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第21章 不见
晨起。
太承殿的窗子已经被打开，透进来的光块在大理石地面上慢慢变短。
宫女们低着头，手里的托盘装着周长诵的朝服，层层叠叠，精致华贵。
她们都听说昨日芸姵的事。之前因为陛下对芸姵另眼相看，以致她在宫女之间很是有名气，现在更是人人都知道。
所以才说伴君如伴虎。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闭紧了嘴巴。
周长诵坐在床边，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他身后的帐子被放下，看不清里面的景色。
手放在脖子后揉了揉，周长诵转过身去，撩起了帐子绑好。
被欺负的过分的美人，趴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一只手藏在被子底下，一只手可怜兮兮缩在枕头边，指头握的紧紧的，生怕再有人去分开它。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叫醒她。
“冉乔鸢……”
美人皱了一下眉毛，不肯醒过来。
周长诵伸手去摸她的脸，被她转头躲过，手落在了她的后颈。
头发散下来，可以看见上面残余的手指印。
后半夜的时候，她不肯再主动亲他，被他用一只手握着后颈压下来，另一只手的手心贴在她轻轻颤抖的后腰，然后微微仰起头，咬住了她的嘴巴。
他不停，冉乔鸢就只能辛苦忍受。
周长诵皱起眉，他从来没有这样失去分寸过，只是因为冉乔鸢说的那句话。
他再不是以前那条困囿于浅滩的游龙，他尝过了深水的包容与自由，他的欲望被挑起，然后有人告诉他，你担不起它的后果。
不只是冉乔鸢的身体，还有他渴望的权势。
生杀予夺，翻手为云。
但现在，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冉乔鸢。”
他又轻轻推了女人的肩膀一下。
早朝之后还是留下宋阶，与他商议刚才朝臣的上奏。
西南有暴动，消息传到京城已经快一月后，朝臣上疏对策，等着内阁决议。
皇帝的意见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周长诵坐在椅子里，听宋阶在下面分析形势，表情带着一点不耐。
“宋大人。”
“臣在。”
周长诵看着座下的中年人，手指从椅子扶手内圈滑到外圈。
“此事就交由宋大人来处理，朕也放心。”
回太承殿的路上，周长诵拐了一个弯。
御花园里巡逻的侍卫走过，留下一个人。
“陛下。”
周长诵单手放在石桌上，收回远眺的视线。
“顾厉，”他的语气轻而慢，“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回去之后才发现出了事。
床上整整齐齐已经被收拾过，离开前特意放下的帐子被好好绑起，美人榻上干净整洁，旁边一张矮几，上面摆满了他送给冉乔鸢的首饰。
那些原本都被她藏在被子底下不给他瞧的。
大殿空荡荡，周长诵站在中间，脊背上的冷汗开始冒出来。
念秋挤在一堆宫女当中，她有点弄不懂现在的境况。
所有太承殿的宫人都被叫走，谁也不知道原因。
太阳升到半空，殿外已经很热了，她站在毫无遮蔽的空地，只是一会儿，脸颊就流下许多汗。
台阶上坐了太承殿的主人，明黄的衣袍，隔的太远看不见他的神色。一边立着个小太监，拉长了嗓子问她们，晨起是谁整理的内殿。
几个宫女低着头从人群中走出去，念秋喉头一哽，也跟着出去。
“是谁理的床榻？”
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念秋心一跳，眼神偷偷飘过去。
这就是陛下吗，是青睐芸姵的那个陛下？
但她很快就低下了头。
身边的宫女垂着手，小心翼翼走出一步，然后跪下。
“回陛下，是奴婢。”
座上少年偏过头，声音竟然还带笑：“我不是说过不叫动太承殿里任何东西，送水送膳食，通通只在外殿即可？”
宫女好像从他的笑里得到一点鼓励，低垂的头轻轻抬起，眼睛慢慢转过一圈。
“是奴婢觉得……”
“你觉得？”
立刻就被打断，宫女顿了顿继续：“奴婢觉着……”
“你过来。”
周长诵已经没有耐心跟她周旋，叫人跟在后面，带着她去了大殿另一侧路。
一直往前走。
留在原地的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还是之前传话的小太监，手上拂尘换一个方向，叫人都先回去，以后再议。
念秋的心还在嗓子眼里，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拼命呼吸，觉得差点喘不过气。
