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请跟我来。”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小姑娘头微垂。
待进了包厢,众人围坐下,服务生上茶水。过了会儿酒楼经理也进来了,递了根烟给周正,招呼服务生安排菜单。这经理显然跟周正是老熟人,初衍几个也是见过的,但陶敛是头一回见。
“刑警大队的陶副队,案子破了大家一块儿吃个饭高兴高兴。”周正说着,为陶敛倒了杯酒。
经理登时扯出笑:“哎!是G中那学生的案子吧!那新闻是闹得沸沸扬扬……我就说这位看着不一般,原来是陶副队,陶队头一回来吧?咱这酒楼别的没有,最出名的就是……”
后者言笑晏晏地承下,言辞间显然对这一套很是熟稔。
酒桌上来去不过那么回事。
初衍从不掺和这档子,埋头管自己夹花生米吃。
谁知逃不过被周局点名的命。
先是说了通案情,最后落到初衍和陶敛是校友的事儿上。
周正笑呵呵地道:“亲师兄妹啊,这事要不是前两天和陶副队喝茶聊起来我还不知道呢。这一看,你俩认识挺久了呀。”
初衍喝了口水润嗓:“周局误会了,我和陶队不怎么熟。”
“哎呀,羞什么。”周正这人有个毛病,几杯酒上头,就喜欢放开了嗓聊:“陶队都跟我说了,说大学时还追过你?啊?”
初衍眉心微蹙,目光扫了眼陶敛。但见后者淡笑着坐在位置上,面容一片平静,指尖燃着一根烟。
见初衍看来,陶敛唇角的笑容凝得更深了些。
初衍心底冷笑。
周正继续说:“陶队年轻有为,不知道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
陶敛缓缓吐了口烟:“周局一样是做过刑警的,这些年忙,哪还有时间关心这些。”
“是不容易。”周正拍拍陶敛肩膀,“我和家里那位也是,年轻的时候一块办案碰个面瞧上一眼就算谈恋爱了。”
陶敛:“嫂子也是刑警出身?”
周正说:“是啊,但早不干啦。毕竟家庭嘛,到底不能缺个女同志,有我在外头忙就够啦……”
陶敛抿了口酒,“是啊。”
说这话时,他的眼风不着痕迹地掠过初衍。
初衍装没看到,别开头喝水。
却对上老白看过来略显复杂的眼神,显然是还在震惊她和陶敛的往事。同时,身边的小周低低“戚”了声。
那声音极轻。
初入社会的女孩神情平静,眼底写着浓浓的不认同。
那厢,周正还在说:“……前几年老二也生了,是个姑娘,小小年纪就特别皮。我老婆现在都没空搭理我,一颗心就吊在孩子身上,给买套衣服就动辄几个小时的逛街。想起来也是奇了怪了,她以前可从不那样啊……”
陶敛颔首:“爱孩子嘛,做母亲的都这样。”
也是在这时,初衍突然勾唇,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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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周正坐车先离开了,剩下的人也零零散散走了精光。暴雨天气不容易打车,初衍站在酒楼门口等了十来分钟也没等到一辆。
突然一辆低调的黑色越野车在她身前停下,车窗落下,里面的男人抬眼道:“上车,我送你。”
是陶敛,初衍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回来。明明他跟周正一样是最早走的那批。
雨大得出奇,气象局早发布了暴雨预警。
道路的排水系统内功能不佳,没一会儿积水就十分严重了。
陶敛这样说,初衍也没过多犹豫,收伞径自上了后座。
车窗把狂风暴雨隔绝在外,车辆里一片静谧。初衍穿着薄衬衫,有一半在上车的时候被打湿了。
陶敛从后视镜看她,低笑:“我还以为你不会上我的车。”
初衍:“家总得回。”
陶敛笑笑,问:“住哪?”
初衍报上地址。
沉默了片刻,陶敛突然问:“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
初衍看着窗外。
天地一片昏暗,暴雨包围了整座城市,一眼看出去竟什么都辨不出。
初衍少有地认真了点,她叹气:“我不讨厌你。”
“撒谎。”陶敛不假思索道,“我好歹还追过你,咱俩认识到现在时间也不算短了吧?怎么你跟谁都处得起来,就跟我这么别别扭扭的?”
