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实在不惜疼肚子里那块子肉,就让她闹, 她都不要脸面,我便也不给她。
反正我从来都是个混不吝,立时拉她出去卖了也不是不能的,还去找太太,尽管让她去,我看她能找出来个什么结果来。”
这个女人真是烦死了,每天必然来闹一次,虽然在他看来, 不管贾瑚, 贾琏,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每一个都一样, 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但也撑不住她这么作死,要不是孩子无辜,这么样的人他都想弄死了事。
也不知道贾赦是多重的口味,这样的人也能看重,还挺得宠的,可见他的记忆就是不靠谱。
丫头听大爷发话了,忙下去了,不由感叹大爷果真是对钱姨娘冷了心了。
她们早就听说瑚哥儿出事是钱姨娘的手脚,她跟前那个丫头不就跑了?不过是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才让她安安稳稳的养胎。
偏偏她不知死活,不缩着头老老实实把孩子生下来,若是生下个哥儿,或许大爷因着哥儿的脸面也能饶了她。
可她却见天的闹腾,也不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太太直接打死了她了事。
以前她跟着大奶奶进门的时候不过活泼些,可为人也是极有章法的,谁知道不过当了几日通房,怀了孩子,人就张狂起来了。
钱姨娘一听大爷这话,吓得跟鹌鹑似的,缩在房里再没敢出来。
她自然不是个傻的,自翠玉夹带了她的首饰跑了她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她不过冷眼旁观着翠玉跟碧珠交好,那天大奶奶因着大哥儿的事动了胎气,要用人参吊着命。
翠玉说她从外面弄进来了点药,只要大奶奶走了她才有好日子过,她狠了狠心答应了。
她是没经过主子点头就自己爬了床的,又是大奶奶的陪嫁。
本来就该是大爷的通房,但大爷左一个右一个的纳通房,当时老太太跟太太还说了,有了子嗣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抬姨娘。
可偏偏她们陪嫁丫头没一个被大奶奶给了大爷的,她居然还张罗着把她们许给陪房。
这怎么行?这荣国府的富贵她算是见到了,一旦当了姨娘,那就是半个主子,再生下一儿半女的,量谁也不敢小看了去。
可四个陪嫁的丫头转眼就嫁出去两个,只剩下她跟裹衣,裹衣是个立志不嫁的,等到了年龄就自梳。
她可不想被许给自家小姐的陪房,顾家虽是书香世家,但并不富贵,四个陪房家肯定也是一样的光景。
正好自家小姐怀了身子,姑爷有些耐不住,她便半推半就的爬了床。
自己的肚子还算争气,没多长时间就鼓起来了,可谁承想大爷是个薄情的,平日里说的好听。
不过因着大奶奶善妒动了胎气,就再也不提抬姨娘的事了。
她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以为只要有了孩子一个姨娘跑不了,可下人们都这么叫着。
偏偏大奶奶只要不松口让自己敬茶,那她就还是个没命名分的通房,生下孩子又怎么样?
本来这事要是太太看不过去,让大奶奶松口,她但凡不想落个善妒的名声,那自己就有了出路。
可太太因着她不讲规矩,差点惊了大奶奶的胎,也装聋作哑,竟然默认了大奶奶的做法,这是拿着自己的前程给她出气。
她筹谋一场,哪里肯乖乖当个可随手打杀的通房,可只要大奶奶还在,自己就只能是个背主爬床不被承认的通房。
要是……顾氏没了,自己又生下个哥儿,到时候就算大爷再续取了继室,她一个姨娘肯定就跑不了了。
谁知道不但顾氏没事,还抓到了碧珠,连翠玉也扯了出来。
她自然心里忐忑,只怕自己一生下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跟自己的命比起来,什么前程都是虚的。
就想着赶紧把大爷请过来探探口风,不求他能信了自己,但只要他肯保着自己,也不至于不明不白的就没了性命。
谁知道大爷整天窝在顾氏房里不肯出来,她闹腾好几天也不见他来见自己一面,她更是慌了神,以为这是因为太太定了她的罪,擎等着她身了孩子再处置她。
今日就想着直接去求太太,看能不能搏出一条生路来,没想到大爷开了口,居然发了火。
他可真是个混不吝的,敢说敢做,自己还怀着身子,要真被拉出去卖了可活不下来,不由暗恨翠玉做的不干净,被人拿住了手脚。
又恨顾氏善妒,其余妾室那么多,也不见她管一管,偏偏在自己身上逞威风。
要不是她做的太绝,断了自己的前程,自己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想要了她的命一了百了。
……
顾妩可不知道奇葩有这种奇葩逻辑,她正在跟林绪之扯闲话:
“按书上说,可没有钱姨娘肚子里这个孩子,那生下来算不算打乱了荣国府孩子的排行?
