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应该弄点小咸菜。我好像听大胖说过,他奶奶家是朝鲜族村的,做咸菜和辣酱可好吃了,等我今年冬天歇工了,要跟她好好学学,对还要学做打糕。”谢韵叨叨咕咕对学习料理技术相当感兴趣。
吃饱了两人满足地躺倒,山里凉爽,太阳有些西斜,穿透下来的阳光不是很刺眼,躺着倒也舒服。
谢韵趴在顾铮的身上,揪他的眼毛玩。顾铮好脾气地任她拔一根,拿来跟自己的眼毛比比谁长。
顾铮闭着眼睛不说话,谢韵一个人玩得无聊,开始描画男人的五官,他五官长得很精致,组合到一起却很是英气,男人味十足。
摸摸他形状美好的薄唇,谢韵凑到他的耳边,悄悄问他:“顾铮你喜不喜欢我亲你?”
顾铮睁开眼睛,黑眼珠注视眼前的姑娘,瞳孔仿似黑色旋涡让人沉溺其中,声音低沉:“为什么这么问?”
谢韵有些不好意思,垂眼呐呐开口:“因为你从来都没主动亲我一下。每次都是我先亲你,主动抱你,你顶多就摸摸我的头。”
“傻丫头。”顾铮揽过她,把她禁锢在怀里,用下巴摩挲她的发顶,亲了亲她的发尖。
他声音温柔:“怎么能不喜欢呢?可是你还太小,我不想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等你慢慢长大。”
谢韵感动,原来他真的跟自己私下琢磨的一样,是有所顾忌。他从来都是个君子,懂得尊重,他的疼爱是不说出口的温柔。
“你真好。”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谢韵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这艰难的日子有他的陪伴反而并不觉的有多苦,甜比苦多。
顾铮虽没回应,只是搂紧她,不需要语言,他此刻心中所想跟谢韵出奇一致。
知青院里的厢房,晚上睡觉前,李丽娟捅捅要睡着的林伟光:“你说王红英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对劲,火气特别大,以前只跟别人吵架,这两天对我也没好脸色,我经常看她在摸索个破盒子嘴里还叨叨说什么完了完了的,你们那边男的连钱跟粮票都冲走了,也没像她这样啊。损失点东西算什么,怎么就她像是天都塌了。”
说者无心,林伟光的睡意都被驱走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想不明白,但是把这个告诉煞神是不是能立功?以后就能少找他几回麻烦。
第二天集合上工,谢韵就看见林伟光胸前别了两只钢笔。
第51章 目标人物
今天任务是给苞米施肥。70年代初国家鼓励各地建立化肥厂, 安市的化肥厂还在酝酿阶段, 所以农村人依然按传统给农作物施正宗的农家肥。虽然农家肥已经发酵成熟肥,但那味也是相当的销魂。
谢韵提前给自己准备了大厚口罩, 虽然戴起来比较热, 但也比直面毒气强。太阳晒人,干的又是这种埋汰活, 大家心情都很烦躁。
王红英尤其气不顺, 别人稍稍碰了她一下,她能蹦着高的骂人,村里有个男青年被她骂了忍不住都要动手揍她,最后被人强行拉开。谢韵问孙晓月:“她这是怎么了, 吃枪药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前两天跟丢了魂似的, 这两天见人就咬, 狂犬病发作了。”孙晓月最烦的人里面,王红英要是排第二, 没人抢第一。
王红英刚消停一会又找上了李兰,非说李兰把粪水弄她裤腿上了, 把李兰骂得都快哭了。这王红英在农村待几年,别的没学会,倒是把农村泼妇骂人的话跟她的语录式讲话结合到一起,骂起人来杀伤力十足。
谢韵实在看不下去了,你骂两句得了, 没完没了骂了十分钟了还没有停下的迹象,以为骂人也能给你算工分啊。几步上前把李兰拉开:“王红英, 你不是自称知青队伍里思想最先进的积极分子吗,这积极性难道都表现在骂人上了?就你这不友爱同志的样子,你确定不是找事积极分子?”
被嘲讽了的王红英,眼睛都在往外喷火,她比谢韵个子高点,站在地垄沟上,居高临下看着谢韵:“你个资本家余孽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一边去。”说完还挥手扒拉谢韵。
谢韵能让她碰到,顾教官亲自□□的徒弟能给人送菜吗?身子灵活后仰躲过她挥过来的胳膊,抬腿往她肚子踢了一脚,地垄沟的土本身就松软,王红英被踢得站不稳直接向后仰倒,碰到了正在后面看热闹的闫光明的粪桶,这下可真蹭上一裤腿脏东西了。
大家都惊了,这小姑娘看脸就是个小白兔,怎么也不像是这么生猛能一脚把人踢飞的人呀?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以后可不能惹着她,这一言不合就能动手把人给打个半残。
该!孙晓月解恨得很。早就想教训王红英了,没想到让谢韵率先实现了她的愿望,别说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回头让她指导自己几招,碰到那不开眼的,不用废话,直接动手,这滋味估计超级爽。孙晓月这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赵慧珍觉得谢韵真是深藏不露,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难道又是跟那个男人有关?
