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一直有个疑问:“王红英, 我看你的胆子也不大,为什么每回斗这个斗那个的你比谁都积极?”
“还不是因为……”王红英差点说漏, 吓得赶忙住嘴。
“因为什么?你那点事,那天晚上没捂住都说得差不多了, 剩下那些瞒着还有什么意义?”谢韵看她不干脆有些不耐烦。
“我…我不是因为当初犯过错误吗。”王红英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提起当年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
“让我猜一猜,最开始你心虚,你怕你最初犯的事情暴露,只有拼命表现才能更好地掩盖当初的错误。我就不明白了, 你怎么没把那些信要回来?那个你写信的老师后来应该是出事了吧?”
“我怎么没要?可他说他没有留那些信。”
“应该是你表现得太过了,把人家给吓着了, 留着那些信件,将来你要是矛头转向他,也好拿出来让你行事有所顾忌。”
“我怎么会那么对他?”王红英为自己争辩,这下是真委屈,看来不管什么时代,初恋都能让人心存柔软,连王红英也不例外。
“我下乡早,后来他还是被班上的学生举报了,现在在哪我不知道。”
“你后来回去的时候没有查一查,他是被谁搜了屋子?”谢韵关心那些信是怎么落到那个人的手里,兴许能从上面得到些线索。
但是她要失望了,王红英回答:“我后来真去问过,我下乡前两年都没回去,时间太久了,大部分同学都下乡了,天南海北,找不到人了。”
王红英的回答,谢韵本身也没有抱多少期待。
“你上次说,那个人只给你定了最后的行动期限,并没有给你回信地址好把知道的消息告诉他。我算了一下今天已经过了最后期限5天了,那个人的信也该来了,记住收到那人的信之后立即给我。”
王红英赶紧点头,都到这份上了,还能不配合?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那么邪门,手里的药什么的,比那个给她写信的人还多,不配合的话,自己不知不觉就能着了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初怎么会以为谢韵好对付,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谢韵甜美的声音中藏着剧毒:“王红英,我留你在红旗大队,并不表示我原谅你犯下的错,你最好给我记住这点,努力配合我,把最终的幕后黑手揪出来,好赎你的罪。如果你有一点点别的想法,那我可以给你几条路选,保证条条都能让你记忆深刻。”
说着跟那晚一样又从兜里摸出个瓶子。“这个药药效比那个人给你的致幻药粉还要强,用多了直接就能变成傻子,你不会想试一试的。”
事实上,谢韵哪有那种药,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她当初从绑匪那拿回来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蒙汗药,但用来唬唬王红英还是够用。最爱干威胁坏人的事,看到王红英头都快点得癫痫了,怎么那么解恨。
等王红英走远,顾铮从暗处闪出来,“我怎么看她出来的时候还扶着树站了好久才迈步离开,你又吓她了?”
谢韵点头:“没事就吓一吓省得再有小心思,你不是也老吓唬林伟光。”
“林伟光被吓之后的反应跟她不一样,这两次见面没绑他,说完话,他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顾铮,我们剩下的就是等着那个人的动作了。”
“我们现在连出去都没办法自主,只能被动的等他先动一步,别担心,即使现在得不到结果,等我们有机会离开,去亲自查出来。”
谢韵声音虽轻但坚定:“好!”
天气逐渐进入酷暑,天热地里的草长得也快,刚拔完一茬,原先拔过的地方草又冒出头,每天蹲在地里,头顶烈日拔草,汗水湿透了衣服又被迅速烤干,穿深颜色衣服的人的后背都能看出一道道盐渍的印记。
今年遭了灾,大家伺候起地里的作物格外的仔细。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把干活的时间尽量往早晚两头来安排,中午留足时间避暑,今年直到大部分人都受不了跟队里反应,队里才开会商量给大家重新安排了上工时间,早上早出工一个小时,晚上晚下工一个小时。这样在中午原本一个小时的基础上,大家又多出了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谢韵松了一口气,连顾铮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看到谢韵的小脸这些天都累瘦了,顾铮心里着急又愧疚,可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连代她出工干活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变着花样给她编草帽子。谢韵倒觉得还好,虽然晒点,但是比挑水浇地轻快多了。顾铮他们才是真累,四个男人都又黑又瘦,许良还自嘲,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出去,一瞅真是大爷辈的。