要是个女孩子,那才好玩,四春变五春了,那警幻的风月宝鉴上会不会变成金陵十三钗?”
忽然想起种花金陵十三钗的电影:“呸呸呸,一个是红楼,一个是民国,恐怕连金陵都不是一个地方,这哪跟哪?”
见林绪之眼露迷茫,就给他讲了讲金陵十三钗的故事跟贾宝玉
被引进太虚幻境所见十二金钗判词的典故。
林绪之连连称奇:“听你这么一说,不管是十二钗还是十三钗,都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只要是真有十二钗的判词,钱姨娘肚子里这孩子恐怕得是个男孩,不然不是麻烦了?她们才不会自寻烦恼。
不过阿妩,钱姨娘这么麻烦,为什么不干脆处理了她,反正她也不冤枉。”
顾妩吃了一个葡萄才回他:
“顾氏留下的心愿里只有两个孩子,丝毫没提贾赦,也不求查出真凶报仇,说明她已经丝毫不在意他们了。
而且真凶已经找到了,王夫人跟钱姨娘一个都跑不了,太太这次吃了亏,正满肚子气没处发,钱姨娘也就这几个月的光景了。
那可是谋害主母,就是荣国府再不讲规矩,她也没别的出路。
不然她也不会急成那样,既然她都要被料理了,我干嘛着急忙慌的去弄死她,白白脏了我的手。
而且她虽然给我添堵,可我毕竟不是原主,顾氏临终都不提,我总不能打着给她报仇的旗号乱来,还真没立场。
王夫人害我我能记她的仇,等着慢慢报。
何况你占了贾赦的身份,她是不冤枉,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没什么过错,冲着你们的这份因果,顺其自然吧!”
……
两人除了窝在屋里“学医”,就只老老实实的教养贾瑚,逗逗贾琏。
这么大的孩子一天一个样,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白嫩了起来,活生生是个小金童,胖乎乎的一团可爱的不得了。
他还可乖了,听话的很,每天醒了就乐呵呵的,谁抱都不哭,吃饱就睡,省心的不得了。
贾瑚个小小的人儿,对自己的包子弟弟喜欢的紧,每天早上一睁眼洗漱过就跑到弟弟房里去。
鸡同鸭讲的聊一堆,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反正每天都要来这么一趟,等着到了请安的时辰再一起过来,一起走,稀罕的不行。
转眼一个月的月子就坐完了,下人们早已经收拾好了正房,这才把她接了回去。
算是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监禁生涯,顾妩可算是解放了,不用再跟着林绪之吃他的一份饭。
刚一住进去,正房那边就派赖妈妈送来了个人,说这正是帮着钱姨娘的丫头翠玉买了毒药的人。
又当着顾妩林绪之的面交代了那日贾代善查出来的一应结果。
顾妩当下就下令将这人灌了药卖了出去。
既然他敢冒着风险往府里夹带毒药,又死咬着赖妈妈不放,那就是蓄谋已久的,
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自己没必要为这种共犯鸣不平。
又给赖妈妈赏了座,她是太太身边的人,长辈身边的猫猫狗狗都要另眼相看,何况这样的亲信,比寻常主子都体面些,自然得好好敬着。
这才安她的心:
“妈妈回去还请太太放心,自我嫁进来太太就多有照拂,对我比之敏妹妹也不差的。
这样的小手段,是断断离间不了我们的情分的。
只这钱姨娘肚子里的毕竟是大爷的血脉,我又是她的奶奶,不好插手,该如何太太直接处置了就好,不必知会我。”
赖妈妈见她不像说假话,又奉承了一会才回了史氏。
史氏听了愣了半晌,才对赖妈妈道:
“她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既然这样,就把我从家里带来的药找过来。
那个通房……等孩子生了就处理吧,这样也好,免得她坏了规矩。”
又问赖妈妈:
“那个孽障这一月真没出门?乖乖的窝在屋子里学什么劳什子医术?”
“大爷除了二爷纳妾摆酒过去热闹了一番,整日除了在大奶奶屋里看医书,就是请教太医们医术,连大门都不出的。”
史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奇怪,自己这个大儿子还真还改过来了不成。
又想起老二那天过来说他大哥帮他说话,心里不由满意了些。
她偏心老二,不仅是因为他是在自己跟前养大的,老大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哪会那么分明。
更重要的是老大注定袭爵,老二就只能自己奋斗,可他现在就对着老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怕就怕要是国公爷跟她都走了,大房得了势,老二又是个迂腐的,怕二房就要跟荣国府众多庶枝一样看人眼色过活了。
都是自己的骨肉,一个是堂堂侯爷,一个却完全成了靠侯府过活的旁系,她未免就想多偏着他些,这才为他聘了金陵王家的小姐,平常又多有偏袒。
谁知道王氏光面上看着精明,其实就是个傻得,不顾大局不知进退,差点就让自己跟大儿子离了心。
要是大儿子真恨上了自己跟二房,那她还真得为自己跟二房好好打算打算。
幸亏顾氏跟长孙都没事,大儿子好像也回转过来了,他要是容得下自己的亲弟弟,自己何苦做这个偏心的,只管当自己的老封君,乐呵呵的看他们两房一齐奋斗才好呢!
