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娘们知道什么！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别怪哥哥我辣手无情了～”对面领头老者身旁，一个贼眉鼠目的男人眼珠子在苗然她们三个的脸蛋上绕了绕，故意呲牙嘲笑，嘴里的话说的不干不净，让何建国苗然这边都竖起眉头。
贼眉鼠眼说完，身后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一通大笑，直到苗然又扔了一个黄泥罐过去，那些人才停了笑，暴怒的想要冲上来揍人。
“你们这是武装fd，我们是响应伟人号召，一颗红心向祖国，来广阔天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你们这样威胁、恐吓、侮辱我们知青，就是不把国家的号召放在心上，就是反对国家！”路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基本也猜得出这些人想干什么，气得浑身发抖，不过还是握着拳头举在太阳穴的位置，慷慨激昂的扔了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过去，直接把这些钉死在反gm的墓碑上。
苗然都没有想过这两个姑娘的战斗力这么厉害，果然没有经历过就没有办法及时应对，说真的，这种嘴炮技能，她还真不行，到现在为止，她就只记得语录和现在的号召标语，可是叫她在关键时刻运用出来，总是差三分火候。
“小姑娘别乱说，是你们知青抢夺财产在先，害人性命在后，我们只不过是想抓他回去接受党的处理罢了！”路红这话年轻人没放在心上，倒是领头的老者脸色一变，有些狠厉的等着路红发了声。
“哎哟～什么时候你卢瞎子能代表党和国家人民了？要不要把我们青山沟的全体村民也都带走处理啊？！”门口传来一句嘲讽，三舅爷的声音让苗然几个都松了一口气。
红旗村的人被扒开一条通道，一个高高壮壮，犹如铁塔似得大汉站在开完了路便站到了三舅爷的身旁，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青山沟的青壮年，各个赤手空拳，可身后却背着面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支出一根棍状的东西来，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
“张瘸子，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卢家村跟知青之间的恩怨。”显然被三舅爷称之为卢瞎子的老者对三舅爷颇为忌惮，听到他的声音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尤其眼神瞟到三舅爷身前的铁塔汉子，苗然看到他眼睛都要裂开了，额头的青筋也迸起来了，可见多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们卢家村？呵呵，我们现在都是人民，你们卢家村比人民高一截子怎么地？”三舅爷不搭他的茬，眼睛在何建国苗然他们六个身上扫过之后放松了表情，坐在了铁塔从何建国屋里拿出来的一条长凳上。
“爷爷，别跟这老家伙废话了，他们肯定是把那臭小子藏起……呸呸呸！”贼眉鼠眼不耐烦听两个老头高来高去的打机锋，直接上前提醒卢姓老者，说到一半，不知道什么东西飞到他的嘴里，吓得他连忙吐了好几口。
一颗黑色的圆滚滚的小球落在地上，在晨曦之下分外鲜明，众人看清之后，顿时轰然大笑起来，就连卢家村后面的几个年轻人也没忍住捂住了嘴，原来，竟是一颗小小的羊粪蛋。
“你们！兄弟们，给我操家伙砸了这院子，打死这帮兔崽子！”贼眉鼠眼干呕了两声，恼羞成怒的再也顾不得卢姓老人出门前的教导，直接一抬胳膊，就让身后的人动手，他有种预感，再磨叽下去，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青山沟村的汉子们一声不吭，手已经摸到了身后的布袋子上，却叫三舅爷一个眼神给阻止了，三舅爷不慌不忙的掏出烟袋锅，慢悠悠的掏着烟袋锅上绑着的小布袋子，对着身前的铁塔笑了笑：“铁牛，你去叫卢瞎子看看，本来也该叫他一声叔的。”
那个叫铁牛的点点头“哎”了一声，乖乖的走到卢姓老者的身前微微欠身，叫了一声：“叔。”
也不等卢家老者给回应，一个侧身，跟拎小鸡子似得直接把贼眉鼠眼拎起来，单手拽着他的脖领子左右使劲的摇晃了十来下，才沙包似得甩到卢家村一众人当中，这一下过去砸倒了七八个人，现场顿时一片哀嚎。
苗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铁牛干脆利落的动作，正在心中暗自惊叹，却忽然看到扔完人回到三舅爷身边的铁牛对着她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洁白闪亮的笑容来。
眨巴眨巴眼睛，苗然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这个人，我是见过的。”
第四十五章 冒出来的人
那还是苗然七八岁时候的事儿，爷爷过寿，爷爷的结拜兄弟来贺寿，带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特别高大壮实的汉子带着一个小男孩，爷爷叫他们带着跟他父亲一样高高壮壮的小男孩出去玩，堂哥们应了，结果出了门就笑话他长得似牛的乡巴佬。
