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梨仔
时间:2018-10-13 09:05:22

  衣服有点难脱,冉乔鸢手掌托着下巴,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起来。
  还是站起身,怕哪个宫女不小心撞上她然后隐形。
  “周长诵!”
  她又叫他。
  但是周长诵还是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宫女们打开窗户透气,然后开始一个接一个退出去。
  她们本来就看不见冉乔鸢,所以哪怕冉乔鸢就站在她们边上,她们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雕花窗棂漏进来日光,冉乔鸢扶着墙壁,手指一点点捏紧。
  “周长诵?”
  她有点无措,眼睁睁看着换了一身轻便常服的少年,撩起衣摆坐在椅子上,拿起笔开始写字。
  为什么不理她?
  “你生气了吗?”
  冉乔鸢慢慢走过去,手指从墙壁拿下。光脚踩在大理石的地面有点冷,醒过来的时候来不及拿衣服,等她想起来,那件外衣已经被宫女收走了。所以她现在穿的还是自己的睡裙。
  “我、我以后不睡你的床了,别不理我。”
  书案后的少年,专心致志在手上的文书,写完后搁下笔,合上一本。
  接着翻开另一本。
  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心砰砰跳起来,冉乔鸢停下继续靠近的脚步,手垂在身体两边,咬着嘴巴,呼吸急促起来。
  “周长诵……”
  “你听不见吗?”
  大殿空寂,只剩下她自己的声音四处回荡。
  怎么回事……
  冉乔鸢觉得自己开始糊涂起来。
  她已经走到了书案前,照进来的太阳光块在她脚边戛然而止,留下一点虚影在她的小腿上。
  趾头动了动,冉乔鸢看着眼前少年的发顶,戴了一个小小的金冠,从旁边横进去一只玉簪。
  他听不见自己的话吗?
  所以现在是连周长诵都看不见她了吗?
  然后呢?
  攻略呢?系统呢?她要怎么回家?连攻略对象都看不见她了,这个任务还可以继续吗?
  快要跳出来了。
  手心贴着胸口,砰砰砰,砰砰砰。
  绕到沉静的少年身边蹲下,一直等到坐在冰冷的地面,脊背靠在椅子边上,额头贴住扶手,冉乔鸢慢慢闭上了眼睛。
  早朝之后宋阶惯例留下,同他说了一些刚才朝堂上不当之处,又说到他的身体。
  “陛下年少,龙体康健乃是重中之重,若有不适,还是请太医来仔细诊治。”
  宋阶垂着眼睛,脊背挺直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神情很是自然,是真的在关心他的身体。
  周长诵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朕知道了。”
  宋阶也没有多说,他的目的达到,于是岔开了话题。
  笔尖上的墨因为长时间的停留而晕开一小团,他之前的批复都废了。
  不过本来也递还不到送上来的官员手上,内阁包揽了所有奏折,票拟后呈上来,他只需要点头就完了。
  真不甘心啊!
  宫女离开前打开了窗,镂空格子糊了一层轻纱。
  以前廊下养过一只金丝雀,后来宋阶害怕他玩物丧志,把它拿走了。
  他连只畜.生都留不住。
  上午很快过去,周长诵揉着后颈放下笔,正要传膳,突然发觉少了什么东西。
  “冉乔鸢。”
  他喊了一声,从脚边上传过来“咚”一声响。
  被他叫到名字的冉乔鸢,整个人侧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正在揉眼睛。
  “起来!”
  毫不客气在女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周长诵站起身,作势要出去。
  “别、别走!”
  冉乔鸢很快就爬起来,毫不介意被他踹了屁股,连忙跟上去拉住周长诵的手。
  女人柔嫩的手指从他的手侧那里钻进手心,周长诵住了脚。
  一看到他停下,冉乔鸢立刻就跑到他身前,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目不转睛。
  “你能看见我啦?”
  脸上是全然的欣喜。
  女人身上穿着她自己的裙子,周长诵新一年身量长了许多,完全居高临下,他的眼睛轻轻飘过女人雪白的胸脯,然后才看向她。
  “嗯。”
  不咸不淡。
  可是足够冉乔鸢兴高采烈了。
  她扑过去抱了他一下,“太好了!”才说了一句就又开始哭,“我还以为你也看不到我了……那我一定完了……”
  周长诵任由她抱着,等到她抬起手擦眼泪才推开她的肩膀:“脏。”
  眼皮垂下去看她光.裸的脚:“鞋呢?”