谢韵中午午休完,扣上顾铮给的草帽子出门,路过谢永鸿家,见到好多人都围在他家大门外看热闹,人群里好像传出吵架的声音。
谢韵看见谢永鸿的二弟谢永新的老婆在骂马寡妇:“你个不要脸的,谁给你的胆子勾引有主的男人。”
马寡妇只知道低头抹眼泪:“我没有,你别诬陷人。”她三十岁不到,长得弱不禁风,被欺负狠了也不会跟人对骂只知道一味地哭,跟她一比谢永新的老婆是典型的又黑又壮的村妇,此刻面目狰狞看起来更是可怕,是个男人只要心存保护欲的,心就会偏到马寡妇那一边。
谢永新觉得被大伙围观,脸上挂不住,拉着他老婆的胳膊往屋里拖:“你真是没事找事,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干什么!我不就是帮着干点活吗,你就瞎嚷嚷,赶紧回家,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谢永新的老婆站那不动地方:“我还真不嫌丢人,大伙都在,给评评理。发大水那晚,谢永新扔下自己家的爹妈老婆孩子不管,去帮这小寡妇拿东西抱孩子。你这心眼可真好使,是不是恨不得我被洪水冲走,好跟她一块过。”
谢永新拉不动她,看她还真要翻老底出来也生气了:“咱家孩子都大了,爹妈也有人照顾,她家孩子那么小,我帮把手抱一下怎么了。”
“那我呢,你怎么不管我。”他老婆不服气。
旁边看热闹的人插了一嘴:“嫂子就你这一大坨,就是咱村最大的那盘磨被冲走,你都不会出事。”
围观的村民一阵哄笑。
谢永新老婆使劲瞪了那个多嘴的人一眼:“滚一边去,就你话多。”又指着马寡妇对谢永新说:“好,那天的事情先放下。你说平时她家里凡是有点事,怎么别人不找,专门找你去帮忙?这大中午的不在家歇晌,你还去帮她磨苞米面,你怎么那么闲,干活没累着你是吧。”
谢永新有什么想法谢韵不清楚,但她觉得马寡妇被骂并不无辜,在依稀的印象里,觉得她一贯会博同情,虽然寡妇日子艰难,但是她从来没有吃过亏,村里人尤其是村里的男人都很愿意给她帮忙,连这次分房子,队里都特殊照顾把前面倒座左侧的二间房子分给她家。
当初让这些家住进谢家大院,就是想着能搅合搅合让谢家人住不安宁,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从没关紧的大门往院子里望去,原先谢永鸿一大家子住的时候院子里收拾得很规整,现在这些人才住进来多长时间,里面堆满柴火、杂物,不知谁家的鸡从鸡窝跑了出来,鸡屎弄得满院子都是。住厢房的有人家特别不利索,洗了衣服不扯根晾衣绳晾,直接搭在院子里的桃树枝上,打了补丁的衣服,挂满了一树。
估计最埋汰的少不了刘二他们家,谢韵看见刘二媳妇倚着大门洞边磕瓜子边看热闹,瓜子皮吐了一地。
谢永鸿作为队长,家里被人围观脸上火烧火燎的,看人越聚越多,出来赶人:“怎么回事,看上瘾了这是?上工时间都到了,赶紧给我去干活。”
围观的都散了,谢韵跟人流一起往地里去,走在路上还听见两个村里人在说谢永鸿家里的事:“我听住队长家隔壁的四愣子说,队长家大院里现在可热闹了,成天干仗,尤其刘二家的一点亏都不吃,发起火来连队长都骂,谢老三都还被她动手揍过,据说把老太太都气倒好几回。”
看来能够预见谢家院子里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清闲,大奶奶希望你喜欢这样的热闹。
第55章 摘水果
距上次跟王红英在木屋见面已经过去了20天, 王红英并没有收到那个人的信, 超过约定的最后期限已经将近一个月了,那个人不急于知道答案吗?为什么不来信呢?
王红英并没有撒谎隐瞒, 谢韵看她被想象中的那只不知道何时将掉落的靴子折磨得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人瘦了一大圈不说,成天神经兮兮疑神疑鬼, 整个知青院的人都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李丽娟不知道内情, 王红英状态这么糟糕,要陪她去医院看看。王红英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远处拒绝了她:“我没病,就是有病也没人能治好。”那个人到底想怎么折磨她?
