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令君?卞氏反应不过来,曹操也想到曹盼拜荀彧为师的事卞氏并不知道。道:“文若也是盼盼的师傅。”
卞氏大惊,曹操道:“文若当初在收盼盼为徒时就说过不希望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所以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因为荀彧的有言在先,所以曹操连卞氏也没有说过,不过,荀彧既然亲自前去点醒曹盼,曹操嗅到了异样,是以不妨告诉卞氏。
不管是郭嘉还是荀彧,他们看似是两个极端的品性,却是曹操最看重的人,也是曹操最得力的帮手。
“多少人想拜入荀令君和郭军师的门下,他们都没有同意,没想到,他竟然都收了盼盼。”一个郭嘉已经让人震惊了,再加上荀彧,卞氏觉得以往她还是看轻了曹盼。
“文若啊,只怕也是看出什么来了,否则他不会亲自去点醒盼盼。”曹操分析荀彧的作为,微微一笑。
卞氏道:“那盼盼不回来?”
“我再让她回府一趟。”曹操如此说,卞氏也不再问了。
说让曹盼回来,第二日曹操就让曹盼回来了。
“你不想回来,我都知道了。”曹操不拘礼地坐在地上,指着曹盼让她到旁边。
“卞夫人既然都与阿爹说了,阿爹就随我吧。”曹盼如是说,曹操轻轻一叹,“你一个人在外头,阿爹放心不下。”
“你看我在最难的时候都撑过来了,往后,没什么坎是我过不去的。”曹盼安慰曹操,曹操望着曹盼,曹盼是他的女儿,却比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更自立自强。
一时半会儿是说服不了曹盼的,曹操问道:“文若最近教了你什么功课?”
曹操很少问及荀彧或是郭嘉对她的教导,“荀师傅让我看了他的一些批注心得,收获甚丰。”
“既然文若让你看了他的批注心得,这些是历年来文若代批的奏折,还有呈上的折子,你都一并看了。”曹操指了一旁案上堆放的竹简,曹盼嘴角阵阵抽搐,“这么多。”
“难道文若给你的批注比这儿少?”曹操还能不清楚荀彧是何等人物,“这只是少数,等你看完之后再与我说,我命人给你送去。”
敢情这还是冰山一角啊,曹盼嘴角抽抽,“阿爹是打算让我在守孝期间把折子都看完?”
“你有别的事?”曹操问曹盼,曹盼赶紧摇头,守孝哪有什么事。
上前一步先拿一份翻看起来,曹操道:“奉孝不是将他的藏书都给你了,为何不让人带回来?”
“等等。郭师傅的藏书也该给郭家留一份,师母跟师兄也能看看,我想等过段时间命人将书都抄录一份,然后再将藏书带走。”曹盼想着又想到了制纸术的研究,虽然有所收获,然而离曹冲的期望还远着,所以曹盼不愿告诉任何人。
曹操知曹盼有所安排,便不多言。曹操道:“你阿娘不在,往后女儿家有不懂的事,多问问卞氏,还有你的姐姐们。你进了府,往后都要去给卞氏见个礼,知我何意?”
怎么会不知道。曹盼感于曹操一个大男人为她也是诸多费心,真够不容易的!
“阿爹是想告诉我,曹氏的下一任继承人,必从卞夫人所生之子中选出吗?”曹盼知曹操之心,亦问了一句。
曹操不惊讶曹盼靠他的一句话猜出他的心思,相反越发欢喜。
“原本我属于谁你是知道的,冲儿不在了,曹家将来会如何,我不能预料,你的后路,我会安排妥当,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如今曹操心心念念的事也就那几样,一统天下,护着曹盼。
“我不用阿爹护着的,我自己可以护住自己。”曹盼感于曹操的一番心意,这一切,都是丁氏企盼布置以达成的。
心里难受得很,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有功夫去想丁氏已经不在。
然而习惯的每做完一件事就想找丁氏,早已人去楼空,原本不大的宅子,没了丁氏,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我知道你好强,从前你跟文若学,跟奉孝学,不就是想能护住你阿娘,让我再也不能为难你阿娘吗?你那时有这般志气,如今只怕更甚。盼盼,你的那些兄弟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跟冲儿,冲儿不在了,阿爹其实是希望你将来有一天,能帮着他们,守住我这一辈子打下的基业,你能?”
曹操自曹冲去后,供以曹盼学习的资料,连各州的地理折子都送到曹盼的手上,目的是什么?
曹盼够聪慧,深懂人心,加以培养,她一定可以成为不亚于郭嘉和荀彧的谋士!
