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没彻底清醒,思绪跟不上,只知道他在揶揄自己,却不能理解具体含义。
她说不出太多话来,从口袋里掏出给他买的耳机,伸着手递到他面前:“送你的。”
沈复瞥了礼物一眼,顿了顿,终于看向她。
酒精是个很好的东西,可以淡化许许多多,比如羞耻、比如尊严,与此同时,本性会被放大。
她靠在大门上站着,脑袋都直不起来,歪着脑袋看他,和往常一样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眼睛里迷茫一片,平添了许多娇憨。
没有大哭大闹,没有大悲大喜,她就连喝醉,都显得那么平淡。
沈复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眼睛有些涩,他才收回视线。
以前他只当她忽然变得冷漠是欲擒故纵,现在他才明白,她是真的寡情。
宁宁抬了抬手,把耳机又往他面前凑了凑。
“赔罪礼物。”她说。
她没有能力解释是为放他鸽子赔罪,沈复却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他看了下礼盒,没言语。
宁则玉老早就在群里解释了宁宁和丁落一起出现的原因,沈复知道宁宁不是为了野男人放他的鸽子。
……这让他好受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她确实是飞了他。
宁宁身上没力气,手颤巍巍地,抖得礼盒都要掉下来。
沈复在它掉下来之前接了过去。
“原谅我了?”宁宁问。
沈复垂眸睨她,久久不语。
正在他想要回答她时,她却脑袋一歪,睡了。
沈复:“……”
沈复摇她。
她没醒。
沈家门口有监控,沈复不好一直摇晃她,沈太太疼宁宁疼得紧,万一给沈太太看到,会以为他欺负她,到时候少不了又得和他闹脾气。
沈复弯了弯腰,抬手揽住宁宁的腰,用力往肩上一搭,就这么把她扛在了肩上。
他扛着她上了二楼。
在二楼走廊时停了停。
他是没有宁宁钥匙的,宁宁没有带包,初秋天气还算热,此时她衣料单薄,他不好伸手去她衣服里取钥匙。
而去他的房间,也不太合适……
思索片刻,他把她带进了客房。
客房收拾得简单,只有一张床和沙发,还有一个简易衣柜和桌子,再没其他。
进了门,沈复随手把宁宁丢在了床上:“重死了——”
客房的床不比她的床舒适。
床铺偏硬,她这么一砸下来,砸得有些痛,顿时就清醒了。
自然也听到了沈复对她的嫌弃。
沈复自认尽到了保她安全的义务,已经没必要继续伺候她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鞋都没给她脱。
走了没两步,衣角被人拽住。
他回头:“怎么?”
宁宁含糊地呻./吟:“水。”
沈复毫不留情地说:“麻烦。”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捧了杯温水过来。
沈复把杯子放在离她脸颊十厘米的地方:“自己喝。”
宁宁缓慢地接过杯子,往嘴里送了几口水。
酒劲儿没彻底散去,她动作有点笨拙。
引得沈复轻笑一声。
宁宁有点恼。
她隐约记得这一路沈复是怎么对她的。
态度相当粗鲁,尤其他捏她脸严令她不许吐他身上那回,简直了,太凶残。
他好欠揍啊!
宁宁忍了。
她把水递给他,他随手放在了桌子上,顿了顿,把杯子放远了些,免得宁宁一不小心碰到会砸到她。
他身上染了许多她传来的酒味,他一向爱干净,不能忍受这种强烈的味道,他起身,准备去洗个澡。
宁宁再次拉住他:“我……”
她想回自己的房间。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沈复无情拍开:“你什么你?想做什么等你睡醒了自己去——”
支使他上瘾了么?