谢韵私下也在跟顾铮讨论,顾铮想了一会开口:“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个人出事了。”
谢韵挑眉不解。顾铮解释:“你也许不太清楚, 我出事之前就有迹象能看出那些现在蹦哒得欢的人内部之间矛盾愈来愈深, 都想让自己压过对方一头好说了算。我们不是分析那个人有可能也是其中的一员吗?最有可能受到斗争的影响, 目前一举一动都被限制,现在自身难保, 所以连信都不方便发出去。他再行动的时候,就是他解决了自身麻烦的时候。”
谢韵想了想有极大的可能顾铮的分析是对的, 那也太巧了吧?偏偏把王红英找出来之后他出事。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好不容易有了一条好的线索要揪出幕后之人,但是好巧不巧又中断了,但是好处是,那个人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有所行动。
至于王红英的提心吊胆, 她可没有义务提醒,让她继续活在恐惧中赎罪吧。
顾铮轻轻环住谢韵的肩膀, 低沉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能抚慰人心:“放心,我有预感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出去后,顺着线索,我再继续查下去,不会让你的身边有一丝不安分存在。”
谢韵没有说话,只紧紧搂着他的腰。
身边的危险暂时解除,谢韵安下心放眼生活,头伏萝卜、二伏菜,农家生活围绕着节气而转,尊重自然,勤劳耕耘。
夏天的餐桌是属于豆角的天下,谢韵的豆角神奇地从大水中幸免于难,土豆也抢救了一大批出来。
周大娘家咸肉腌得好,谢韵从她家里买了一大块咸肉。做豆角炖土豆,最好用荤油,荤油里咸肉最好,囫囵个的土豆跟芸豆拿大铁锅闷上,出锅后连土豆都滋润了淡淡的咸肉味,嫌烫嘴拿筷子插住转着圈咬,吃完连主食都省了。
她还跟村里的村妇学会包当地人夏天的特色食物,苏叶糕。苏子叶不用专门种,乡间到处都是。后世韩式的烤肉店拿它卷烤熟的肉吃,南方人喜欢拿它炒田螺。而这里的人们在苏子叶长成的季节,把珍藏许久的黏米拿出来,和面后捏成咸口的芸豆馅或者甜口的豆沙馅两种叶子型糕点,最后外面裹上一层苏子叶,苏子叶的味道被黏米很好的衬托出来,有种淡淡的清香,总之很特别。顾铮很喜欢吃。
溽夏的时光也有很多快乐可寻,香瓜不需要特别种跟打理,会随着农家的粪肥长在地里,没有人觉得恶心,现在吃的哪一样东西不是施肥而长大的呢?在地里干活的乐趣之一,就是发现地里有结满果实的香瓜秧子,出工的人路过都去看一遍,干活累了,摘下熟透的香瓜,甜滋滋咬上一口,别提多滋润了。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好几会,家里的吃完,满地寻么熟瓜,这种瓜分好多种,有的脆甜,有的沙面绵软,当地西瓜少,香瓜在小孩子的眼里是夏天不可多得的美味。
别人谢韵不知道,孙晓月这个大孩子每天都去看自己选中的那棵脆宝长多大,不时拿手比量大小,嘴里念念有词预计还有几天能够吃上,结果到了那天兴冲冲来到地里,发现竟然不知道被谁捷足先登,成熟的瓜早就不见踪影,气得孙晓月哇哇大叫,是谁?是谁摘了她看上的瓜?
满地干活的人,每个都可疑,尤其是男知青,怎么感觉有几个不时看她偷笑,看孙晓月被人抢了瓜像是被人抢了钱似的,谢韵满脸无奈。中午回家,从后院给她摘了三个,削好皮之后,吊在井里冰着,上工后带给孙晓月,把她感动地眼泪汪汪,谢韵好笑,姑娘你对甜瓜的怨念是有多深?
若问谢韵最喜欢的时刻是什么?那就是顾铮带她去山里寻宝的时刻,天气炎热,山里的温度要比外面低一些,这个时候泡在山里真是舒服极了,两人一般早起锻炼的时候,往深里走很远,一些少有人踏足的地方,有晚熟的杏子、李子,还有山毛桃、山葡萄挂在树上。大清早果子上还挂着尚未消散的露珠,别提多喜人。
顾铮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好笑地看着谢韵,这姑娘跟刺猬掉到水果堆上一样,每一样东西她都想插身上搬走。
“铮铮,这个杏子品种不错是肉杏,虽然吃不了杏仁,但可以做杏酱,还可以晒杏干。铮铮,你尝尝,这毛桃虽然个小,但是味道真好,去皮煮熟了做毛桃罐头,密封好,埋在地下,冬天拿出来吃味道肯定特别棒。铮铮,这葡萄还得等些天才能熟透,千万别忘了早点来摘,山葡萄吃了倒牙最适合酿酒。铮铮……”
顾铮眼里闪出笑意,小姑娘给他起的昵称,他一直不置可否,不过这会那张小嘴里不断脆嫩地吐出那声叠音还挺好听。于是也不说话,听她的指挥,爬上爬下,把成熟起来的水果都摘下来让她装到她的宝贝里。
小姑娘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东西,“铮铮,我看到好多菇娘。”
“姑娘,哪有人,不就咱俩。”顾铮四望,大早晨的见鬼了。
谢韵听后笑得肚子疼,“等熟透了我送你几斤大‘姑娘’,包你满意。”
顾铮走近,发现自己误会了,哭笑不得,帮她揉揉笑痛的肚子:“原来是毛酸浆,我想起来了部队驻地那的老乡都叫黄菇娘,不过现在都是绿的,等黄了才甜。”拍拍她的头,成天就知道逗他。
谢韵看到缓坡那里开满了花,指挥顾铮给她编个花环,戴头上臭美一阵,仰脸问男人:“好不好看?”顾铮打量了好大一会,谢韵满心以为他在酝酿怎么夸她的美貌。
结果……“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住,有一年放假去看父母,家属院里一个姑娘精神有问题,也喜欢头上戴个塑料花环,见人就问我好看吗?”
“你好样的!”小姑娘眼睛危险地眯起,顾铮一看不对,抄起她就跑:“你那么贪心摘东西,上工要迟到了,我抱你跑回去,你省省力气。”
谢韵晚上下工咨询顾铮意见:“既然王红英被找出来,你说我冬天去趟外市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