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张嘉凯在外面吃了个盒饭,晚饭没有。”
杨继沉从自己的面碗里夹了块红烧肉给她,调侃道:“怪不得这么狼吞虎咽,多吃点吧,小笨蛋。”
胃里有了食物,身体也跟着暖了起来,热气蒸得她双颊微红,而那句尾音撩人的小笨蛋彻底将江珃扔进了蜜色的染缸里。
江珃咬了口红烧肉,说:“你要不要给张嘉凯发个信息?他昨天也很着急。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和你撞一起的人怎么样了?”
“也?”杨继沉抬眸,“还有谁很着急?”
江珃:“…..”
杨继沉:“让我想想啊,是不是那个在警局冻了一夜的人?”
江珃把红烧肉塞嘴里,羞愤的看着他。
杨继沉长指夹着筷子,笑道:“等会我会和张嘉凯联系的,这事儿你不用操心,小事而已。”
“怎么会是小事,现在是没什么,如果你被人设计沾上毒|品呢?那现在还关在里面。”江珃声音很轻,但有点急。
“那就从警察局里出来就行了啊。”他轻描淡写道。
“警察局是你想出就能出的地方吗?”
杨继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万一——”
他打断她,“我觉得这事儿我不吃亏。”
江珃:“什么?”
杨继沉放下筷子,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清晨男人的嗓音会格外低哑一些。
他说:“这不是有个笨蛋在警察局为我待了一夜吗?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差不多就这道理。”
江珃浑身一颤,一口红烧肉卡在喉咙口。
“咳咳咳!”她猛地咳起来。
杨继沉坐儿笑得颤抖,站起身,走过去,一下一下帮她拍背顺气儿。
……
吃完早餐,回到二斜口时天色微亮,晨曦的光芒从层层的云间散射出,北风呼啸,冰雪压在树枝上,银装素裹,万树银花。
公路上有专人扫雪,二斜口拐进来的小路则是乡间小路,无人问津,一夜过去,路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雪,掩埋了她之前匆匆奔跑而去的脚印。
江珃没走几步就隐隐察觉到了湿意,雪水渗进了雪地靴里。
六点多,江眉估计刚起床。
走到杨继沉院子门口,江珃瞥了几眼自己家,说:“我能不能在你家待一会再走?不然我妈那边我不好说。”
杨继沉:“你要是愿意,晚上也可以待在这里。”
说完,他笑着走过去打开了门,江珃心跳依旧快的很,脑海里还回荡着在早餐店他说的话。
他觉得这事儿值得,因为她来了。
是这意思吧?
杨继沉随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脱了外套往楼上走。
江珃怔在原地,偌大的客厅里装了四台立式空调,四面八方的热风吹来,身上的寒意一扫而光。
杨继沉在楼梯拐角处停下来,看向她,“要不要洗漱一下?”
江珃低头看了一眼湿沉的雪地靴,说:“我想洗下脚,你有多余的拖鞋可以穿吗?”
“上来,我帮你找找。”
二楼有三间房,旋转楼梯上来,中间是一个客厅,直通阳台,东门两边是两间房间,杨继沉打开了东边的房间的门,那是他主的那间。
房间里的东西一览无余,一张黑色铁架双人床,靠墙的灰色衣柜,再有就是一张书桌和椅子。
黑灰色的床被上扔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娃娃,看起来十分突兀,与这个屋子的风格格格不入。
杨继沉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一双多余的拖鞋,他随手把自己穿的那双扔给江珃。
“我一直一个人住,没有多余的,你就穿这个吧。”
江珃低低的奥了声,拿上柔软的拖鞋,环视了一圈,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脱雪地靴。
杨继沉从衣柜里拿换洗的衣服,问道:“你脚怎么了?”
“鞋子湿了,很冷。”
杨继沉把衣服挂在铁架床的栏杆上,走过去,蹲下,捏着她的脚踝看。
江珃被这动作吓到,下意识的缩脚。
“别动。”他皱了眉。
他掌心的温度骇人,那股暖流从脚踝窜到胸口,江珃脸如火烧。
杨继沉说:“以前脚上长过冻疮?”
“嗯……”
“浴室里有盆,泡个脚吧,今年这么冷,好好保护一下,不然我看还得生冻疮。”
“啊?”