当时这个还不是铁牛的小牛犊子就跟刚刚一样，明明年纪比堂哥们小许多，却跟拎小鸡子似得拽着两个笑得最大声的堂哥摇晃了好几下，然后将他们跟剩余的堂哥们扔到一堆，当时年纪小的苗然立刻就被吓哭了，憨厚的少年似乎对哭声束手无策，抓着后脑勺对着小苗然露出一个洁白闪亮的笑容。
苗然回以微笑，心里却由关于铁牛的回忆延伸想到一些旧事。
苗晗的结拜兄弟叫陈靖，幼年逃难到山东，正好赶上苗家老太太，苗然的太奶奶过大寿，苗晗刚刚从外地回来，一路看到难民流离失所不禁心有感触，除却宴席之外，又在附近村镇施粮舍药，时值冬天，陈靖刚领了苗家发的馒头，结果却让其他的小乞丐给抢了，又冷又饿又疼的小陈靖终于没熬住倒在路边，恰好让路过的苗晗给救了。
当时苗晗有急事，没办法就只将陈靖放到了附近的医馆，并留了钱和名片，告诉医馆的人，等陈靖清醒了，让他拿着名片去苗家找人，苗家会安排他。
可苗晗没想到，无意间救下来的一个孩子，会在十几年后成为绿林中数一数二的扛把子，命里暗中多次帮着苗家帮着他，后来二人无意间遇见，陈靖才提起旧事，苗晗既敬佩又欣赏，从而结拜为兄弟。
那是苗然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陈靖，也是最后一次，要不是看到铁牛刺激她回忆起来，苗然压根想起这人这事，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三舅爷跟这个铁牛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三舅爷跟陈靖是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还是解决眼前这堆人比较重要。
“张瘸子，你是打定主意要管这件事了？”卢姓老者的脸色随着天色大亮竟然越来越难看，他瞅都没瞅身后一群哀哀叫唤的后辈，只看了看铁塔似得铁牛，便瞪向三舅爷。
“你想逞威风回你的红旗村去，少来这边找存在感，就领导说的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三舅爷保持着淡定的语气，可斜着的眼神五一不表露着他的轻蔑。
“好好好，动手！”卢姓老者连声说了几个好，手一挥，身后没波及的人对着青山沟的人就奔了过去，更有人朝着何建国苗然这边而来。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到一块，苗然心里不禁有些焦急，不管输赢，青山沟村这次难免要受牵连，到时候他们这半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思及如此，不禁有些埋怨的抬手怼了何建国的后背一下。
“安心～”何建国微微侧身，对着苗然做了个口型，他既然揽下麻烦，必定得做完全的准备。
“别动！”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爆发，几个知青都紧张万分的捏紧拳头，张清芳和路红也左右寻摸着，第一个红旗村的人刚拎着棒子对着青山沟的人抽过去，就被一脚踢开了，一直躲在青山沟村民身后的廖军和张龙赵虎走了出来，直接对着卢家村的人掏了枪。
红旗村人的人根本不认识廖军，才不管他是哪根葱，也不惧他手里的枪，挥着棒子就往他脑门上削，廖军皱起眉头，侧身避过这一棒子，举起枪，对着天上“嘭”的就开了一枪。
本该震撼的效果一点没起到，反而像是起跑线的枪声似得，反倒激起了红旗村人的怒气，本来还在对峙的人，直接先准备干掉廖军，刚才拎着棒子的人抬起脚就往廖军小肚子上踹，脚刚伸出去，又是一声“嘭”，那人凄厉的嚎了一声，抱着腿倒在地上。
显然这一枪比廖军的有震撼力多了，红旗村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死死的看着青山沟这边，试图找出是哪一个开的枪。
场内只有一个人还举着枪，那是一个一身军装的陌生人，面向普通，身材普通，可从身姿到眼神，都能看出这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兵。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有人举报武装分子意图袭击知青，造成恐慌，以阻止知识青年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随着这个陌生人的话，一排军人从他身后冒出来，分为两列绕过红旗村和青山沟村将众人包围在其中，而院墙之外也响起了同样的脚步，显然是警告院子里的人，他们已经被里外包围了。
“解放军同志，我们是来抓逃犯的，他们才是武装分子，你看他们都带着枪！”贼眉鼠眼那人看情况不妙，急忙走过去对刚刚开过枪，疑似头头的人解释。
“我们哪有枪？哦，你说这个，其实就是吓唬你们的，里面是苞米杆～”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从身后拽下袋子打开给众人看，一根黄澄澄光溜溜的玉米杆，看上去跟黄金铸就似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还有他呢！”贼眉鼠眼的不死心，又指了指廖军，这个算是抓个正着吧，然而廖军直接用一个小本本就解决了他。
“解放军同志，是这样的，我们村的知青造反，不但打砸抢了生产队，还打伤了生产队长，我们听从上面的指示将人关起来，等待国家的审判，没想到有一个竟然敢逃跑，我们接到线报确认那个人是跑到青山沟村的知青点才过来的。”情势比人强，就连一直保持着高姿态的卢姓老者也不得不弯板直的腰杆子，对着军人解释起来。