王红英彻底疯了,狼狈地爬起来,又冲到谢韵身前:“贱人!我要让你死。”
粘了脏东西还想碰我,不等她走近谢韵就用挑粪桶的扁担捅王红英的肚子,正好捅在她刚刚踢了一脚的地方,王红英痛得蹲在地上。
“你确定大粪都被你浇了玉米,不是让你给喝了,这嘴怎么这么臭,真是里外一样臭。”谢韵继续气她。
王红英最后被李丽娟强行拽回去换衣服。骂骂咧咧地,临走看向谢韵的眼神像是藏了剧毒。
中午午休的时候,李兰竟然主动找到谢韵,感谢谢韵帮她解围。
你说你就一句简单的感谢,怎么吭哧了半天才说出口,被感谢的谢韵看得都跟着上火。这性格也太腼腆了,怪不挨欺负。
可看这姑娘的身高长相,属于这个时代难得的高高大大、白白胖胖,估计是喝口水都胖的那种人,怎么是大象身子里装了个小鹿的胆子。谢韵虽纳闷,但对她印象不差,以前上大学时学校好多这样的白人男孩,大部分人都很好。羞涩的姑娘大多都有颗敏感细腻的心,午休还剩很多时间谢韵跟她闲聊了起来:“你是什么时候下乡的?”
谢韵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不耐烦,李兰也放松了下来,说话流畅多了。
“我都过来四年了,我是跟王红英她们一批的。”说到王红英明显带着一丝隐藏的愤恨。
估计这姑娘没少被王红英欺负:“你别怕她,她就是欺软怕硬,我看你们院里不买她的账的人不少,她也没敢把人家怎样。你看我今天不都揍她了。”
说完谢韵还冲她举起小胳膊,眼前的小姑娘白白净净,娇娇软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主动上前替自己出头教训了恶人,李兰看到她就想起家里那个总是在外人面前护着自己的小妹妹,对谢韵愈发亲近。
“其实今天可能也是怪我,家里来信说奶奶生病了,我自小就是她带大的,心里担心所以晚上睡不好,白天干活有点没精神。”李兰说起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原因来。
好久没有可倾诉的对象,此刻周围没什么人,对面的小姑娘眼底清澈,歪头听得认真,李兰憋得狠了,此刻很有讲话的欲望。
“其实宿舍里的人都不知道,我跟王红英家住的很近,我们从小就上的一个子弟小学,后来又是一个初中跟高中,高中毕业又一起下了乡,从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喜欢欺负我,结果下了乡之后我还是没躲过,接着被她欺负。”说完低头,脑恨自己的不争气。
谢韵面露同情,你们这是什么样的孽缘?小时候的遭遇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估计李兰今天的性格就有一部分原因是王红英造成的。
“王红英……真不知道怎么说她……”李兰面露复杂。
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口:“从她平时的做派你们可能都会猜出来,当年运动开始时,我们正上高中,她就是最早响应的那批人,是我们学校当时的学生头头,校长都被她带头批/斗。她家里成分还可以,父母哥姐都是工人,可是他爷爷是个老中医,她为了表现,当年带领着一帮人去他爷爷家,把她爷爷珍藏的一些医书都翻出来烧掉了,他爷爷阻拦不及,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头撞到桌角,当场人就没了。她家里人因为这件事把她赶了出去,跟她断绝关系,让她自生自灭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看来李兰平时真的没有人倾吐内心的想法,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渐渐放开,声音都大了好多。
谢韵听到这些虽然有些惊讶,可是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她在家里待不下去,就报名下了乡。你也知道,我们知青刚来不适应环境,过得都很辛苦,家里条件还可以的,都会给寄些补贴。王红英下乡之后也不改平日作风,所以人缘并不好,她跟家里又闹翻了,起初过得很艰难。有次,她生病很重,没钱去医院,是李丽娟给她垫了些钱,才治好病。所以她跟李丽娟的关系最好。”
原来是这样,这算是给谢韵解了惑,她也一直疑惑为什么王红英对李丽娟跟别人不一样。
“可是……”李兰皱紧了眉头,没有说下去,显然内心也有些想不明白。
谢韵静静坐在一旁,这人好不容易有点倾诉欲,不能催,慢慢等她组织语言。
“可是,有些事情让人想不明白。我们离的近的知青每年都回家探亲,因为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回去也没地方待,王红英前两年都没回去。可是这两年王红英每年都回省城。因为我们两家离得近,王红英她爸从来没有原谅她,每次看到我探亲回去都当着我的面骂王红英一顿。所以王红英回了省城并没有回家。”
谢韵越听越认真,开口说道:“可能有别的落脚的地方吧。”
“而且,这两年她的日常吃穿用度再也不像刚开始那两年捉襟见肘,前段时间还带了块手表。有人问她,她说是家里人给买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最清楚她家里的情况,怎么可能呢?”