江珃弯腰,凑近去看自己的脚。
果然,小脚趾一侧通红,甚至有点泛紫,而脚底板因为寒冷几乎没有血色。
杨继沉起身,往浴室走,顺带转动肩胛骨,活动了下筋骨,不一会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她跟前。
“多泡会儿,我去冲个澡。”
浴室在二楼客厅的右边,隔了点距离,江珃还是能清楚的听到里头传来的流水声。
江珃泡完脚,擦干,踩进了他的拖鞋,灰色的棉质拖鞋,干净宽松温暖。
她走到窗前,向自己的房间张望。
四四方方的田字格老窗户玻璃后是碎花纹样的窗帘,好像是玻璃上开出了花一样,而房屋的墙壁因为老旧,有几道蜿蜒的裂痕,屋顶上还有几颗枯萎的野草。
原来从他房间里看是这样的感觉。
杨继沉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拨弄着湿发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她站在窗前,她把头发盘了起来,脖子里围着红色的围巾,而宽大的黑色羽绒服下是两条纤瘦笔直的腿,裤脚挽起,穿着他的拖鞋。
女生的脚看起来光滑细腻,脚后跟露在拖鞋外面,白净而诱人。
杨继沉倚在门边,把白毛巾挂在脖子上,“要不要下次试试从这儿跳过去?”
江珃听到声音转身,一转身眼睛都眨不动了。
他只穿了条深灰色的运动长裤,胸膛还流淌着水珠,额前的碎发湿着。
这个房间一下子变得逼仄,空气里飘着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顶上的空调传送着徐徐的暖风,似三月春风佛面,一切都变温暖而躁动起来。
江珃结巴道:“你…你…不冷吗?”
杨继沉又学她,“我…我…我不冷。”
江珃:“……”
杨继沉笑笑,直起腰,慢悠悠的走到床头柜那儿,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熟稔的点上。
江珃侧过身,瞄了他一眼,一瞄正好瞄到他身上的伤痕。
他的整个右臂都有隐隐约约的血痕,右肩头有明显的血斑和伤口。
江珃走过去,仔细看了下,杨继沉捏着烟,转过身差点撞到她。
“你看什么?”他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江珃指指他的肩膀,“不疼吗?除了这里还有哪里伤到吗?”
杨继沉毫不在意道:“过几天就好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洗澡啊。”
杨继沉往床上一坐,好整似暇的看着她,盯了几秒,忽然说:“现在突然觉得有点痛了,江师傅家里还有什么药膏擦一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继沉:多泡会儿,小姑娘家家的,脚气还挺重。
*
有点慢热是不是?
其实当初想这个文案的时候觉得还挺萌的,但真写起来发现要铺垫的太多了。
如果一个男生因为喜欢一个女生就一直跑她房间,我觉得实在太过分了,像性|骚扰一样。
所以我希望是在两个人互相有好感的情况下,女主也很乐意他这样做的情况发生文案的那一幕。
反正能看到现在的各位都挺有耐心的,哈哈哈。
☆、第三十一章
江珃知道他是随口说说, 但她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有吧, 我回去找找。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波光流转,似有些心照不宣的东西在中间流淌。
江珃脸颊发烫, 避开他的视线, 去倒洗脚水。
杨继沉推开窗户, 只开了一道缝隙,他倚在窗边抽烟, 目光在江珃的背影停留了两秒, 勾唇一笑。
江眉一般会在七点准时出门, 江珃等待着七点, 规规矩矩的坐在他的椅子上,玩捏着那天抓到的一个娃娃。
杨继沉抽完烟随便找了件T恤套上, 往床上一躺, 玩着游戏机,花花k绿绿的小娃娃就堆在他脚边。
房间里暖风徐徐, 他似乎也没她那么怕冷,大大咧咧在躺在那,一双干净宽厚的□□叠着搁在床尾,头还半干半湿, 修长的手指按着键, 面无表情的看着游戏机屏幕,慵懒自若。
杨继沉玩了一局俄罗斯方块,觉得无聊, 扔了游戏机,双手枕在脑后,看向江珃。
“困不困?”
江珃点头,“有点。”
“以前熬过夜吗?”
“没有,最多做作业做的晚一些。”
她的眼睛红的像兔子,巴掌大小的脸泛着憔悴,像一朵蔫了的花。
杨继沉:“要不睡一会再回去?”
