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玻璃——帘十里
时间:2018-10-12 09:44:00

  季芸仙嘀咕着要砸了它,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她说:“我们现在就去电视台!”
  江珃浅浅的呼吸着,反手拉住季芸仙,“芸仙。”
  这一声凉凉的芸仙仿佛敲定了什么事情。
  季芸仙看着前方,步子僵住,慢慢转过身,她嗤笑了声,“真他妈的傻逼电视台。”
  江珃看见她的眼睛红了,边笑边哭,最后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我操他|妈的电视台!操他|妈!操他|妈!”
  ……
  江珃陪着她一起住酒店,杨继沉住她们隔壁的房间。
  江珃哭的眼睛疼,头也疼,可是她睡不着,也没有办法控制眼泪,有滴没一滴的,江珃洗了无数次的冷水脸。
  季芸仙蜷缩在床上,像个木头人。
  到清晨,江珃已经流不出泪了,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晨光一缕一缕的照亮这个房间。
  季芸仙忽然动了动,她抬眼看向窗户,失控的笑了起来。
  她有气无力道:“小珃。”
  “嗯。”
  “你知道上次我们打电话,他和我说什么了吗?”
  “说了什么?”
  “他说,沉哥和小珃这么快就决定订婚了,我们也得快点,等他这次回来就去见我父母,哪怕他们再怎么不同意,他也要试一试。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嗯?”
  “我说,我才不要嫁给你,你老是惹我生气,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可他说,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好了,抢也要抢过来做老婆。”
  季芸仙说的时候声音是幸福的,说起幸福的事情人会不自觉回到那个情景中。
  江珃也笑了,“你记得去年的跨年夜吗,你喜欢烟花,他真的买了好多烟花,那时候其实我好羡慕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他也总是以你为中心。我当时想,如果你们以后能走到最后,那真好,我最好的朋友终于可以开开心心了。”
  开开心心的活着,有人疼有人爱,有一个正常的家。
  季芸仙似在回想那时候,她说:“你知道的,他其实是个很傻的人,我说什么他都听。”
  季芸仙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忽然不说话了,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
  在寂静中,她们感受了从黑暗到光明的变化。
  太阳依旧升起,昨天,前天,明天,后天,都是如此,都会如此。
  “小珃。”她忽然又叫她名字。
  “嗯。”
  “小珃…..”
  江珃看着她蜷缩着的单薄的身影,再次轻轻嗯了声。
  季芸仙慢慢撑起身体,坐起身,和她面对面,她看着江珃,瞳仁里蕴着昨晚无边的夜色,迷茫,沉默,和坠落。
  “小珃……”
  “我在。”
  季芸仙有些哽咽,但她不让自己哽咽,她说:“是我害死他的,我觉得是我害死他的。”
  “你没有。”
  江珃下床,走到她面前,想伸手去安抚她,可季芸仙拍着胸膛说:“是我,他不应该认识我的,他不认识我,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芸仙……他不会后悔认识你的。”
  “他参加比赛前,他和我说,和我说……”季芸仙再难抑制的哭了,“他和我说他要给我买戒指,他会很努力的,他马上要有钱了……”
  季芸仙抓着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道:“他是傻逼,他才是傻逼,我他妈也是傻逼!”
  
 
  ☆、第九十章
 
  张嘉凯的葬礼在浙州最大的殡仪馆举行, 前来吊念的人不多, 只是一些车队里的朋友而已。
  郑锋和周树他们是在早上赶到的, 他们都一夜未眠。
  周树帮着杨继沉处理丧事相关事宜。
  周树说:“哥,咱们是不是走到头了?”
  杨继沉:“没有。”
  “嘉凯突然走了, 栀夏在牢里, 还剩下我们三个, 就是走到头了。”
  一切都变了,意义也变了, 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杨继沉抬手捏了捏眉心, 声音低沉而疲惫, 他说:“别说了。”
  周树吸了吸鼻子, 说:“嘉凯进国家队,我和贺群真的很开心, 比你进还开心, 他真的很拼,实力也够。那天, 他打电话过来,说拿到了曼岛TT的绿卡,我和贺群他妈的当时都能给他隔空放礼炮庆祝,你知道, 这是很多华人做梦也进不去的比赛。可我现在宁愿当时把他揍到不能去比赛, 我们几个认识几年了,几年了……我都快数不清了。你说,他活得好好的, 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了?”