这话陶敛说得快,没经过思考带着几分意气就出了口,不像大名鼎鼎的海城总刑警大队副队,倒像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似的冲动。
初衍愣了下。
陶敛也是,说完就抿起了唇,下颌抽紧。
“你这人真有意思。”半晌,初衍的声音才响起,笑意里夹杂着她标志性的漫不经心,“有人说惦记一样东西太久却得不到容易成执念,我原来不想说,但是……陶敛,你哪是喜欢我,你只是不想承认这世界上还有不吃你这一套的女人而已。越得不到,越想征服,没错吧?”
陶敛握紧方向盘。
“我也是一样的。”初衍扬唇,“上赶着送来的不要,就偏喜欢不受控制的。”
陶敛冷笑:“比如那个高中生?”
初衍坦荡又干脆地点头。
陶敛闭了闭眼,压抑着先前被她几句话挑起来的怒气:“你俩能有什么结果?那小子连学校都不去,天天跟社会渣滓混在一起——”
“那我们呢,”初衍缓声打断他,换了个姿势靠着车窗,一字一句道:“我和你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
成熟男人的自尊心不容挑衅,陶敛瞬间拉下脸:“别说得这么笃定。”
初衍:“周正局长的太太获国家一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曾是行业内公认的优秀刑警。和周局结婚后,她就离开了刑警大队。”
陶敛神情微僵,咳了声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初衍道:“你说得没错,那我选择这样处理你我的关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怎么觉得……你挺赞同周太那一套的?”
“初衍!”陶敛皱眉:“你这是强词夺理。”
初衍没说话。
她似是累了,疲倦地阖上眼,靠着车窗一言不发。
陶敛咬着后槽牙,冷然道:“我要是真的单纯想找个人结婚过日子,犯得着再见后几次三番来你这找罪受?你说我对你是执念,好,那你自己难道不是吗?追求莫须有的刺激,那个叫迟野的……”
“我是,”初衍笑笑,“我承认啊。”
“你——”
陶敛被她弄得语塞。
“只是有一点不一样。”初衍睁开眼,对上后视镜里男人的眼睛,笑得散漫又勾人,却无比清醒,“我从来不求结果。”
**
初衍没想到,迟野会在家里等她。不,其实也不是等她……那没良心的纯粹是找个地方休息罢了。
家门虚掩着,水迹沿着地板一路蜿蜒到客厅,初衍一开始差点以为是进了贼,还是胆大不怕死的那种。直到她走进去,打开大灯,才彻底看清陷在沙发里睡死过去的少年。
他应该淋过雨,浑身狼狈,濡湿的发丝乱糟糟地贴在额头,衣角还在滴水,沙发上洇开了一大片,脚下也是一滩水。但最让初衍惊讶的,是迟野脸上、身上略显惨烈狰狞的伤痕和淤青。
他干什么去了?
或许是因为灯光太刺眼,迟野无意识地皱了下眉,紧接着便醒了。一睁眼,便对上初衍锐利的、满是探究的目光。
他眼里有一瞬间的放空,后知后觉地直起身,“几点了?”
初衍:“打架了?”
迟野甩甩头,低低恩了声,没有要再多解释的意思。
初衍挑眉,也没有继续问什么,返身去拿了他穿过的那件黑T恤丢到他身上,然后指了指浴室:“去收拾下。”
迟野拇指抚过青紫的唇角,“我一会就走。”
“得了吧,外面还在下雨,你还想再淋一回?”初衍没什么好口气,“还有这沙发,你怎么赔?”
“买一个不就完了。”迟野站起来,受伤和淋雨让他的气质不像平时那样冷冽,刘海耷拉在脑门上,像落水的小狼犬。
他边说着边往浴室走,在要进门时被初衍叫住。
女人靠着浴室对面的墙,正对他的后背。
少年一手搭在手把上,头微侧。
初衍声音很平淡,“小野,你该知道我没兴趣收留流浪狗的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迟野扣着门把的手不觉用力,唇角下压,漆黑深冷的眸底闪过危险的凶光。
正要发作的当口,腰身却被一双柔软白皙的手圈住。
她身上的香气轻盈却浓烈,带着湿润的雨水味道,涌入他的鼻腔。
初衍用额头轻轻抵住迟野的蝴蝶骨,弯起唇:“所以,要不要跟我试试?”
