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孟乡长的妹妹,他确实见过几次。
虽说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可也是个相当有女人味的俏人儿。
没想到……她还跟别人夸自己来着?
小余心知小孩儿都懵懂无知,不会说谎,索性陪着他们坐下,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套起话来。
等苏绒同毕主任磨蹭着沟通完,两人一起走到门口的时候,小余正跟一窝孩子有说有笑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小余!走了!”毕主任的心思都在当官上,催促道:“咱们带小苏过去开电脑,文件今天写完了就走!”
“不对啊,”他啧了一声,摸头道:“这摩托只能带两个人,要不你等会来找我们?”
“好,好的。”小余忙不迭道。
“这位是小余,”毕主任想起来还没介绍,便跟苏绒简单的解释了下。
苏绒笑吟吟的跟他握手,忽然为难道:“孟姐姐那边的屋棚出问题了,我都答应她今天过去了……”
“这种修葺房子的事情,哪里能让你们女人干!”小余心里正惦记着孟月,忙不迭揽活道:“这样,我替你跑一趟,你先去村长那头写文章去吧。”
“嗯好。”苏绒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轻巧的道了声谢。
她推托归推托,还是被软磨硬泡着代笔了不少东西。
但手头总归有点事情放不下,索性便一一交代好,托小余帮自己代劳。
这带话之类的都方便,只是孟寡妇一人在家,老屋又年久失修,总会出点篓子。
久而久之,这小余也已经习惯了往孟寡妇家跑,时不时地还带点瓜果蔬菜,算是帮领导照顾下他的亲戚。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下午进门之前,上午过来看猫的小薛刚走。
苏绒掐准了时间,愣是让这两个男人一早一晚,从来都碰不着面。
这老薛家的猫像是认了老婆,隔三差五的往孟寡妇家跑。
老薛夫妇连生意都忙不过来,家里还有猪要喂,哪里有空去管猫在哪。
自然每次去孟寡妇家上门找猫的,便是这读书腻味了的小薛。
这孟寡妇正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不仅身段窈窕,眼睛也水汪汪的。她一软下声音来说话,小薛骨子里都能酥半截。
小余二十五,小孟二十一,也恰好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们三人之间,只差两把助燃的火。
苏绒太懂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了。
她活了三十五岁,又见惯了无数家庭和婚姻的悲欢离合,有些事看透的不能再透。
从十来岁的懵懂年纪,到二十七八岁的盛放之期,有多少因为寂寞和欲望产生的纠缠,始终借着爱情这个名号任意放肆。
好像无论是谁,只要一个劲的对另一个人好,彼此又看得上眼,便能成一桩好事。
——说到底,只不过是两个人对着彼此发泄爱与被爱的渴求而已。
无关灵魂,无关情感。哪怕换上另一个模样尚可的人,同样的套路再走一遍,也照样会跌进所谓的爱情里。
他们无法承认自己是被欲望所支配的。
仿佛什么东西冠上爱情两个字,便足够神圣而干净,足够让他们相信,自己是同样不应被质疑的。
可是从头到尾,也只是自己否认着自己内心的阴暗面而已。
“二狗子,小薛还有多久到她家里?”
“大概二十五分钟。”
“好。”苏绒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小孟正摆弄着小余新送的手机,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她心头一喜,便匆匆起身,娇笑道:“谁来了?”
“孟姐姐?”苏绒的声音清冷而轻缓:“是我来了。”
小孟愣了下,撇了撇嘴,还是开门迎她。
苏绒仿佛并没有看出她笑容里的敷衍,温柔的寒暄了几句,俯身逗弄了几下刚生出来没多久的小猫崽。
这日子一晃就两个月,过得也真快。
眼瞅着都要过年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道一定要早点帮宿主逃出去。
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的爸妈和她一起过个团圆年才好。
“小薛也可喜欢这窝小猫了。”小孟笑的羞涩如少女,低低道:“他还说,将来要是去读研究生了,无论如何也要带只小猫去大城市里。”
苏绒抬头瞥见那桌上放着的手机,忽然关切地问道:“这段时间有什么麻烦么?需不需要我帮忙看眼?”
“哪里的话,余哥这两天又过来了一趟,还给我捎了只城里的烤鸭。”
小孟拉着她坐在凳子上,突然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幽幽道:“咱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啊……苏妹妹,姐姐也帮不上你,可惜了你这么好的女人。”
合着你那当乡长的哥哥,也没法子救我出去?