郭嘉一死,曹操已经感觉到人才的严重短缺,用惯了像郭嘉那样谋断天下,一言可定江山的人,曹操的胃口养刁了。如此情形下,曹盼明明能成为那样的人,哪怕她是女儿身,曹操也舍不得因她的性别而将她埋没在后宅。曹盼想必也不会愿意的。
听着曹操的话,曹盼是真被吓到了,守住曹氏江山,那是什么?
“阿爹对那个位子?”曹盼指了指天,曹操自傲地道:“你认为阿爹不配吗?”
曹操还真是有夺取天下的野心呐!曹盼吸了一口气,劝着曹操道:“冒天下之大不韪,眼下不是时候。”
聪明人审时夺势是必须的,曹操听完深感安慰,“我知,所以我还是大汉的丞相。”
秒懂,时机未到,所以曹操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称帝,偏偏依然还是做着他的丞相。
曹盼抹了一把虚汗,“阿爹,我还是去看看卞夫人吧。”
一点都不想跟曹操再谈夺取江山之事,曹盼果断地找借口走人,曹操倒也不留曹盼,吩咐道:“稍坐一坐,你虽然不会跟她们一样,该知的还是要知道。”
第056章 曹盼的手段
真是时刻不忘提醒曹盼,她与她们的不同。
走去卞氏院里的路上,曹盼满脑子都是曹操刚刚说的话,哎哟啊,曹操所图甚大,在看到曹盼的价值后,果断的想让曹盼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精心培养,将来好为他出谋划策,夺取天下。
曹盼很能理解曹操意取汉帝而代之的心理,一个皇帝,没本事,没能力,只因为姓刘,所以他成了天下之主。
你但凡有点本事或是胆量都不至于让人那么不能忍受,或者你要有骨气一点,一死百了,曹盼一定会夸他一句。
想到几年前衣带诏的事,当时见到的汉帝,曹盼只想呵呵。
那比老鼠还要小的胆子,竟然也想杀曹操,这是被人洗脑得够彻底了,真以为自己坐在那龙椅上就是天命所归了?不自量力。
曹盼不断地吐糟着,突然听到一个不屑的声音道:“人总算是死了,可就是死了,也还勾着丞相。”
死,勾着丞相。丞相是她爹,死啊,谁死了还能勾着她爹啊?曹盼果断地停下了脚步,躲到了假山后头,看着假山另一头坐在石凳上说话的两个女人。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两人同时四顾张望,曹盼躲得严严实实的。
“怕什么。她离府多少年了,眼下丞相府早就不是她的天下。要我说,卞氏比她好多了,虽然出身卑微,至少够大度,不像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偏偏老巴着丞相,仗着自己跟丞相的情份,对着我们横眉冷对,活像我们欠了她多少债似的。”
听到这里,曹盼算是知道那指的死了还勾着她爹的人是谁了,脸色一沉,曹盼极是不悦。
“她不在了,还有个被丞相捧在手心里的小娘子。”
“呸,也不知道丞相为何那般纵着她,跟个野小子似的。卞氏想充好人劝她回府,叫她拂了。要我说好,她怎么就不回来呢,她要是回来了,当初她娘叫我尝过的苦,我一定千倍百倍地给她还回来。”
“我倒是觉得小娘子不回府挺好的。依丞相对她的宠爱,比起从前的冲公子有过之而不及,她回来了,占便宜的只能是卞氏。”
“要我说啊,莫不是那小娘子命硬,克着身边的人,你看府里与她最好的冲公子死了,郭军师那样的人物也没了,还有丁氏这个当娘的,也没有了。”
“你不说还不觉得,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哎哟,越说越渗得慌,她千万别回府,万一不小心的克上了我们,那才是真正的冤枉。”
“你不是说了吗?小娘子最像她娘了,丁氏是丞相府的下堂妻,说她是丞相的嫡女也是,说她连妾生女都不如也是。她出生那会儿,丁氏早就已经下堂了。丁氏也真是的,拼死生出了个女儿来,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
曹盼一直都知道丞相府里的人,不喜欢丁氏,不喜欢她的人很多。
以前她从来没有在意,没想到,今天竟然听了这样的一席话。
是啊,她是丁氏被曹操休弃后所生的,她可以说是嫡女,也可以说连妾生女都不如,端看曹操的态度。
曹操的态度,曹盼从不怀疑,但是,这个府邸看着风光无限,内里的人却如此不堪。
“一个没及茾的小娘子有家不归,将来哪怕仗着丞相府,要想说门好的亲事都难。一辈子没看到丁氏的笑话,将来竟然可以看她女儿的笑话,我这一想起来就高兴。”
两人还在那说乐个不停,曹盼神情冷漠地看着她们,想看她阿娘的笑话是不成了,想看她的笑话也一样。
“盼盼,你怎么站在这儿?”曹盼还没想好要不要出面让这两个人见见她,卞氏许是听说她要过来,等了半天没看到人,寻了出来正好看到曹盼站在那里,出声问了一声,人也走了过来。
刚刚说乐着的两个女人听到卞氏的声音,还有曹盼的名字,整个人一个激灵,脸色煞白地站了起来。卞氏原以为曹盼是一个人在这儿,一走来看到她们俩一顿,“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人手足无措,“妾,妾……”
目光直往曹盼的身上飘,卞氏要是还不知道有事,她就是蠢的。
“怎么了盼盼,她们欺负你了?”卞氏关心地询问。
曹盼走了过去,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你们说呢?”