  “没来得及穿……”
  视线里圆圆的脚趾害羞地蜷了一下,周长诵抬起头,冉乔鸢红着眼睛,手指还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看来真的被吓到了。
  “所以你说,早上我是真的没有看到你,而不是你自己躲起来了?”
  冉乔鸢裹着他的外衣,入夜还是有些凉意,她跪坐在美人榻上点了点头。
  “这可糟糕了。”
  周长诵用手指敲了敲榻边的倚靠,他就坐在冉乔鸢边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啊!”冉乔鸢懊丧地呼出一口气,嘀嘀咕咕,“还说什么攻略,连你都看不到我了。”
  “你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和平时不一样的。”
  冉乔鸢睁大眼睛。
  “所以说我以后都要乖乖听你的话吗?”女人还不肯相信,踩着他的鞋啪嗒啪嗒跑过来,身上披着他的衣服,顺着带起一阵风。
  周长诵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叫来人准备沐浴入睡。
  “这不公平!”
  冉乔鸢立刻就表露出反对。
  “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少年一句话就把她堵住。
  “可是、可是……”冉乔鸢急得团团转,宫女们已经进来替周长诵宽衣,她不能靠过去,只能在外面跳来跳去。
  “这简直就是一个悖论!”
  她非常生气,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周长诵会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见她,听不见她。仅仅是因为她上了他的床睡了一觉,让他不高兴了。
  “这样的话,还说什么攻略,既然是攻略,不是应该让被攻略的对象乖乖听我的话吗?如果反过来,完全没有任何用处,阻止不了对方,我根本都不用回去了!”
  冉乔鸢哀嚎一声,蹲下来抱住了头。
  “站住。”
  一直沉默不和她对话的少年终于发出了声音。
  冉乔鸢不明所以,抬起头才望见面前与她咫尺之遥的裙摆。
  有人走到她面前来了。
  “退回去。”
  周长诵被一群伺候他的人环绕在中间,声音冷淡,望着端着托盘的宫女,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戾气。
  那个宫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连手都抖了起来,一步一挪终于后退到了离冉乔鸢一米以外的地方。
  “陛下恕罪!”
  再没听到帝王发话,那个宫女连忙跪下,托盘被她举的高高的,额头牢牢贴在地面。
  看到冉乔鸢还无知无觉蹲在那里,但好歹周边没有人靠近她。
  周长诵压下心底翻涌上来的暴躁,嘴巴里施舍一般蹦出一个字。
  “滚。”
  晚上冉乔鸢很识相。
  周长诵洗完之后从浴池出来,她抱着他的衣服乖乖等在外面,和往常一样,等到他洗完才自己进去。
  周长诵坐在屏风外,看着女人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慢吞吞挪出来,才叫人进来收拾。
  一直都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熏笼里燃了香料,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冉乔鸢坐在边上烘干头发,打算去外面睡觉。
  “过来。”
  但是一直坐在床上看书的少年突然开口。
  “什么?”
  周长诵的鞋子穿在她脚上有点不合脚,冉乔鸢把鞋子后面翻过来踩在底下,当做拖鞋趿拉着过去。
  “干嘛?”
  床上半躺着的少年对她伸出了手。
  冉乔鸢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是也不好反抗,怕下一秒他又看不到自己了。
  她被拉着坐在床边,周长诵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身份感兴趣。
  “你有表字吗?”
  “嗯?”
  “没有?”他看起来很高兴,居然对着她笑,“我帮你取一个。”
  “什么东……好。”
  十分没有骨气地退步了。
  “叫芙蓉怎么样?”
  “不要!”冉乔鸢立刻就跳起来。
  但是手被拉住,她以前不知道周长诵力气这么大。
  “我觉得很好,你知道芙蓉鸟吗?你跟它很像。”周长诵一本正经解释,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拒绝。
  冉乔鸢一个头两个大,她觉得有点不能解释为什么不能要。
  “总之……”
  才开了个头就被截下。
  “总之就这么定了。”
  冉乔鸢一个人怒气冲冲奔到外面的美人榻上,直接把被子盖到头,假装没有听到里面周长诵那个小变.态的笑声。
  外面守夜的宫女心都凉了半截——
  陛下究竟是怎么了?