第54章 红楼7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荣国公贾代善以八尺之躯, 数御苦寒之地, 内镇民心, 外御强敌。
近日递书,言及年老疲病, 诸事皆力不从心, 冀其身后由嫡长子贾赦袭爵。
朕闻之心痛,思虑再三, 嘉尔忠贞,终不忍辜负爱卿所愿,特赐贾赦袭封安远候,望其承父之志, 不负朕恩,钦此。
贾恩候,还不领旨谢恩?”
林绪之闻言起身领旨,又将袖子里装了银票的荷包偷偷塞给了传旨的公公,这才留他:
“公公辛苦,小可备下薄酒,还请公公赏脸才是。”
那公公捏了捏袖子里荷包的薄厚,暗道他上道, 脸上笑容更真切了些, 忙推脱:
“无事不敢轻造,且圣上还等着杂家回旨,就不打扰了。”
等宫中传旨的走了, 贾代善着带着二子同宁荣二府男丁开祠堂将圣旨供奉了,这才散了。
林绪之跟贾政被一起带到了荣禧堂,代善身体不好,忙了一通身体甚是不爽,但还是强忍着,问二子:
“你二人可知为何此袭爵圣旨下的这般快?”
一般袭爵,皇帝先会留中不发,只要上面的不死,不拖个一年半载都是怪事,这次不过二月就下了圣旨,这么爽快倒叫人不踏实。
往常一有正事,贾赦都是神游天际,他问了几次便不指望了,因此下意识还是把视线投到二儿子那边。
贾政见父亲看他,老老实实的答道:
“父亲为圣上的茵席之臣,圣上怕是体恤您忠贞不二,这才……”
贾代善没听他说完就挥手打断了,二儿子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惟失之于迂腐,这等说辞,都是面上好看罢了,哪能当真?
他做学问倒是极好,以后能科举入士,得入翰林修修书倒没什么大错,如果去做实事,恐怕不谙世情,易被居心叵测之人蒙骗。
现在看来,大儿子的提议倒真是好的,想到这里,不由目带期待的看向他,若他只是不愿,现在已回过神来了呢?
林绪之也不气他先问贾政的举动,这三父子的相处模式早就定下来了,自己潜移默化改了就是,没必要计较前人的不是来。
他微微一笑,答道:
“儿思绪良久,怕是圣上听闻儿子不肖,急着削弱四王八公的势力,又想接收父亲手中的军权,这才急着让儿子袭爵。
端看他只让儿子袭爵,却只字不提俸禄,也不见赏儿子一个实缺,便可知道了。
怕西山大营的军权,父亲已经交上去了吧!”
代善虽期盼着有一通透果毅的继承人,却真没想到大儿子能看透,没想到他竟一语中的。
心中不由老怀安慰,赞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看二儿子一副惊诧不信的表情,有些无奈,解释道:
“我当初能平袭爵位,也是拖了忽起战事的福,侥幸得了许多战功,又与圣上关系不错,这才……
荣国府与宁国府一脉相承,何以大祖父一去,你大伯只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而为父却平袭了爵位?
我虽简在帝心,圣上为彰显皇家气度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因缘巧合,立下战功,这才不至于像宁府一样如此快的降爵。
此次你大哥一举袭得侯爵,不止是因为以前圣上玩笑为他取字恩候,更是因为为父利落的上交了军权,又丝毫不提让你二人沾手,这才有的结果。”
见二儿子似有若悟,不由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政儿并不是一位迂腐,要是有人教他,未必不能有所长进。
他一直只当着时日尚长,慢慢教诲也不急,谁知一病如山倒,自己眼看着就要不中用了。
大儿子聪慧通透,却对政事不感兴趣,为人又阴晴不定,现下虽好了,就怕自己一走又重蹈覆辙。
二儿子倒是有定性,可在他眼里非黑即白,不知变通。
哪个都不能让他放心,一时间便生出后继无人的心灰来。
林绪之神识敏锐,哪里不知他的心事,安慰道:
“父亲何必着急,我这两个月跟顾氏好好研习了医书,又蒙太医不吝,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