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该来的总会来
珍珠的担忧并不能阻止事情的发展。
这一日王府来的人还格外齐全, 严恒一, 林大海, 张禹行, 这三个人也不知怎么凑到一块的,齐齐都到王府蹭饭来了。
珍珠的教学方才结束, 就看见四个汉子从门口一起走了进来。
林大海身形最为突出, 走在前面,裴昶然和严恒一走在一排, 一边走一边低声的交谈,张禹行由小厮推着轮椅走在最后面。
珍珠当即就黑了脸,明显觉得自己有些额头冒汗。
她还没和裴昶然说张文秀来过的事,曲文钧发生了什么更是难以启齿, 只盼着她忘记了此事,今天不要再来了,哪知今儿外头不知刮得什么邪风,这帮人都到齐了。
裴昶然看见珍珠穿着一身鹅黄.色锦缎袍子站在花厅门口,远远地就喊了一句:“珍珠,叫陈金海置一桌席面出来,上回田庄带回来的米酒还有吗?有就拿些出来待客。”
“知道啦。”珍珠应了一声,转头和董雨清说:“董姐姐, 今日怕不能招待你在我家午膳了, 不如你先回去?”
董雨清看清了眼前的情况,连连摆手道:“娘娘客气了,那我这就回了, 明日再来。”
珍珠一脸忧伤的表情,叫上王大福准备亲自去大厨房看看,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人道:“午膳会不会叫上我呢,好想凑这个热闹啊!”
她转过头去,看见云骏玮一脸无辜的表情。
这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珍珠默默地吐槽。
陈金海正在大厨房里忙活,看见珍珠进来连忙上前笑道:“今儿是刮得什么风,娘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您让王大福过来传个话就行啊!”
“刮东南西北邪门风!”珍珠没好气地说!
“啊!”陈金海张大嘴.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珍珠走进大厨房,见一旁的大师傅正在煎炸一个莲藕夹肉的合子,顺手捞了一块放在嘴.巴嚼吧了几下,啧啧道:“这不错,吃着挺香,先头怎么没见你们上这道菜,这大冬天的哪找来的莲藕,稀罕了!”
陈金海腆着脸笑道:“还不是咱们王府好东西多,这就是咱们府上池塘里现挖的,也是娘娘后宅管理有方,听说您叫刘金两位嬷嬷去管后花园了,这不今儿就送了些过来,奴才便想着做些出来给娘娘尝个新鲜。”
珍珠点头:“不错,不错,多做些,今儿你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王爷叫了严大人,林大人,还有首辅张大人一起过来用膳,你多做些好吃的,做得好了,下个月起再给你涨一两月银。”
陈金海喜道:“那是一定要的,娘娘就算不给奴才涨银子,奴才也得尽力啊!”
王大福站在一旁扁嘴委屈道:“尽想着别人了,奴才来王府至今一次月银都没领过,您是不是不记得还有奴才这么个人存在啊,要知道奴才可是天天陪着您!”
“没有吗?”珍珠转头瞧他一眼,故意逗他:“可你有吃又有喝的,还一个人住一间房,咱们府里头有几个人自己一间房啊,你要是不知足,回头和大厨房的师傅们一起挤挤去!”
王大福傻了,喃喃道:“娘娘您说真的?奴才哪里做得不够好,您可以说啊!”
珍珠看见一旁站着的陈金海憋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道:“逗你玩的,回头宝珠苑发月银的时候也给你发上,要是我忘记了,记得提醒我一声。”
陈金海这才笑出声来,推了推王大福道:“咱们娘娘人好着呢,不会忘记你的,这下可放心了吧!”
厨房里的人都笑了。
珍珠笑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垮下脸,叹气道:“也不知她今日是不是还来,府上人那么多,要真来了躲都没地方躲啊,咱们要不要想法子拦住她?“
她这话陈金海听不懂,王大福却是懂了。
他扯扯珍珠的衣袖,轻道:“娘娘咱们要不要出去说?”
珍珠愁眉苦脸地走在前头,王大福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外头,被当空的日头照到眼睛,珍珠探手挡了挡光线,郁结道:“你说要怎么办,要是总是拦着不说,怕王爷知晓了怪罪下来;要是说了,又怕会影响王爷的心情,他依旧是不高兴!”
这会子王大福倒是不傻了,他斟酌着道:“娘娘,奴才觉得您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有些事情您就是硬拦着不说,王爷他早晚也会知晓,更何况这事也没个实据,奴才猜您是怕周夫人说王爷和曲公子是亲兄弟吧?”