  他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杨继沉和周树站在殡仪馆外,夏日清晨的阳光透彻而明亮,却照的他们都出了一身虚汗。
  杨继沉点了支烟,没有回答周树。
  周树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死,缺胳膊断腿,我们做兄弟能养他一辈子的,阎王爷可真会挑人。”
  周树烦躁的宣泄了几声,一脚踢在树上,树干抖动,落下几片树叶。
  杨继沉垂着眼眸,一口接一口的抽,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有点颤栗。
  周树抹了把面孔,声音哽咽,他说:“他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怎么对得起芸仙,留下一摊事,就这么走了,这不是他的作风。”
  应答他的只有徐徐的微风,而这世界看起来阳光明媚。
  明媚的他们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去形容。
  ……
  整个葬礼季芸仙没有说过一句话,跟着流程走,行尸走肉般,她甚至没有多看张嘉凯几眼,或者说,她在刻意的不看他。
  张嘉凯从极速中摔出去,撞到旁边的山体,摩托车和人都飞出去几十米,脸和身体都被撞的有点坏,不过请了专门的化妆师,他躺在棺材里,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淡淡的神色漾着一种温柔。
  他曾这么温柔的亲吻季芸仙,也曾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手捧着白玫瑰,围着棺材,在音乐下慢慢的走了一圈,葬礼的主持人在念掉词。
  哀悼完毕,出来几个穿白衣服的人,他们把棺材从簇拥的鲜花从推出来,像是要移到什么地方去。
  季芸仙愣了,跑过去,死死抓着棺材,她嘶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见多了这样的家属,无奈,又心酸,工作人员去劝她,说:“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得火化了。”
  季芸仙觉得可笑,“为什么要火化?他挺好的,你看他,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整个厅瞬间安静了,只有季芸仙尖锐的声音。
  “他好的很!他还在笑!你们都是瞎子吗?”
  季芸仙咽了咽喉咙,拉过江珃,“小珃,你说,你说是不是这样?”
  江珃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对工作人员说:“再等会吧,谢谢你们了。”
  季芸仙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张嘉凯,她终于有勇气看向他。
  “小珃,我是不是马上…马上就看不到这个人了,再也看不到了?他的头发,他的皮肤,他的手,我从此以后再也碰不到了,是吗?”
  江珃轻声道:“是这样。”
  季芸仙趴在棺材上,死命盯着张嘉凯,“可怎么会看不到碰不到呢,他明明就在这里啊。”
  “芸仙……”
  季芸仙哑声道:“我想摸一下他可以吗?可以把棺材打开吗?”
  这个要求,从来没有一位家属提过。
  工作人员刚想开口,江珃就说:“麻烦给开一下。”
  僵持了很久,江珃声音冷了点,“我说请开一下棺材,你们不损失什么的。”
  工作人员默了声,几个人合力抬起透明的棺盖,里面的冷气窜出来,淡白色的气体消散后露出张嘉凯的面容。
  季芸仙从头到脚的把他看了一遍,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去触碰他的手。
  硬邦邦的,寒冷的,像冰块像石头。
  她握住他的手,细细抚摸着他掌心的纹路,最后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
  她握的很用力,可他没有回应她。
  他以前不会这样对她,他总是会给她最热情的回应,她说一他不敢说二。
  季芸仙皱了眉,“你又要惹我生气吗?我主动拉你手,你都不要了吗?”
  回答她的是他的温柔神色。
  季芸仙气的甩开他的手,他的手臂被带起,又重重坠落,季芸仙扶了扶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重新去拉他的手,说:“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你还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他不语,但是好像在说好啊。
  季芸仙愣了很久,她的手指好像也逐渐变得冰冷麻木起来。
  她忽然失声痛哭起来,像泼妇骂街般,“张嘉凯,你混蛋,你真的不要我了!你混蛋!”
  江珃捂住嘴巴,哽咽着,侧过身,杨继沉伸手揽住了她。
  “你混蛋……”
  季芸仙喃喃自语着:“你让我怎么办?你太过分了……我也不要再理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这是活该!”