苏绒默不作声地听她叹息彼此痛苦的机遇,神情都不曾动过。
这些人啊。
一个一个的索取完她能给的好处,再像模像样的给一点物质上的好处,便自以为两清了。
但凡来找过她帮忙的,有哪一个不知道她是被拐卖来的女人?
又有哪一个肯出头为她争一句公道?
她苏绒,原本是大城市里骄傲的人中龙凤。
在外有摩天塔般的职场供她厮杀拼搏,回家了还有温柔和蔼的父母。
她在大学里读过文理圣贤,在都市中有享不尽的欢愉。
他们明知她被夺走了一切,还依旧装聋作哑,甚至劝她早点习惯这里。
“看你也过得还不错嘛,对不对?”
对啊。
你们知道,有多少人的灵魂,在这个宿主的身体里,感觉过撕心裂肺的绝望吗?
要不是她苏绒既狠又坏,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这群面上朴实和蔼的村民当人看,这女人会被困在深山之中,至死都不得自由。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孟月见她出神了,晃了晃手柔柔道:“你呀,神通再多,也终究要找个依靠,一起过日子不是?”
苏绒怔了下,终于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嗯?”
“我看罗阳那人,虽然枯瘦了些,没有余哥身段那样好,”孟月任由心里的虚荣滋长,说话也带着炫耀的意思:“也没多少文化,没小薛身段那样好,可终究是个踏实肯干活的男人不是?”
“这女人呐,总归要靠男人的。”
苏绒神情淡漠的听她说完,忽然手中的搪瓷杯一滑,温热的茶水悉数都泼在了她的身上。
“哎呀,孟姐姐!”苏绒慌张的站了起来,像是要急哭似的:“是我恍了神,糟践了你这么好看的衣服!”
“不碍事不碍事,”孟月念着情分,还是安抚道:“刚好这水烧开了,我要去洗个澡,等会顺手把衣服搓了就是。”
“我这几天睡的浅,精神不足,就不在这打扰姐姐了。”苏绒连声道歉,揉了揉眼睛告辞道:“我先回去休息阵子,再来同你说话。”
“去吧,没事的。”孟月已经进了里屋,依稀传来了打水的声音。
苏绒简短地道了别,便退了出去。
可这一重重的门,都被她随手虚掩着,始终没有关紧。
包括大门。
没等苏绒在回家的小径上走多久,二狗子便通报道:“小薛到了。”
算上冷热水混合,还有洗头发所需要的时间。她离开的时刻刚刚好。
“好。”苏绒脚步都不曾停顿,语气平淡:“他推门进去了吗?”
“……进去了。”
小薛原本和孟月约好了看小猫的时间,可敲了敲门没声。
他纳闷的唤了一声,却还是没反应。
不会生病或者出事了吧?
小薛一慌,便快步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没人,正屋也没人。
坏了,怎么人没在屋子也没锁?
他来不及想太多,一路往里屋闯。
门推开的一瞬间,孟月正赤身裸体的梳洗着长发。
“孟姐?!”
“你怎么进来了——”
水盆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第27章 被卖进深山的苏半仙#4
不用二狗子帮忙开天眼, 她都能猜到这对野鸳鸯之后会怎样。
不过……倘若小薛和孟月好上了, 那平日里为她前后出力的余哥,又会怎样呢?