“夫人,小娘子。”其中一人已经跪下了,另一个也跟着跪下。
曹盼站在那最后跪下的妇人身边,“我阿娘死了,你们高兴吗?她死了还能勾着我阿爹,你们不高兴?”
“不,不……”连忙的要否认,曹盼道:“怎么否认呢。刚刚你们说得挺开心啊。依你们之见,我阿娘作为一个下堂妻,连带着我这个兴许连妾生女都不如的小娘子,就该跟我娘一块死得干净了才是。”
“小娘子,小娘子饶命,饶命,饶命。”明明曹盼的声音没有半点怒意,偏偏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卞氏的脸色已经黑了,在卞氏身侧的正是曹丕之妻甄宓唤了一声母亲,卞氏下令道:“来人,将她们拉下去。”
“不急!”曹盼出声,“她们说的是我阿娘和我,恶人就不用夫人来做了。你去,请阿爹来。”
一手指了一旁的内侍,他是先前曹盼还小时曹操安排每日接送她上课的内侍,是曹操身边得力内侍的徒弟还是干儿子?
没有细问他们的关系,总归,曹盼知他是个聪明人。
“是,奴这就去。”内侍应声小步退去,甄宓看了曹盼一眼,曹盼冷冷地笑着,跪得飞快的妇人哀求道:“小娘子,小娘子,妾知罪了,妾真的知罪了,求你饶了妾这回吧,小娘子!”
“如今才来告饶,适才怎么管不住你的嘴。”
“我们哪里说错了吗?你就是,你就是个命硬的,但凡跟你亲近的人,一个个的都被你克死了,接下来,你就要克着丞相了。”适才骂得最快活的女人似是豁出去了,一顶命硬的帽子就往曹盼的头上扣。
曹盼笑了,“我倒是不知道,丞相府里的女人,竟然还有会算命的,正好,你就给我阿爹好好算算,我会什么时候把他克死。”
卞氏心下一惊,与曹盼唤一声道:“盼盼。”
那妇人眼中闪过慌乱,她不想死的,一点都不想,所以,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坐实了曹盼命硬之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冲公子,郭军师,还有丁氏,他们都是与你亲近,所以才会死的。”妇人硬着脖子说。
“谁在那里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曹操大步走来,脸黑得跟煤炭一般,卞氏与甄宓都连忙与曹操见礼。
“阿爹!”曹盼也唤了一声,曹操冷冷地看着跪着的两个妇人,“就是你们在说夫人的不是,说盼盼的不是?”
“丞相,奴只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冒犯夫人与小娘子的,请丞相明察。”识时务者的人,认错也快。
可惜啊,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就该管住自己的嘴。
“将你们刚刚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曹操根本不听她的哀求,只要她们把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回。
那妇人怎么敢,另一个却道:“说就说。丁氏明明已经下堂了,还勾着丞相不放,更生下这个连妾生女都不如的女儿。她是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她会叫她自己生的女儿给克死。”
“拉出去,五马分尸!”曹操指着那女人下令。
“丞相,丞相你相信我,她真的是命硬克人,丁氏死了,接下就是丞相了。丞相,你要离她远些,远些!”垂死挣扎,妇人不肯轻易地放弃,侍卫已经上前将她拖着,曹盼道:“等等!”
侍卫立时看向曹操,曹操道:“盼盼若是觉得五马分尸不够解气,想怎么处置她你只管说。”
“阿爹知道什么叫贴加官吗?”曹盼看着妇人如是说,问完又反应过来了,这个刑讯手段是明清时才出现的,如今还没有呢。
曹操道:“盼盼且说来听听。”
“与其说不如做。拿些桑皮纸还有水来,将她平绑在桌子上。”眼下没有长椅,只好用桌子代之了。
跟着曹操来的人都是曹操得力的人,三两下的将曹盼要的东西都备齐了,曹盼拿着纸跟水来,取了一张放到女人的脸上,取水往那纸上一泼,纸慢慢湿了,刚刚还叫嚣不停的女人没有了声音,甚至可见难过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