她有点羡慕芸姵了。
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她。
沉浸在这个想法里不可自拔，有些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摁不下去了。
而那个被叫走的宫女，再也没有出现过。
帐子又被放下来，大殿里的熏香很早前就被换成了冉乔鸢喜欢的玫瑰，四处都是甜蜜的香气。
周长诵呼出一口气，他已经换掉原先的衣服，梳过头，手也仔仔细细洗过，完全没有先前的腥气粘腻。
还来不及去掀开，帐子里的人已经钻了出来。
钻进他的怀里。
他被扑的反应迟钝，但下意识反手把人抱住。
“是我的错。”
嘴巴里自然地冒出这句话，周长诵弯下腰，抱着人坐到床边，慢慢摸她的头发。
冉乔鸢在他怀里趴着，眼睛注视着帐子后面的墙壁，有点不想去看周长诵的脸。所以在他撩开帐子之前，先发制人抱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口。
周长诵有点惊讶，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毕竟在窗子底下找到抱着膝盖哭的芙蓉鸟的时候，她可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也不肯让他碰她，自己扒着墙壁走回了太承殿。
怀里的人滑下去一点，周长诵于是手掌用力，托住她的屁股，冉乔鸢立刻皱着眉喊了一声疼。
“现在还疼？”
他松开手，想把人从怀里挖出来。但是冉乔鸢紧紧抱着他不愿意动。
“不动就好了，不动就好了！”
她很快地吐出这两句话，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周长诵感觉到她叹了一口气。
“周长诵……”
“什么？”
周长诵快速地把刚才做的事在心里过一遍，确认冉乔鸢没有机会能够知道他做了什么。
美人终于肯露出脸，眉毛皱的紧紧的，带着商量的语气。
“以后你烦恼的事，跟我说好吗？”
又觉得这样表达的不对，迅速加上另一句。
“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
周长诵看着她，在美人被他看的忍不住要低下头的时候，手心贴上她的侧脸，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的。
“好。”
他说完这个字，立刻感觉到美人明显放松下来，垂下眼皮又抬起，看他了几眼，最后犹犹豫豫凑过来，在他的下巴亲了一下。
像是奖励。
这样一点可不够。
周长诵弯嘴露出笑，美人脸颊边的碎头发被他用手都抹到后面。
“现在就有一件小芙蓉可以帮上忙的事。”
第22章 生辰
周长诵走的时候，冉乔鸢其实已经醒了。
她趴在床上懒得动，而且也动不了。
小暴君的耐力惊人，又长手长脚，轻易就可以把爬出去的她给捞回来，她逃都不能逃。
而且，在周长诵的掌心贴着她的脊背，低头一边看着一边开始慢慢往外退的时候，电子音又出现了。
“目标人物黑化程度5%，请宿主注意攻略效度。”
虚软无力的美人终于被放开得到自由，她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不是都乖乖配合他了吗？怎么还是这样……
心里委屈了几句，她就撑不住，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周长诵来推她，冉乔鸢完全不想理他，转过头避开。
周长诵也没有多待，看她不肯醒，放下帐子让她继续睡，自己走了出去。
但是很快就有人进来了。
隔着帐子望不太见外面，冉乔鸢默默往被子底下缩了缩。
进来的应该是收拾的宫女，因为周长诵吩咐过，床榻和美人榻都是不能动的，所以没有人敢过来。
冉乔鸢把脸更埋进被子，她打算不吃早饭睡过去。
帐子被绑起的时候，冉乔鸢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眼皮上被光突然照到，后背一阵凉。
有人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宫女还在继续动作，完全没有看到床脚缩了一位浑身赤.裸肌肤雪白的美人。
冉乔鸢的手都在轻颤，她控制不住，只好用力咬着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可以依赖的标准了，之前只有周长诵可以看到她，但是后来那个宫女也可以。而系统从来没有告诉她为什么。