第14章
说话时初衍撩起他那件湿透了的T恤,从下探入,指腹滑过曲线分明的腹肌,不经意停下,在腰眼处·坏·意·地·磨·蹭。
迟野拽着人把她带进浴室,长腿踢上门,把初衍抵在墙上,低下头,眼里并无半分·情·欲·,只有一片森冷和血气。
初衍在女生中不矮,172的个头,可此时身体被迟野用狠力掣肘,也要被迫仰视他。
“流浪狗?”迟野哑声反问,眸光锁住身下的人。
这眼神极冷极凶,是他被惹怒时才会有的模样。
初衍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回她玩心大起顺手拿走了他藏在身上的匕首时迟野也是这个样子。眼睛黑而深,断眉勾着一股戾气和寒意。如果说平时的他是倦懒而冷漠的,那么这时的迟野,无疑是露出锋利獠牙的狼。即便这匹狼还未完全长大,也足够令常人胆颤。
初衍压下一瞬间的惊异,神情从容地抽出手抚上迟野眼角的一处伤,那明显是被重力击打后留下的,“这就不高兴了?伤这个样子,还淋了那么大的雨,我心疼啊,我也不开心。”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语气也难以捉摸,迟野显然不吃这套,施压在她身上的力道更大。
初衍若无所觉,继续说:“不过你能来这儿,我挺高兴的。地方都给你弄脏了,我还得换套沙发,你跟我闹什么别扭?还是说,你觉着跟我在一起亏了?”
迟野扣住她的脖颈,“你喜欢我?”
初衍眨眨眼,踮脚吻他的下巴,“明知故问,不然我给你钥匙是为什么?你也很行啊,钥匙没拿,晚上撬锁进来的么——”
最后那句话她没能说完全,因为迟野已经撕开了她的衬衫。几粒脆弱的扣子从布料上崩开,掉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初衍眼中浮起笑意,尾音·软·腻·地哼:“你好凶。”
迟野不言不语,手下的动作却愈发·凶·狠·。他一把将人抱起放到及腰高的洗手台上,解了她身上所·有·的·束·缚·,末了突然停下,极重地粗声喘了几口气:“你那个好了没?”
初衍瞬间笑出声,抬起·小·腿·勾住他把人压近,握着他腰上的皮·带·,滚热的气息落在他泛红的耳根,“早就。”
……
……
……
初衍不知道他们在浴室来了几次,总之等两个人都洗完澡出去她已经虚脱无力了。迟野把她扔到床上,自己光着身走到饮水机旁喝水。初衍有气无力地靠着床头,看他一脸淡定,觉着这小白眼狼颇有点拔那啥无情的意思。
“不给我倒一杯吗?”初衍坐起来,给他看自己身上,全是刚才留下的暧昧的掐痕和吻痕。
迟野瞥她一眼,也上了床,递过去自己喝过的那杯。
初衍房子小,但床不小,两人仿佛忘了刚才的亲密,各占一边躺下,中间隔着好一段距离。初衍下床,从柜子里找出医药箱,绕到迟野那一边,在床沿坐下,“起来,伤口总得处理下。”
迟野看着她,顿了会儿,依言坐起来。
他脸、上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瘀伤,青紫的一片,有些地方破了皮,刚刚又没避开水,现在看起来触目惊心。初衍用棉签给他擦完药,末了说:“这几天别喝酒了。”
刚刚接吻的时候她就闻到酒气,本来以为是自己晚上喝的那点带来的,吻深了才发现不是。那酒味时间越久越浓烈,是从他身上来的。
迟野没吭声,扯过薄被躺下。
“要搬来一起住吗?”初衍放好医药箱,问他。
“不用。”
他声音虽然还是低冷,但跟之前已经不大一样了,说不清是哪一处莫名地就柔软的点。
“不要就算。”初衍哼一声回到床上,关灯的时候不由自主补了句:“上次就想说了,在这里过夜的,你是第一个。”
迟野漠漠地“哦”了声,并不领情。
初衍:“在这做的也是第一个。”
言罢扯过薄被盖过头,胸口突然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闷气。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话,好像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可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迟野不是她第一个男人,她应该也不是他的第一次。初衍一阵后悔,难以言说的羞耻感浮上心头。
空气静静的,迟野没有说话。
他翻了个身,发出的声音不轻不重,磨着人的耳朵。
片刻,迟野低声问:“你晚上去哪了?”
“聚餐。”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