“嗯。”
珍珠埋头往前走,边走边劝慰自己:“没事,没事,也许是我想多了,也许他们在信笺上说的都不是真的,我硬是不让他知晓也不对啊,爷自有他的判断。”
“对啊!”王大福跟着她身后疾走,边走边道:“娘娘,您走慢些啊,就没见过哪位娘娘跟您似的,走路都能走得那么快,您悠着些!”
结果,怕啥来啥。
前厅的桌子刚摆好,几位大人刚上桌吃饭,门房就到花厅来找珍珠,说周夫人到了。
珍珠正在花厅和云骏玮一起用膳,几位大人一起用膳怕是会聊些朝堂中的事,而云骏玮非主非仆也轮不着和他们一起用膳。
珍珠便主动和裴昶然说了声,来花厅这边用膳。
她一筷子菜夹到半空,幽幽地叹了口气,交代门房道:“带着她去前厅找爷吧,这事我帮不上忙,让她自己去和爷说!”
云骏玮赞道:“娘娘可以啊,就该如此!”
他一边扒饭一边道:“男子汉大丈夫身而为人,断断没有让女子操心的道理,有事就该自己顶着,最多就是心情郁结倾诉几句,即便如此也该当断则断。”
珍珠觉得他这话里话外听着,好像很清楚内里缘由?
可他怎么可能知道,就是胡乱感慨几句吧?
珍珠正沉思着,又听他道:“小生来府上有些日子了,每日就只陪着娘娘进学了,午后也从没见您问过小生什么,这不是吃白饭吗?不如今日您把刘管家叫来问问府上的账目,小生在一旁帮您听一听有无问题可好?”
珍珠便明白了,他这是一片好心,怕她空坐着会胡思乱想。
于是,她派王大福出去把刘管家给叫来。
刘管家捧着厚厚的账本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珍珠身边的桌子道:“娘娘打算叫奴才从哪里说起呢?”
珍珠皱皱眉道:“府里头的事情就先不说了,你不如先说说王爷在外头还有什么产业吧,都是什么人在管着?”
刘管家便从一摞子账本里头,挑出了一本递给她道:“京城郊外有田庄五处,京城中有酒楼三处,另有布庄首饰庄八处,除此之外在太原城外有一处田庄如今是在娘娘名下,其他在江南另有二处别院。”
“呃。”珍珠傻眼道:“这么多啊,那爷都不过问吗?都叫我看着,哪里能成?!”
刘管家笑道:“娘娘切莫忧心,奴才有事自然还是会问过王爷,那些掌柜的定期也会上门找我说事儿,烦心事王爷不会让您过于操劳,主要还是看看这些地方的收益,看看银钱都入库了没有。”
“看来五千两对裴王爷来说真是区区一笔小数目啊!”云骏玮忽道。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的酸意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珍珠闷笑地逗他:“我要说如今银钱多得没感觉,云大哥会不会想打我?”
“小生哪敢动手打娘娘啊,娘娘您说笑了!”
云骏玮这才醒悟到,自己的语气怕是有些不对。
珍珠想起一事又问刘管家:“对了,屏风,还没说找没找到。”
刘管家回话道:“找到了,有两个,一个大些却有些时日了;另一个看着小些却精美些,娘娘哪日有空可去看看?”
珍珠托腮苦闷地道:“那就选小的那个好了,真不想去宫里吃寿宴,又闷又无聊,且太后也不喜欢我,差不多就成了。”
“也是,就她那个样子谁会喜欢,那张可怕的脸令人永生难忘。”
珍珠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云骏玮,甚是困惑地问道:“云大哥,你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吗?你又没见过太后,怎么就知道她惹人讨厌了?”
云骏玮浑身僵硬,沉默了好久,才道:“不是啊,我怎么可能见过太后,我说得是小时候隔壁住着的人,那老太太也甚是令人心烦。”
“哦。”珍珠道:“吓我一跳,我说你怎么就见过太后了。”
她转头去看刘管家,笑道:“刘管家,今日我说的话,你可别告诉王爷啊,我不想他听了烦心,左右着还是得去见见世面不是。”
“是!”刘管家应道:“现下,不如奴才跟您说说咱们王府今年的收成吧,先从京郊外的五处田庄说起…”
珍珠一边听着,一边打量坐在她对面的云骏玮,只见他托着下颌愣愣出神,一双眼睛全无聚焦点,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明明刚才还是他说要听账目的。
第69章 跟踪
裴昶然原本并没有打算请客吃饭。
他下了朝和林大海严一恒一起走出宫门, 就看见了一个人。
张禹行依旧坐在轮椅上, 大冬天的一身白色绣金丝云纹的棉袍, 外罩一身白狐大氅, 一眼看去活像出现了一个大型雪人。
裴昶然一脸嫌弃,深觉此人越发矫情了。
说好了第二天来王府结果没来, 第三天却跑到宫门外堵人来了, 还穿成这模样,打算给谁看?
