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这份儿厚礼可真是对得起你父皇。”周璟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杯子里的浮茶。
“这可是驸马自己说的,说送礼就送贵重,本宫当时还专门让你瞧了瞧,可是驸马亲口说的不多!”甄明玉放下手里的笔,以为他舍不得那几十万两银子,便转身道:“驸马若是不高兴,改日本宫再要回来便是。”
他微微眯了眯眼,如今小媳妇儿花些银子倒也不是事儿,左右银钱如流水,死了也留不住,她爱花他也高兴,只是汾王说的也没错,一下出手这般阔绰,不正是应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甄明玉抬眼看他。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玩世不恭,不过眸底却像是被石子儿打乱的涟漪,他定是又在筹谋什么,怕父皇围堵他们周家,如今钱都交出来了,父皇自然不会为难周家。
“小肚鸡肠,罢了,本宫赔给你便是。”她笑了笑,将手里一张图画给他。
他挑了挑眉,长臂一下将她抱了起来,甄明玉被惊吓了一记,忙惊呼道:“驸马,要做什么!?”
“做公主要赔偿的事儿!做够五十万两的!”说完,直接把她扛在肩上进了内室。
门口守着的丫头听了这些话,便咬唇掩上了房门,五十万两的,不做个天昏地暗、悬壶倒流怕是还不起了。
甄明玉自然不会在白日里做这些,便凑到他耳边低低道:“不要了,昨儿还疼着呢。”
手指抓着他的脊背,明明是拒绝,可是那清媚的小脸儿就像是一只毛茸茸可怜兮兮的猫咪,他心里那些脾性一下就散了,将软枕垫在她的腰下,薄唇轻吮着她的小舌。
像是缠绵在一起的云,一层一层的接近一层一层的剥离,微重的呼吸喷在脸上,甄明玉耳根被他撩拨的犯了红,忙伸手推他道:“本宫这便去宫里要回来,成吗?”
“不成。”他不由分说的压下来,“放开些,莫要紧绷着。”
他又开始亲她的耳垂,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她耳边痒痒麻麻的,自己都能听到胸腔里那砰砰的心跳,只想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可是这等孟浪,她这个时候还是做不来。
她认栽的瘫软在床榻上,他却卖力起来,弄的她面红耳赤,紧紧咬着下唇,还是在白日里发出了抑制不住的低吟……
这五十万两出手容易,赔偿起来可是比想象中难好多,本来以为就是跟平日里一般,没成想这次桌上、平头案上、博古格上……但凡能挨边儿的全用上了,不过最后那次,也是让甄明玉抓住了把柄,拿捏的周璟没了辙。
到了明儿个晌午,甄明玉便去了大戏楼,待出门前,甄明玉回过头来,拉住那正在铜镜前照嘴唇的男人,“驸马,你过来,帮我瞧瞧我嘴唇可是消肿了?”
昨天的孟浪一下子浮上心头,周璟扫了甄明玉的小腰儿一眼,随手将她揽在怀里,手指拂过她的嘴唇,亲了亲道:“消了一些了……不碍事,左右我这个做夫君的喜欢便是了。”
“嗯,是了,左右驸马不用出门。”甄明玉岇着眉低低的咕哝一句,随后又靠在周璟耳边小声道:“下回不能再这般,也没见别人做个事儿就肿了嘴。”
她说完,便急匆匆的去了大戏楼,周璟却扬唇一笑,下回啊……那他得喝上几碗鹿血补补!下回,挺好。
周璟便是不出门,自然也有差使压在身上,长孙捷已经沉着脸造访府邸了。
长孙捷曾是周璟的老师,对周璟的脾性了解的很,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公主府院大树多,大冬日里的就被毒蚊子咬肿了嘴?”
长孙捷一眼便看到周璟薄唇边儿的红肿,一猜便知道没少干坏事儿,不过只是不清楚究竟是哪只毒蚊子。
周璟跟他对视一眼,笑的坏里坏气的,“不是一下掏出了五十万两银子,学生如今也去讨要一番。”
长孙捷抬手敲了他脑门儿一记,“你这混小子,在我跟前吹嘘跟三公主关系好?”他顿了顿,认真道:“你小子,府邸的私事儿,我懒得管,只是宁王府那边最近可是有言官进进出出的。”
“朝里宁王挑弄是非,吐蕃那边儿也不爱安生,他们二皇子联合旧部卷土重来,一旦逢上机会,定然会反扑新赞普和吐蕃左相。”
“我们守住西唐疆土便是了,狡兔死良犬烹,不管吐蕃是个什么局面,他们不稳,皇帝就不会对咱们动手。”周璟往他手边儿递了一盏茶。
长孙捷见他这般讲话,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你们周家世代忠臣,你虽不在乎这些身外浮名,可是你自打娶了那三公主后,就再也没有起废帝之心,皇权相争,不能掉以轻心。”
周璟怔了怔,不由自主的看了长孙捷一眼,薄唇紧抿道:“若非你提醒……我倒是真中了皇帝老儿的套了。”
长孙捷抿了口茶,盯了周璟半晌,“其实,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独独那个甄明玉……不可动情。”
周璟犹疑一下,定定道:“她只是个女人,是我周璟的妻子,朝政不可牵扯到女人……”
长孙捷叹息一声,“你是越来越护着她了。这次她能给皇帝拿出五十万两,你就真的不害怕她将来为了老东西跟你冲撞做对?为大事者,要断情绝欲,玩玩可以,真的动情,那便是万劫不复!”