  
 
    
第3章 披风
  冉乔鸢抱着膝盖坐在周长诵的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看两个灰衣的小太监收拾他的床铺。
  周长诵上朝去了,太承殿只剩下她,别的人还是都看不见她。
  她让物体隐形的能力仅限于那些小的东西,桌子椅子这种大的家具之类的就没办法了,房子屋子更不可能。人的话,她只试过周长诵,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消失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轻易碰别的人了。
  春天到了尾巴,天气更加热起来,外面摆的花,香气有时候会顺风飘进屋子里。
  冉乔鸢坐了好一会儿,两个小太监终于要出去了。
  关门的时候停了一瞬,然后从外面跑进来另一个小太监,低着头一路疾走到她跟前。
  对方在书案上张望一会儿,像是找什么东西。
  门还开着,外面候着的人很急:“快些!等着呢!”
  “哎!”
  等到小太监找着了东西反身出去,原本椅子上坐着的冉乔鸢,也不见了。
  太承殿外面的地方,她还只有在来的时候见过。冉乔鸢光脚踩着周长诵的鞋子,套着周长诵的衣服,一路跟着后来的小太监走出去。
  袖子太长被她卷了两圈,腰上的系带松松垮垮,干脆找了一条丝巾绑紧。
  小太监托着周长诵要的东西往前面走,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后头还跟了个人。
  一直走过一个广场一样的地方,有面目严肃的侍卫列队走过,腰上挎着刀。
  冉乔鸢小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金手指还是有点用处的。
  到了周长诵在的地方,她就不敢进去了,扒在窗子底下偷偷往里看。
  周长诵坐在主位,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穿着深红色的官服。
  两个人应该是在交谈,不过她没看到周长诵有什么动作,只是低着眼睛听着,也望不清楚他的表情。
  在太承殿里待了半个月,她实在是憋坏了,皇宫里应该有御花园一类的地方,冉乔鸢决定去透透气。
  还是穿过那个大广场,太阳升到了正头顶,照的她脑袋晕眼睛晃。
  一路都躲在树荫下,冉乔鸢对一切她看到的东西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红墙金瓦,石板铺的路,还有垂手候在每一道门边的小公公。
  原本冉乔鸢是想去周长诵的后宫看看,她很期待电视剧那种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十分想要当一个吃瓜群众看现场版。不过她有点想多,周长诵才十五岁,根本连皇后都没有。
  这个事实,冉乔鸢在绕了好几道门之后才想明白。那个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御花园,满眼花团锦簇,一排粉衣宫女在她身边走过去。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石柱石山。
  冉乔鸢靠着背阴的假山在地上坐着,脸红红的贴在上面轻轻喘气。她的脊背上全是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眼睛望见远处的秋千,树荫下遮掉阳光。
  冉乔鸢转了转手腕,站起身跑了过去。
  秋千高高飞起的时候来了人,挎着刀的侍卫巡逻走过,看到无风自动的秋千,立刻跑了过来。
  她等不到秋千落下再走,眼睛随处看了一下,在秋千差不多回到原地的时候跳了出去,扑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侍卫过来检查了很久,绕着秋千走了一圈,领头的那一个还让人去四周围查看。
  冉乔鸢坐在草地上,手掌捂着脚踝,慢慢挪到了一颗矮矮的小树下面。
  太阳落山之后,天就黑的很快,身边走来走去的侍卫没有带灯,所以等到看不清东西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们也就收队回去。
  屁股下的草地开始泛出冷意,叶子上凝结水珠,冉乔鸢低下头压了一下手掌下的脚踝。
  已经肿起来了。
  手握住树干,冉乔鸢单脚站起来,在原地蹦了几下。
  不去动右脚的话,其实也不是很疼。
  她跳出草地,朝两边看了一下,然后从右边一路跳过去。
  但跳了十几下就累惨了,后背上的汗又冒出来黏住她的衣服。周长诵个子高,他是没什么,穿在冉乔鸢身上简直就是一条长裙。
  衣摆在旁边打了结,冉乔鸢坐在路上一个凉亭的石阶上,右脚搁在左边膝盖,有点丧气。
  不知道周长诵会不会发现她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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