一开始她觉得只能被周长诵看到听到，真的很好。对于一个有暴君潜质的攻略对象，疑心疑人，她这样完全没有威胁的，弱小到甚至要依靠他才能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还有谁比她更容易掌控，更容易抹杀呢？
周长诵毫无反应就接受她的存在，应该也有这个原因吧？
手里抱着皱成一团的衣服，冉乔鸢不敢乱动。她不能确定这个宫女会不会突然看见她，像之前那个一样。
心跳的又急又乱，耳朵脸蛋滚烫，脊背是一阵一阵的冷汗。全身上下完全没有遮蔽的东西，她真的是赤.裸裸现于人前。
这样的认知让她忍不住发抖，眼睛毫无征兆就落下泪珠。
宫女整理的很快，又转身去了美人榻。
冉乔鸢抹掉眼泪，从帐子后面露出脑袋，发现屋子里只有那个宫女。
她应该庆幸自己反应迅速，被子掀开滚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压在肚皮下的衣服都抱在了怀里。
立刻把衣服随便披上，她不能在这里待了。
太承殿的窗户后是一片小小的林子，冉乔鸢本来想躲到那里，但是她一爬出来就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影子，所以干脆蹲在了窗子底下。
她模模糊糊有点知道，没有影子就是别人都不能看见她的意思。
一直等到屋里传来周长诵的声音。
少年单手撑着窗沿跳出来，换了一只手要来拉她。
冉乔鸢还在生气，觉得自己这么狼狈，周长诵是主要加害人。所以她转了个身，手贴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缓了一会儿，腿不麻了立刻就走。
周长诵拦住她的去路：“怎么不在里面待着？”
美人看起来要发火，但最终出来的只有眼泪和羞愤。
“我都被人看光了，你还让我在里面待着！”
太承殿里静悄悄，床榻上熟睡的美人却突然被惊醒。
“目标人物黑化程度8%，请宿主注意攻略效度。”
一脸茫然的冉乔鸢，听清楚之后简直惊呆。
什么破攻略！
冷静下来，冉乔鸢有点无措，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话导致了这一切。她并没有说自己早上的遭遇，但是气急之下那句话却戳到了周长诵。
不然还有什么？
如果是朝堂的事，冉乔鸢现在真的无能为力，她只能从自己可以做的事开始。
所以周长诵转进来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在他弯下腰的瞬间撩开帐子钻出去，抱住了他的腰。
来自恋爱的安慰？
因为还有点不想见到这个折腾自己一晚上的少年，冉乔鸢牢牢抱着他的腰，不愿意跟他对视。
好在最后她的请求被同意，冉乔鸢听着电子音提示的“黑化程度7%”，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仰起头，在少年的下巴上，用嘴轻轻碰了一下。
看在他还有的救的份上。
结果周长诵下一句话就让她退避三舍。
不过最终也没有做什么，周长诵知道自己前一夜没有控制好，替她盖好了被子，就转到外面去看书了。
半月很快就过去。
天子诞辰，休假三日。
周长诵好像也没有真的指望冉乔鸢能送他什么东西，他每天抱着已经完全不再反抗的美人，看书用膳都不想放开。
“我好累，小芙蓉……”
胸口又被贴上热源，冉乔鸢努力抱着周长诵才能够不摔下去。
她没有穿鞋袜，两只脚从周长诵宽大的外衣袖子底下穿过，直接光着踩在椅子背上。手臂搂住周长诵的肩膀，还想尝试逃开。
“累就睡觉！”
不要黏我。
“不想。”
被抱的更紧，冉乔鸢终于放弃。
“今天你要出去吗？”
“嗯。”
听不出来高不高兴。
“会有很多人吧？”
“众臣百官。”少年的嘴唇在她胸口蹭一下，然后离开。“想去吗？”
“不要。”
现在已经不是一开始可以肆无忌惮乱跑的时候了，冉乔鸢算着她会不会有一天能像正常人一样存在。
但晚上她还是去了。
周长诵把她安排在自己身后，隔了一座屏风给她。
临走前还把她喂饱，以防又出现上次婚宴上的事。
恭维话没什么可听，冉乔鸢扒着屏风边沿探出头，看红色的宫灯下，轮廓愈发朦胧的少年。
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几个月前还在抱怨大学上什么早自习还要点名，雄心壮志一定要找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交代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