没完没了。
不知是他太累的关系,还是他以为她还没醒酒,现在的他在她面前没有伪装,情绪直接呈现了出来。
烦燥,冷漠。
宁宁一下燥热起来。
想起了沈复连日来对她的欺压和威胁。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激得她特想反抗,她特想教训一下沈复。
——为她这么多天的忍辱负重。
她这会儿清醒不少,知道跟他来硬的肯定打不过。
但是男人么,就算力量再大,也有个脆弱的地儿……
在酒精的驱使下,鬼使神差地,她真的抬起了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对着沈复双腿之间蹬了一脚。
“嘶——”
沈复始料未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疼得弯腰抱腹蜷缩起身体来。
宁宁踹完就懵了。
怕沈复和她秋后算账,索性两眼一闭,摊在床上,装睡,一瞬间连理由都想好了。
——喝醉了,不受控制,不是故意的。
沈复很疼。
他不想在伤他的人面前表露出脆弱,刻意隐忍着没让自己发出呻,吟。
可以忍住不发生,但是痛苦的气息确是掩盖不住的。
宁宁清楚地听到吸起以及喘息声。
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隐忍地、压抑地……
宁宁躺床上一动不动,等着他秋后算账。
许久之后,他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他看着她:“你——”
声音冷冽,语气很重,显然被气到。
他开了个头,没继续往下说,停了好久,再开口时语气竟然奇迹般地温和起来:“酒品可真是好,比三好学生还好。”
“要是比酒品,你说自己第二,没人敢拿第一。”
“真是个可爱的酒鬼。”
他反讽了她几句,最终是选择了认栽。
能怎么样?和一个女人动手不成?更何况她喝了酒。
他转过身,快步离开。
不愿意在和她多呆一秒钟。
真怕忍不住会掐死她。
难得看沈复吃瘪一回,宁宁睁开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无声笑了笑。
就算醒了以后他来找她算账她也认了。
至少她现在有爽到——
沈复的身体忽然一僵,而后,他停住了脚步。
宁宁心中一激灵,重新闭上双眼。
迟迟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又过了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又走了回来。
沈复径直走到床前,在她身边坐下。
他伸手捏上她的下巴:“刚才我想了一想,越想越委屈,辛苦背了你一路,却挨了你一脚。你这么过分,我是不是应该扒了你的皮?”
宁宁装睡,不理。
他手下加重:“嗯?”
捏得宁宁生疼。
宁宁睁开眼:“扒我皮?那是犯法的。”
他轻笑:“我不扒皮,我只扒衣服。”
说完,他真的抬手去脱她的针织外套。
宁宁:“……”
沈复虽然恶劣,却从来没有过逾越的行为,他这个反常的行为,让宁宁多想了一些。
宁宁转了转眼睛,视线无意间扫过他身后的大门,忽然发现门上镶着大片的金属片做装饰,金属片是银色的,可以当做镜子,上面清晰地印着沈复笔直的背……和她慌乱的脸。
“……”
沈复刚才看到了她在笑。
他知道她已经醒了……
现在故意在激她……
宁宁:“……”
不行。
她不能承认她在装睡。
不然以沈复小气的性子,肯定会想尽办法折磨她,让她为那一脚赎罪。
只要她承认咬死了是酒醉无意识,他要是还欺负她,她就占了理,可以去向沈太太求帮助……
宁宁咬咬牙,装着还未清醒的样子,呆愣愣地不动,任由沈复把自己外套脱了。
一个外套而已,她里头还有无袖连衣裙呢。
沈复忽然倾身上前,指背拍了拍她的脸:“醉成这样,真的不是有意在勾引我吗?”
宁宁只管眨着眼睛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沈复的身体慢慢压下来。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宁宁抬手抵上他的肩,阻止他继续:“你不能!”
“我不能?”他挑了下眉。
宁宁点头。
“你不是要向我赔罪么?”他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将她的手扯开:“赔罪,就该有赔罪的样子,知道么?”