“既然是逃犯，应该由公安局来看管才对，就算是逃跑了也该报公安，私自武装村里人挑衅并打砸，跟那个逃犯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可恶，因为你们是聚众闹事！”说到逃犯两个字，廖军是专业的，急忙的呵斥起来，不过眼神还是看了何建国他们几眼。
“廖大哥，我们这可没有逃犯，这些人来了，嘴上就不干不净的，我看那些知青也是被欺压狠了才奋起反抗的，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我早就听说你们不是东西了！”张清芳见危险过去，整个人又支棱起来，快言快语的把红旗村对知青不公平的事说了。
路红拽了她几下都没阻止得了，只能无奈的看向苗然，结果苗然对着她轻微的耸耸肩，事实上，苗然觉得张清芳说的还挺给力的。
“有没有逃犯我们说了算，行了，你们让开，我们的人进去看一眼，确认一下有没有人，不然他们该觉得我们包庇了。”廖军微微皱眉的看了一眼张清芳，她这一说反而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现在军队都冒出来了，一个不好不仅连累青山沟知青点，还得连累他们县里公安局。
“行，廖公安的人我们信得过，只是姑娘家的房间，你们还是别进去了，叫她们开着门给你们翻翻得了。”何建国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他想尽快把这件事解决，好跟苗然解释一下，从刚刚到现在，小姑娘都要把他后腰戳出窟窿来了。
第四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后来呢？”牛二嫂连瓜子都顾不上了，急着急着问到，跟着她一起着急的还有青山沟大半的妇女们。
早上，在廖军的带领下，知青点的屋子挨个都瞅了一遍，确定没有办法藏住一个大活人，即便红旗村的人再不忿，有军队在，他们也得认栽，不过也没多紧张，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明张旗鼓的来，就是因为卢家太爷说了，法不责众，就算是遇上了官兵，也不能把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带走，到时候村里的农活谁干？家里的老少娘们活不下去，闹也闹腾死政府。
事情平了，三舅爷也带着人回去了，临走之前语气隐晦的点了点何建国，不过鉴于何建国一向懂事又机灵，也没说太过，老人家看得很清楚，军队应该早就埋伏在外面了，就算他不带着村里的人过来，何建国也不会让知青点出事，联想到他背后的身份，三舅爷觉得青山沟往后没准就要热闹起来了。
没等六个人凑到一起回忆到底怎么回事儿呢，早就躲在外面等着探听里面消息的妇女大军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哎哟哟，这个事儿啊，我看不简单，我弟媳妇儿的弟媳妇儿是红旗村的，据说他们村特别不讲道理，有什么事儿也不怎么上报，就自己族里解决，早先他们村有个姑娘跟人搞破鞋，本来是游街批斗的事儿，结果没等革委会的人赶过去呢，姑娘就被沉塘了，你们说说，这都什么年月，虽然搞破鞋是不要脸，可是也没有就直接要人命的，这不是杀人么？”听完了知青点的热闹，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就讨论开了，其中一个媳妇儿说起红旗村的奇葩事儿来。
“是呢是呢，知青这个事儿我知道点，先前他们不是把生产队长家给围了么，可卢家村的人哪是那么好欺负的，等老少爷们上工回来就把知青们给收拾了，但是具体怎么样谁也没露出口风来，上面倒是派人来解决了，说是双方说和了，看昨天那样，我瞧着几个知青也够呛，哎～”另一个婶子知道的多些，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叫一众人为那几个没露面的知青担忧起来。
青山沟人们的思想跟外面村子不一样，有些村子总认为这些知青是来抢他们工分和粮食的，他们也不想想，啥叫人多力量大，虽然知青们身板是弱了点，干活慢了点，可总比个半大孩子好使多了，而且他们有文化，完全可以趁机让他们教教孩子什么的，国家派下来的，肯定不能赶走，那就凑合着用呗，闹腾腾的打仗只会叫自己人头疼，对上面影响不好，对外面名声也不好，可惜就是有的人看不开。
里里外外唠了半个上午，九点多才把这些早饭都没吃就过来八卦的半边天们送走了，六个人都松了口气，来不及对视，就听见咕噜噜的响声，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也算共患难了吧？
“今天吃汤挂面，再一人来个荷包蛋，算是庆祝咱们躲过一劫！”路红的宣布让几个人欢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各自分工起来。
“你不是有话问我吗？”苗然站在水井旁边刷牙，何建国端着牙缸凑上去，低着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小花睡衣，忍不住咧嘴笑，小声的主动送上门接受拷问。
“你到底是谁？”苗然听了何建国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仔细的盯了何建国几眼，仰脖灌了一口水咕噜噜的把满嘴的牙膏沫子吐出去，才拎着牙缸和牙刷转过身，面容严肃的问了一句。
何建国愣了一下，他以为她会先问昨天晚上的怎么回事儿，救下的人送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她会釜底抽薪，直奔主题，不过他昨天没有选择继续瞒下去，就做好了全盘托出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