他扫了一眼身边二位, 都是一身官服,怎么瞧怎么不好看,忍不住连自己这身官服都嫌弃起来,哼, 明儿非叫人做两身新衣裳,不信还比不上一个坐轮椅的家伙。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心里暗暗嘀咕,张禹行出事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他的伤怎么还没好,这是故作娇弱给人看?
裴昶然目视前方,正准备从张禹行身边走过,冷不防厚脸皮的人就叫住了他。
他道:“王爷不请下官去府上用膳?”
裴昶然瞧瞧身边二位, 便道:“如此, 各位大人今日都去我府上用膳吧,请一个也是请,请三个也是请, 二位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这还能说不去?
林大海和严恒一互相对视一眼,连连点头道:“去,去!这还是王爷第一回请我们去府上用膳,也算是托了张大人的福。”
裴昶然冷笑一声,带头往马车那里走。
四人在王府的前厅坐下,丫鬟们先上了茶,又端了几样糕点进来。
严恒一捏了一块绿豆糕,吃了一口便赞道:“王府这糕点确实做得比我府上的好多了,吃着香滑入口却不过分甜腻,两位大人不妨也试试。”
张禹行冷哼一声道:“王爷果然是日子过得太舒坦,如今连眼前的重重危机也瞧不见了,下官却觉得不太好。”
裴昶然猛然间被他堵了一句,忍不住反驳道:“大冬天的是谁一身白衣,府上大概请了数名丫鬟替你洗衣赏吧,上头还绣了金丝云纹,瞧着倒是比本王还华丽几分。”
林大海笑出声,缓缓地道:“张大人风.流倜傥,京中无人能比,如今休憩在家,下官瞧着脸色却不甚好,又是为何?”
严恒一道:“难不成是为了那个秉笔太监?张大人尽可放宽心,我瞧着没几日皇上就该宣你上朝了。皇上没你在一旁帮衬,也尝到滋味了。”
“哦…”张禹行冷冷地道:“本官身体不适,还没那么快能为皇上分忧。”
裴昶然忍不住了,问道:“张大人,你既已来我府上,明人不说暗话,不如老实告诉本王,你的伤势真有这么严重,这么多天还不能站起来,非得娘们唧唧地坐个轮椅?”
“你!”张禹行气得不轻,半响怒道:“既然王爷如此看不起本官,那我就回去了,免得扰人清净。”
裴昶然道:“如此说来,张大人真是身体不适了,本王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回头叫人拿些给你使,真想不到皇兄会下此狠手,他明明就是离不开你啊!”
张禹行道:“他不一样叫人刺杀王爷,您心里就没有恨意,没想过取而代之?明明就是个没本事的昏君,山西经过战事民不聊生他说国库没钱,江南盐商互相争斗迟迟不交盐税也不派人去查,只靠本官一人上推下推,这官当着心里不是滋味,这些你们不是不知道!”
“是啊!”林大海一声叹息,“户部陈大人数次和下官说,这官他当不下去了,这不眼看太后的寿辰又快到了,还叫他挤出银钱来大办寿宴,真不知道皇上他是怎么想的。”
严恒一先是被裴昶然和张禹行简单粗暴的对话给吓住了,接着听了林大海一番感慨,忍不住也絮叨了起来。
他道:“说起来我刑部也甚是令人无语,前有颜绪林莫名其妙放跑了曲文钧,后有周文耀贪赃枉法被捅出来却一直压着不办,下官甚是不明,都是为什么?”
“如此下去,陈国迟早要完,王爷不如想想如何将他取而代之吧,当然您若真是无心,今日也给本官一句痛快话,我好死了这条心。”
张禹行板着脸,表情看起来很冷厉。
裴昶然僵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此大事,容本王好好想想。”
张禹行脸上的表情略微松了松,道:“如此,王爷好好想想,您府上的厨子怎这么慢,下官饿了!“
裴昶然哭笑不得地道:“张大人莫不是连早膳都不曾用过,特特来王府打秋风?”
“嗯。”张禹行理直气壮地道:“本官既已下定决心要弃暗投明,自然是要先来府上吃顿饱饭,有甚好东西都叫人端上来。”
他这话一出,四人之间氛围顿时和缓了许多。
林大海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严府那三个小子来,先头是怕人家看不上自家闺女,如今反倒变成严恒一隔三岔五带着自家三小子上门打秋风,去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