接你。”
江山川赶到的时候,姚瑶坐在行李箱上,下巴磕在银色拉杆,眼皮向下耷拉着。姚瑶扶着拉杆,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看姚瑶连带整个行李箱都要往一边倾倒时。
江山川大步走过去,宽大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扶住行李箱。姚瑶费力地撑在眼皮,发现江山川正离他咫尺之遥,眉眼沾染着雾汽,清楚得可以看清他那根根又长又黑的眼睫毛。
姚瑶心里直觉这趟赚到了,她是属于给根竿子就往上爬的那种。于是姚瑶顺着那只手掌拱了拱,换了个方向,巴掌大的小脸贴在他掌心上。
她的脸细嫩,软软的,乖巧地贴在手掌上。江山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做我的猫”这句话。他浑身像有电流蹿过,痒痒麻麻的。
一阵沾着湿气的穿堂风吹过来,江山川一下子醒过神来。他面无表情地抽回手,一脸的嫌弃:“口水流我一手。”
姚瑶猛地抬手摸下巴,发现什么也没有,她正想骂钟景。后者帮她拉过行李箱,语气不算太温柔:“走吧。”
她看见江山川疲惫的脸庞一下子心软了,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江山川刚好在医院,小县城又打不到什么车,他就把自己的摩托骑了过来。江山川把一顶黑色的小头盔递给她:“戴上。”
江山川长腿一跨,轻而易举地跨了过去。他叮嘱了句:“要是坐这个不舒服就说。”姚瑶点头。
姚瑶坐在江山川后座上,冷风吹来她感觉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前面一个转弯口,姚瑶顺势抱住江山川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
江山川身体一下子僵住。姚瑶怕他叫自己滚下车去,忙解释:“我冷。”
江山川没再说什么,他侧头瞥了一眼姚瑶风衣配短裤,露出大腿的打扮,阴测测地说:“我要养了你这么个女儿,我肯定打断她的腿。”
姚瑶眼神惊喜,她在风里吼道:“只要你当我男朋友,我肯定叫你爸爸。”
“……”
半晌,江山川冷笑道:“我疯了吗?我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认你当女儿。”
江山川就近给姚瑶找了家宾馆,姚瑶跟在他后面不满地说道:“就不能让我去你家吗?小气。”
“你说什么?”江山川回头。
姚瑶立马赔上笑脸:“没说什么,说你英俊潇洒,还拯救了落魄少女,天底下没有你这么善良的人了。”
姚瑶发现江山川这个人还挺细心的,他反复确认房间是否干净后才定下来。江山川拉着行李箱帮她检查了一下设施是否完备后,说道:“你先将就在这住一晚,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了,我是过来陪你的。”姚瑶反驳道。
她看着江山川严肃的神色继续说了句:“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是赶不走我的。”
江山川胸口像郁结了一口气,他居高顶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她的瞳孔纯净,眼神固执,看起来天真无忧,没有什么大事让她真正烦恼过。
“姚瑶,往好听点说,我们就是同学关系,但说实话,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待在这是何苦呢,”江山川板起脸,冷漠地说道,“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姚瑶眼眶泛红,瞪着江山川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远千里赶过来,就是为了听他划清界限的吗?江山川看着她盈着泪水的杏眼,眼神软了下来,叮嘱道:“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第31章
次日,天空泛出一丝鱼肚白, 远处的青山被一层雾气笼罩着, 有一种模糊的美。姚瑶困得不行, 却凭借惊人的毅力从床上爬起来。
大冷天的,姚瑶在洗手间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泼了一捧水, 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 立马精神了许多。
江山川父亲的手术定在下午, 所以他上午刚好有时间送姚瑶回去。江山川还没到宾馆门口,迎来走来一位风风火火的女生拎着一大袋早餐, “嘭”地一声撞在他胸膛上。
“你拎着早餐走哪儿去?”江山川把她扶稳。
姚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么是想着叔叔还没吃早餐吗?我就买了小笼包。”
江山川有些头疼:“他下午要手术,吃不得这么油腻的东西。”
姚瑶迅速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忙抓住他胳膊:“你肯定还没吃早餐, 我们刚好一起吃。”
两人在早餐店坐下,江山川用吸管插好, 把豆浆递给姚瑶。姚瑶边喝豆浆边偷偷看江山川吃早餐, 她一脸得逞的样子:“你赶不走我的, 你要是让我走, 我就在满县城贴满告示,说江山川始乱终弃。”
江山川一听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奶白色的液体在喉咙里呛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姚瑶忙给他拍背, 后者瞪了她一眼。
但姚瑶嘴角扬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那是妥协的眼神。
江山川把姚瑶带去医院的时候,江母刚好出去打热水,看见自己儿子旁边有个长相标致的女生一愣。江山川有意与她拉开距离,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妈,这是我同学,辅导员有些不放心,就托她来了。”
姚瑶被他那个动作刺到,但还是保持笑脸,把刚买的花束递上去:“阿姨好,我是江山川的同学。”
江母提防的眼神这才渐渐消散,客气道:“真是麻烦你了。”
江母衣着朴素,眼角已经冒出细纹,姚瑶看着她眼神有些心酸。
江父的手术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经历了六个小时。这期间,姚瑶陪着他们在医院外面等。江山川的脸色一直崩着,双手紧握着拳头,眼睛盯着手术室的方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倏忽,一双柔软的手将他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再握住他的手。姚瑶轻声说:“会没事的。”
时针与分针交错而走,在静谧的空间里发出滴答的声音。终于,手术灯灭,一行人迎了上去。
江母的声音紧张:“陈医生,我家老头子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单手扯下一边的口罩多,虚虚地掩住半张脸,却遮不住他清俊的脸庞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的眸子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手术很成功,但病人一时半会醒不来,需要静养,后续的事情再跟你们说。”
江山川盯着他胸前的牌子,上面写到:陈司生。江山川冲他鞠了躬说道:“辛苦陈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