最终,他压在她身体上方,没真的接触,却也是万分亲密,俩人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眼神尖锐浓烈。
宁宁莫名心虚,她不是很自在,有些打退堂鼓:“你……别……”
“搞清楚,是你先抱的我。”他抬了抬下巴:“在会所,是你自己抱过来的。”
宁宁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是一个强势的人,虽然他总表现得风轻云淡,但宁宁能感觉得到他对事物的掌控。
现在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她的强势来,她不算太惊讶,更多的是害怕。
他在她面前表露真面目,锋芒毕露肯定是有所图谋,他想要让她臣服与他。
她被他盯上了……
在她沉浸在惊惧中时,他已然压了下来,结结实实地她困在了他和床铺中间。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能白被你抱,是要还的,现在还正好。”
宁宁:“……”
反正都被抱了,她没吭声,继续装醉。
这个时候推开他,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沈复是个有分寸的,顶多也就能做到这儿了,难不成他还会亲她啊!就为逼她证明她装醉?不至于。
他那么讨厌她,不至于把初吻交代在这儿。
抱了几秒,俩人身体都很僵硬。
她不退步,他也不肯让步。
又过了几秒,他头也低了下来,嘴唇渐渐向她的靠近,似是要接吻。
宁宁:“……”
不……不可能的吧……
他那么讨厌宁宁,怎么连初吻都舍得搭上了?!!!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他的脸越来越近。
明明即将吻的是嘴,他却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知道他在斟酌她的表情。
宁宁喉咙发干。
她常听宁则玉说,以前有不少女生追过沈复,沈复从没接受过谁,甚至连暧昧都不曾有,沈复很珍惜感情,蹭说过他的爱只给他爱的。
他是一个有感情洁癖的人,这种人大都很看重初次。
宁宁抿了抿嘴,决定跟沈复赌一把。
赌他不会亲下来。
她知道沈复也在赌,现在他们拼的就是谁能撑到最后。
为了给沈复施加压力,宁宁主动抬了抬脑袋,对准沈复的薄唇,微微凑过去一丢丢。
沈复微怔,而后,眯了下眼,笑了。
“你想要?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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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沈复真的亲了下来。
不像之前蜗牛似的龟速往下蹭, 这回自然地垂下了脑袋。
宁宁:“……”
客房的灯有些昏暗, 在房间正中间挂着,光线从两个人的后方打过来, 落在他的头顶上, 在他发丝边界处晕染得朦胧胧一片,淡化了他棱角分明略显凌厉的脸, 添了些许的柔和。
显得他多了分温柔。
宁宁在看向沈复时, 心快速跳动了两下。
抛开其他不谈,她本来就很吃他的颜,这会儿在光影的加持下,他的五官更加有魅力, 她有短暂的被蛊惑。
他的身子越来越低, 脸越来越近, 宁宁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情绪被放到极大,起伏不定, 难以平静。
让情感性子一向淡薄的她有些不太舒服,在两人嘴唇即将相碰的一刹那, 宁宁率先别开了脸。
她侧过脸去,看着白花花的墙面,平息着剧烈活动过的心悸。
这场心理战, 宁宁落败。
沈复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笑意稀疏,更多的是胜利者的招摇。
两个人离得近,他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比他的要强烈上许多。
她最近总是冷淡薄情,他许久没看到过她情绪明朗的模样。
听着她略为紊乱的呼吸,他有些愉悦。
“怎么?”他手指点上她的下巴,微微一用力,把她的脸挑回正对着他的姿势:“你不是很喜欢我的么?追我追到男厕的那种喜欢,现在如你意,你应该开心才对。”
一句简单的调侃。
宁宁听着,却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他大约又在试探她是否不再是之前的宁宁。
揣摩的心思一起,那些旖旎暧昧的想法就淡了,宁宁彻底冷静下来。
“现在不喜欢了。”她说。
沈复沉默一秒,不甚在意地挑了下眉:“是么。”
他半垂着眼皮打量她,本就不够热情的眼睛形状勾勒得更加冷落。
宁宁不闪不避,和他对视:“你对我那么坏,我不喜欢了。”
沈复没继续这个话题,他问她:“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