江珃突然一激灵,“不用了。”
杨继沉哧的一笑,用脚夹起一个娃娃,搭着二郎腿,那个娃娃就被他的吊在半空中。
他说:“喏,这就是小绿。”
这是只绿色的小青蛙。
杨继沉又用脚戳了戳床上其余的娃娃,“这个是小白,那个是小黄,你手里的是小黑。”
江珃被他逗笑,“你好无聊。”
“哪里无聊了,我可是每天都要从这里头挑一个侍寝的。”
说说笑笑间,江珃听到江眉电瓶车碾过小路的声音,一眨眼已是七点。
江珃想套上湿的鞋歪再走,杨继沉皱眉道:“穿进去不难受?”
“没事的,就几步路。”
“你穿我拖鞋回去,等会窗口递给我就可以了。”
也不是不可以。
江珃拿起雪地靴和袜子,起身要走。
江珃:“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杨继沉从床上坐起,右手臂搁在曲起的右膝盖上,懒洋洋道:“晚上找你看病啊。”
江珃小声道了句好,飞快下楼。
杨继沉倒回床上,捏了捏眉心,不出半分钟就睡了过去。
江珃回到家,洗漱一番,敲他窗户没反应,干脆就把拖鞋放在窗台边上。
她回了条季芸仙的消息后就钻进微暖的被窝里,精神和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睡意涌来,歪着脑袋进入了梦乡。
其余的人在清晨醒来,而他们在清晨睡去。
江珃连睡觉嘴角都是弯的。
…..
从江珃答应帮他抹药开始,这人真的天天晚上来溜达一圈。
就好像吃饱了饭来散步一样。
手臂上的擦伤三五天就好了,只有肩头那里还结着厚厚的血痂。
江珃不说什么,杨继沉也不说,一来一往,他成了她房间的常客。
原本枯燥的寒假变得惊心动魄,江眉睡眠质量很差,江珃很怕江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发现这看上十分荒唐的事情,但又止不住期待着每天晚上见到他。
自从那赛事结束后他变得有点松散,美名其曰给自己放个短假,除了出去玩乐其余时间都无所事事,闲散惬意。
江珃和他截然相反。这是她的假期,却又不是假期。
她还在渡劫。
班里有同学在外面没日没夜的补习,一个寒假下来差不多1500块,抵江眉大半个月的工资,江眉提出过补习,但被江珃拒绝了,一是太贵,二是她不想去。
在家长的认知里,多花了钱让孩子去在假期学习,就是不放松不落后,让她紧跟步伐,巩固知识。
可江珃时常觉得那不过是换个地方做卷子,有点儿用,但作用没那么大。
江珃买了几套试卷,每天做两张,背一页单词,晚上吃完晚饭会听一会七点黄金档的广播,那是一对她很喜欢的DJ,一男一女搭档着,幽默风趣又散发着年轻的活力,每晚会抛出一个话题,听众可以发短信过去回复诉说,播放的歌曲也紧跟潮流。
江珃那个诺基亚小手机里的歌曲是很早之前托季芸仙下载的,反复听早就听腻了,听电台音乐成了她的一大爱好。
杨继沉有时候过来的时候就会看见她埋头做试题,书桌上那个方方正正的小收音机时不时嗞嗞一下,但并不会打扰到她。
江珃怕他敲窗户会被江眉听到,时间久了干脆不锁窗户了,他拿杆子一推就可以推开,江珃也会提前锁上房门。
今晚电台里的话题是,我在女朋友家,她爸妈突然回来,我藏在了柜子里,感觉像偷情一样,怎么办?
主持人调侃着观众的各种经历时杨继沉就躺在她床上看书。
江珃做着语文阅读理解,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和偷情没两样。
他总是能在她这里找到点打发时间的东西,比如她的一些课外书,比如她往年的作业本,比如她拼了几片就扔角落里的拼图。
然后听到外面有丁点儿动静江珃条件反射的给他找地方藏,每每于此,杨继沉都会看着她笑,也不动,气的江珃拖他,拽他,捶他,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杨继沉躺那儿,高大颀长的身躯几乎占满她这张小小的床,他每次都是洗完澡过来,似乎永远都不怕冷,不是浴袍就是毛衣加休闲长裤,而江珃洗完澡也得裹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地盘,很不客气。
江珃右手撑着脸颊,侧着脑袋看他,只见他翻了页书,拿过她床头柜上的椰奶,拧开,悠然自得喝了口,然后继续看书。
他这两天很迷这本大清正史。
他看书的时候表情显得有点冷漠,男人的脸庞轮廓棱角分明,下颚绷着,薄唇微抿,黑色的瞳仁左右移动。
江珃起初因为他这样的自然失眠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