听到他这些话,周璟没有应声,可是看那表情就知道,他到死都会护着那个女人。长孙捷微微眯了眯漠然的眉目,敢有挡路的,一律清扫干净,无关男女,包括那个三公主……
因着周璟对三公主百般护着,长孙捷便绕路去了大戏楼,谁料还未曾进门,就见假山后面,一个俊俏丰润的小子羞答答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只见甄明玉弯唇一笑,软软道:“心悦君兮君可知……甘愿为妾……”
这句话,一下子让长孙捷的脑门子炸开了,正要过去,就见甄明玉陡然一黑脸,一下掐住了那个清润小白脸儿的脖子,眼底的讥讽让人恍然,“说真的,你这般娘里娘气的,多看你一眼,眼珠子都生疮!”
打死长孙捷都想不到,人家三公主这是在编排一出女将军的新戏,那个小生也并非墙外桃花,而是为了逼真些,让唐莲花扮的,那清秀的模样倒真像个小白脸儿。
长孙捷是个沉稳,善于筹谋的,若是周璟看到这场面,那些顽固的挡路石可就全都肃清了,他唇角淡淡一笑,一手揽住了那“小白脸儿”,“你要三公主给你作妾?本大人帮你如何?”
唐莲花听了这话,简直想甩出袖子里的毒蝎子,一尾巴戳死他,谁料一抬头竟是长孙捷,一双沉稳又漠然的眉目,唇角紧抿,天生的政客……可惜,心术不正。
“还以为怎的个端正,能让一介权臣折腰,如今自甘下贱了不成?”长孙捷并未认出唐莲花,只是尖酸刻薄的话却在冰雪天地里回荡。
唐莲花淡淡睨了他一眼,唇角弯着,眸底无尽的嘲讽,“十三年前,元玥还不是熹妃,为了一个男人拒绝了中宗,可是那个男人却转身压在了旁的女人身上……也不知是谁自甘下贱了!”
长孙捷面色阴沉,嘴唇气的也抖动,瞪着跟前的唐莲花道:“你是谁!谁告诉你的!”
唐莲花笑了笑,将袖里的腰牌扔到了他手里,“少在别人跟前装纯情男人,别人不知,我唐门一家却清楚的很!长孙大人总是道貌岸然的,如今在周边安排了人是要捉谁的奸?我不过是扮作男人同公主搭戏,你是虚了心了,还是有意挑拨将军和公主的婚姻?!”
唐莲花捋了捋袖子上的半截儿流苏,冷着脸讥讽道:“别人都说你长孙捷沉稳有谋略,依我看你不过是闲的冒泡来胡搅蛮缠!你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说完,也不顾长孙捷青黑的脸,直接进了大戏楼。
长孙捷拧着浓眉,这三公主究竟是什么狐媚子,周璟一个男人失了神,算是卖弄身体勾引,可如今恨透了甄家皇室的唐门嫡女都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
第83章
一般都是孟春祈谷雨, 但是西唐从女帝开始便在除夕的前三天祈雨。皇帝到了除夕的前三天就会登到祭坛上,朝着上苍敬香, 祈求下一年国泰民安。
今年这场冬祭晃了整个西唐的眼,整个冀州、齐州、青州和京兆尹普降甘霖。
每年祭祀都是皇帝亲祭,寻常的后妃和公主也都是在下面等着,可是皇帝却坚持让甄明玉在祭坛上敬香,从去年开始皇帝就觉得自己祭祀不太管用了, 而甄明玉当女帝那些日子, 虽说朝局动荡, 但是风调雨顺,他这次不能冒险,让钦天监乱说, 引起朝中众臣的非议。
他倒是算计准了, 微微转头看到甄明玉双手持香,恭敬的朝着的天地敬拜, 眼神认真而虔诚,她虽说从女帝上退位, 可是每次祭祀只要有她, 总是要灵验许多,她刚将檀香插在香炉里, 就见天色阴沉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鹅毛大雪便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
“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
皇帝笑着捋了捋下颌的羊角胡,朝着上都的百姓挥手, 他沉耽于后宫,国祚若无周璟必然晃荡不安,他知道自己的的行为会引得苍天报应。虽说上都的朝员没有人敢说这些,可是民间的茶馆酒肆那些风言风语,可是不曾停歇过,他们都说皇帝登基后,净是倒霉了,地动来的都频繁,江浙一带还总是瘟疫。
如今,大雪纷飞,阴沉沉的天,看起来不下三五天是不停了,这些流言也总算是不攻而破,瑞雪兆丰年,这次百姓倒是能过个安心的年了。皇帝看到百姓跪倒在地上称着万岁,心里不由的欢喜,正下祭坛朝着百姓挥手,谁料身后的祭坛“轰”一声巨响,皇帝被震了一下,一旁的抬剑则睁圆了眼睛惊诧的看着祭坛。
祭坛的石柱霎那间被炸的四分五裂,一些走的慢的太监被炸的飞上了天空,紧靠着祭坛的侍卫也被炸的晕乎乎的,脑中来不及想,便歪歪斜斜的挥着宽刀朝着祭坛冲上来,嘴里喊着抓刺客。
轰轰轰
祭坛的有一根石柱被炸毁,那些踩到祭坛石阶的侍卫,一下被炸的四分五裂,剩余的侍卫只是挥着刀,脚步却不敢往前走……天色阴沉,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了混乱坍圮的祭坛上,那浓稠的血液被白雪一遮,一抹红彤彤白灿灿的柔光。
皇帝抬头看着大雪,嘴唇呶呶道:“玉儿还在……祭坛上……”
刚从礼明殿回来的周璟,听到这句话,就觉得那惊天的巨响系数锤在了自己身上,心里一股子剧疼,他心里一下就炸了毛,甚至发狠的一把揪住了皇帝的衣领,“你让她来的!你个老混蛋,你知不知道她还在祭坛上,她是你的女儿,你个天杀的老混蛋!”