  季芸仙对工作人员说:“把他推进去烧了,他都是自找的,他活该这样!”
  工作人员眼神询问杨继沉和江珃,杨继沉点了个头,他们盖上棺盖,推进了火化房。
  季芸仙背对着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宋逸晟站在角落里,眼眶也红了,目光始终跟随着季芸仙。
  ……
  张嘉凯的葬礼前前后后花了四五天的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开始接受这件事情。
  江珃把季芸仙带回了家,七月,她们都放假了,江珃没有事情做,每天给她做做饭,陪她看看电视,也会拉着她去散步逛商场。
  杨继沉把银|行卡给了江珃,说让她们两个好好玩,可江珃觉得她就算把整个世界买下来,季芸仙也不会动容。
  杨继沉处理完张嘉凯的事情在浙州又待了个把星期。
  这些天江珃一直忙着照顾季芸仙的感受,把他排在了其次。
  杨继沉话比从前少,一天能抽一包烟,江珃没再管他。
  在他要回北城的前一晚,两个人躺在床上,崭新的房间,精致的挑灯,温暖的壁纸颜色,寂静清新的夏日夜晚,江珃靠在他怀里,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他也不好受,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江珃动了动,被褥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被无限放大。
  杨继沉低低道:“要睡吗?”
  江珃摇摇头,“睡不着。”
  “那我给你讲故事?”
  “讲什么?”
  杨继沉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该讲什么。
  江珃侧过身,抬头看向他,淡淡的月色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
  江珃说;“如果给你绿卡,你会去吗?”
  “嗯。”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
  “你们玩赛车的,真的不惜命吗?”
  杨继沉说:“不是不惜命,是想要的太多。”
  杨继沉以前是为了活着才去玩赛车,郑锋多次抛出橄榄枝他都未理睬,不是说他真的没有目标没有野心,而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和短暂的自我满足,放在国内,他已经是顶尖的赛车手,换而言之,因为他算得上成功,所以不屑,所以自傲。
  能抓得住的荣誉谁会舍得让它溜走。
  他也不过二十五岁,拒绝郑锋一百次,也必然会在一百零一次答应。
  一个没有野心和征服欲的人是走不到现在的位置的。
  可杨继沉比那些人想稍微透彻一点,他有目标有想法,但也给自己准备好了呢第二条路,他不想赛车成为他一生里仅有的东西,他还可以体验一些别的。
  杨继沉说:“我不会玩这个东西很久的,以后年纪到了也不适合,我还有你,以后还有我们的子女,有舍有得,才是人生,别担心,嗯?”
  但在目前,他想再试一试。
  江珃说:“我不是在反对你,我只是害怕,杨继沉,如果出事的是你呢,你看到芸仙的样子了吗,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会变成她那样,甚至我觉得我会疯。能不能把名利放一放,把安全放第一?失败了可以再来,失去了怎么再拥有?”
  她情绪有点激动,其实这几天她也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中,她还太年轻,没经历过身边亲近的人骤然离世的痛苦。
  杨继沉能压得住心中的波澜,他搂紧江珃,沉着声安抚她。
  他说:“我会记住的。”
  江珃却哭了,她一下一下捶着他胸口,“你不要安慰我,不要……”
  他明明也那么伤心。
  这是他第二次迎接来自异国他乡的尸体,接连两个好朋友去世,也都是车祸。
  断了左膀右臂,人得花很多时间去适应。
  江珃埋在他胸口,哭着说:“这里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关系。”
  杨继沉敛了眼眸,下巴抵着她脑袋,他疲倦道:“那让我抱一会。”
  ……
  第二天杨继沉收拾了行李去北城,江珃只送他到小区门口,她不放心季芸仙一个人待着,杨继沉轻轻吻了她一下。
  杨继沉到了机场没有过安检上飞机,反而打了祝菁的电话。
  祝菁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两个人都还没开口,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和想说的。
  祝菁先发制人说:“这事…..算了吧,没办法的,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杨继沉:“和你没关系。盛覃在哪个城市?”
  祝菁说:“他说他知道你要找他,他在墨城等你。杨继沉,你回北城吧,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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