谢韵陷入沉思,喃喃自语:“是吗?”
中午听到的话跟顾铮晚上带回来的林伟光传递的消息交织在一起,让谢韵也犹疑起来。
“你怎么看?”顾铮问她。
“王红英也在怀疑人圈里这你也知道,我以前在她身上真是没放多少注意力,她那样的人,就是个知青版的李二娘,能有那个城府?”
如果说王红英就是害她的人,其实谢韵真有些不信。
王红英这个人是带着这个时代典型特征的脸谱化的人。张口闭口都是大段的红宝书内容,爱挑刺,爱教育人,鲁莽又教条,谢韵觉得她什么都摆在面上,不具备当一个背地里害人的阴谋家的能力。
顾铮低头沉思并没有立即说话,人心的复杂程度远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也是这次吃了血的教训之后才领悟到的。
“别急,稍微再等一下,大水之前的信件如果不是被特殊保护应该都毁掉了,我今晚吩咐林伟光让李丽娟看看王红英这些天有没有收到新的信件,如果有,让林伟光找机会偷拿出来交给我们。”
“嗯,既然她自己沉不住气了,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她到底是只头脑空空的纸老虎还是被人操控的饿狼傀儡。”谢韵目光幽幽轻声说道。
第52章 审问
等了三天, 孙晓月一早上工哈欠连天的, 谢韵问她怎么了。
孙晓月抹了抹跟哈欠一起飞出来的眼泪:“别提了,王红英昨天晚上就开始在宿舍里闹, 非说有人动了她的东西, 她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大家问她丢啥了?她还不说。你说她是不是没事找事?这两天施肥多累啊,回去我就想躺着, 还得听她摔摔打打。”
赵慧珍也加入了谈话:“她到底丢了什么?估计确实是很重要, 我昨晚可是听她来回翻身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孙晓月不以为然:“她能有什么东西,最值钱的手表不是在手上戴着吗?要我说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她那人到处抓人把柄,是不是自己有把柄偷藏着,结果没看好, 现在着急了?怕被人发现挨整。”
姑娘你真相了!
王红英丢的东西是别指望能找回来, 因为这东西晚上时已经到了谢韵的手上。
谢韵看了看手里的这封信, 觉得林伟光投喂的胡萝卜真是足够香甜,让李丽娟对他知无不言, 李丽娟平时跟王红英接触多,对她放东西的习惯很是了解, 王红英这些天都要魔障了,连看完的信都没处理掉,所以这次林伟光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手了。
谢韵先仔细看了下信封,是省城邮局的邮戳,寄信人的地址写的是省城东城区一个普通的街道地址, 如果寄信人有心,这个地址肯定就是假的。谢韵打开里面的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像电报一样:是否行动?最后期限已到。如否,承诺收回。
谢韵把信给顾铮:“你怎么看?”
顾铮沉吟:“应该是她,要我动手吗?”
谢韵摇摇头,视线盯着远方一点声音飘忽:“是时候了结了,你在旁边看着就行,这次我来动手。”掏出一包药粉给顾铮。
“这是什么?”顾铮不解。
“上次在人贩子那收来的迷药,你帮我看看能不能用。”
顾铮挖了她一眼,小丫头就知道往兜里划拉东西,不知道什么作用就收下,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隔天上工,王红英给人的感觉离崩溃不远了,两个辫子编得都不匀乎,一个粗一个细,脸色很不好,满眼红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似的。谢韵不屑,那个人找个人当帮凶就不能找个心理素质好点的,前期不是装得很像吗?可能也不是装,王红英对她从头到尾都是凶巴巴的。谢韵也不想想找个能有把柄,有需求的来给自己办事,哪能那么容易。
王红英看到谢韵也不开口,只是拿目光幽幽地不错眼盯着她看。孙晓月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谢韵你小心点,我怎么看她瞅你的眼神都发绿。”
“放心,不会有事。”有事的只能是王红英。
晚上收工回宿舍,王红英心里烦躁,在宿舍里待着气闷得很,出来吹吹风,散散心里的郁气,信没了问题不大,但是那个人收回承诺,自己会不会出事?会不会被带走?越想越害怕,发泄般用后背使劲撞向身后的树干。
王红英躁郁没持续多久,突然嘴被从树后探出的一只手拿块布捂住,失去了知觉。
王红英再次睁眼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她环顾四周,好像在一个黑屋子里,身体被绑在一个破椅子上,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