皇帝第一次见这般震怒的周璟,不由的嘴唇发抖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场景就像是他还未登基时,女帝带他去御园冬狩,女帝射中了一只母鹿,然后拋开母鹿的肚子,扔到了他的跟前,当时他看到母鹿肚子中的小鹿,一下便昏厥了。
那时,女帝就一挑眉眼嘲讽他不是做帝王的料,那时的惧怕一股脑的涌到了脑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昏了。
侍卫重重包围了祭坛,长孙捷走过来,看了看周璟的脸色,沉声道:“三公主坐的那块地是凹陷的,并没有炸毁的痕迹……宁王也一起消失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是宁王劫持了三公主。”
周璟只觉得脑中昏沉,待看到祭坛那处被掏空的土地,心里却清醒了几分,宁王多番提议要祭祀,还曾带着工部修过祭坛,便是不用细想都知道宁王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只是长孙捷的人就埋伏在宁王府,别人不知,他不可能蒙在鼓里。
周璟没有说话,一双眉眼却狠戾的扫向长孙捷。
长孙捷心里一惊,只是这时却是最好的时机,他不能放任自己的学生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业,便沉声道:“皇帝晕倒,还有你揪住皇帝的衣领子,如今这事儿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不动手杀他,他一旦醒过来便会对你下手,我先去处理皇帝。”
“你知道其中的曲折!”周璟沉着嗓子,明显怒气快要压制不住了。
“周璟,你是个聪明人,要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长孙捷眯着眼,认真道:“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让皇上一睡不醒,然后扶持怂太子登基,待一月后效仿文帝,让他禅位。自此,这西唐的江山便姓了周!女人算的了什么,等你登基为帝,什么女人都有!”
长孙捷承认自己是个小人,可是成大事者必须要心狠,从来帝王之位都是踩着别人的血上去的,用一个女人换一座锦绣江山,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长孙捷原本想含混过去,可是看到周璟眼底的偏执和红,便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周璟便对长孙捷持了怀疑态度,但是毕竟是传道授业的恩师,他已经多番告诫不可伤害甄明玉,可是按照长孙捷这般笃定的态度,却是行为有异的……明显长孙捷知道一切,甚至从宁王带着工部修缮祭坛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周璟倒背着手,看着祭坛上被炸裂的尸首和凹陷的大坑,淡淡道:“长孙大人心里可是畅快了?”他为了那个熹妃,恨透了甄家皇室,他怎么会放任何一个打击甄家的机会,他早该料到的,早该料到长孙捷有一天会向甄明玉出手。
长孙捷笑了笑,拍了拍周璟的肩膀,“阿璟,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你我都没有对不起三公主,真正劫持三公主的是宁王,是他们甄家的人,是他们咎由自取,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说完,又看着那个凹陷的大坑定定道:“你先前是好好的,女人从来都是睡完便扔,从来不会沉迷女色,可如今你娶了这甄明玉简直变了一个人,眼里什么都没了,任由她在你脸上抓、任由她拿着五十万两银子给那个昏庸的老混蛋,你知不知道你这般死心塌地,会坏了大事儿。所以,甄明玉必须死,被宁王弄死,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刚说完,小腹上忽然猛地锤过来一拳,长孙捷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的要从喉咙里呕出来,那一拳抡过来只觉得血液猛地聚到了喉咙,一个咳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未缓过神,只见周璟一把匕首狠狠的扎了过来,他伸手去挡,那匕首便毫不留情的插在了他的小臂上。
长孙捷眼底翻红,咳嗽着扶着廊柱起身,可是刚起来却又被周璟一脚踹飞了出去。
男人砰然撞上通道壁,咔一声灯光再次亮起,令他瞳孔陡然收缩,紧接着刘砚快速扳动电匝,噼噼啪啪灯光间隔闪动,一会漆黑一会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