苏绒瞥了眼床边的糖罐,垂眸淡笑。
她的这些大白兔奶糖, 都一日一日的快散了个干净。
小孩们如同麻雀般四散着, 作她的耳目,听了几句碎嘴都悉数同她讲。
而相对应的, 他们的父母们也巴不得从她的嘴里听见更多的隐秘消息,自然会时刻问两句又发生了什么。
苏绒在外人面前,就像个大度又好说话的普通女人,她对小孩子几乎没有戒心, 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
罗家母子生怕她发达以后想法子跑出去, 可见惯了苏绒这安分又不爱活动的性子,也缓缓放下了戒备。
薛家要麻烦她的事情,不单是考研的这一件。
苏绒推说自己算卦不灵, 他们也不强求, 反而拜托她帮自家看看流水进账。
薛家经营着山村和乡镇的几家小铺子, 相较于其他种地的山民而言,已经算发达了太多。
他们雇了表家的亲戚来一起打理各种肉店、粮油店,但这账单如何都总对不上, 明显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不知道贪去了多少油水。
苏绒虽说没有会计功底,但从前当小桃儿妈妈的时候,还是跟着做了一段时间的财务工作, 她拿着账本琢磨验算了几个小时,倒还真找出来了是哪里有问题。
薛家虽说找她帮忙,也怕这女人使诈,还是叫小薛在旁边听着。
但无论是分析进出盈亏,还是给他们看其中的漏洞,苏绒都坦诚的如同对自家兄弟一样。
小薛听了半天,反而还没跟上其中一二的计算结果。
薛家夫妇在确定她说的是真的之后,一边嘀咕着埋汰那个穷鬼亲戚,一边对她反复道谢,留她中午在家里吃顿饭。
苏绒倒也没推辞,客气了两句便跟着去了饭厅。
“咱们这种小地方,地价租金便宜,可物价也便宜!”老薛感慨道:“听说城里的肉价都涨到多少了!我这连开了三四家店,还没人家县城里一家的进账多!”
“你也不想想,人县城一天有多少人来往,你这儿每天来来回回,客人不就那么几个!”薛嫂啧了一声,安抚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了,免得他压力大。”
“你是不知道啊,小花,”老薛满不在乎的挥舞着筷子,继续唠叨道:“要不是这孩子回来准备考研,我跟我婆娘真住镇子里了——镇子里房子还没装修好,听说有那个甲,甲什么玩意?”
“甲醛。”小薛终于回过神来,小声道:“闻多了有白血病的。”
“你这孩子,之前都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薛嫂叹了口气,心疼道:“妈回头给你炖点骨头汤,补补身体。”
“这知章村啊,和琼壁镇中间还是隔太远了。”老薛吃了一半又停下来,琢磨道:“要不我还是去镇子的铺子里住,没事多盯着那几个伙计点?”
苏绒像是想起了什么,佯装无意地开口道:“等明年修完了路,会好走的多。”
薛家夫妇对视了一眼,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小花——你这消息,是从哪里知道的?”
苏绒愣了下,摆手道:“忘了……当我没说。”
“这样啊。”老薛给媳妇使了个眼色,不再多过问,愣是安静着吃完了这顿饭。
等苏绒被送回罗家以后,老薛下了摩托,匆匆把埋头打毛线的婆娘叫了过来,不管旁边小薛在看书还是发呆,激动道:“你听了小苏先前说的吗?这村里估计要开始修路了!”
“她说的话,你还放在心上?”薛嫂不以为意道:“那我还说猪肉要涨五块钱哩!”
“你这个傻婆娘!”老薛恨铁不成钢道:“你忘了吗,这小苏之前跟谁走得近?”
“谁?”
“孟乡长啊!孟乡长那个秘书,不是三天两头去她家找她写东西吗?”老薛搓着手道:“这姑娘刚才怕是跟咱说了实话!”
“那也好啊。”薛嫂愣愣道:“这路修好了,你往来也方便多了不是?”
“你懂啥?”老薛不以为意的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老孟家,又要靠这个捞油水了。”
小孟原本还在回味之前的那段记忆,听到这话时也愣了下,明显放在心上了。
“你这么想,这铺路的沙石要钱吧?雇人打桩压地要钱吧?每天管吃管住要钱吧?”老薛是个生意人,脑子转的还是相当的快:“这一趟下来,咱们受的惠,还没这孟家毕家嘴上蹭的油多!”
“嚯,”薛嫂也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毕主任家的房子,能修的那么讲究!”
“别说一二十万,五十万的回扣拿走,那都是商量商量的事情。”老薛摆了摆手,突然看见小薛还在竖着耳朵听,一拍桌子扼腕道:“娃儿哟,你还不快去读书?”
“你这不出息点,咱们家没法子出头,活该一辈子养猪卖肉啊。”
等小薛再找空子摸去孟月家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天后了。
两个人小别如新婚,哪里顾得上说什么话,勾着脖子就天雷动地火的滚上了床。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等都瘫在床上气喘吁吁了,小薛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家里听得传闻。
他打量了眼一脸娇羞与飨足的孟月,突然发现枕边有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