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真的明白自己的心了吗?你真得喜欢旭凤吗?”穗禾问她。
“哎呀,反正都是朋友嘛!”锦觅挥手道:“跟旭凤在一起很开心,他又答应会给我灵力,挺好的呀!”
穗禾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想清楚就行。”
穗禾也没想到,自己在浮悠宫一段时日没出去,外面的变化她就已跟不上。
先是锦觅的身世暴露,水神认回了亲生女儿。此后水神见她与二殿下旭凤感情“甚笃”,便向天帝提出,要尊重女儿意愿,将她嫁给旭凤。恰好天帝也听闻大皇子润玉与鸟族公主穗禾两情相悦,只是苦于天后的反对,才不能走到一起。
如今有水神亲口请求,天帝也乐意用这两全其美的婚事来消除他和水神数千年来的隔阂,便下旨将锦觅指给二殿下旭凤,穗禾则与大殿下润玉结秦晋之好。
此消息传入天后耳中时,天后誓死不肯应允。
为保鸟族万年繁荣,她执意要将穗禾嫁给旭凤,而水神之女理当遵守婚约嫁于长子润玉。
为此天后不惜在大殿之上当着众多仙家之面与天帝大吵一架,令天帝颜面尽失。后又暗下派人前去刺杀锦觅,却不想罪行暴露,以至于以往所做之事皆都一一被公诸于世——陷害前花神梓芬,恶待长子润玉、将诸多莫须有罪名嫁祸于他,为鸟族利益私下干涉天帝旨意,暗中勾结异族,且欲杀害水神长女锦觅……
这一桩桩一件件掩盖的罪行被揭开之时,天界上下震惊,天帝更是勃然大怒,查明真相后直接下令褫夺天后尊位,将她关押入幻境水牢,不许人探视,也永世不得离开。
润玉亲自去到浮悠宫接穗禾。
如今天后被废,天帝疲倦于常年独坐帝位,高处不胜寒,便想要从他和旭凤之中择一人继承帝位,自己做个逍遥散仙去游历三界。
却不想润玉和旭凤对帝位均无想法。他二人现在皆是有“妻”万事足,丝毫不想被帝位拴住——除了日日在这天界,哪里也去不了。
穗禾与润玉一同再去到璇玑宫时,璇玑宫早已不同往日。
如今他是名副其实的天界大殿下,天帝长子,又是未来的天帝继承者,尊位一日三涨,光看这璇玑宫内流光溢彩的摆件就知道,那“清寒”的日子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又见宫内添了数名仙童与仙侍,穗禾不禁道:“大殿下如今尊位高涨,只怕将来穗禾也要仰仗殿下生活了。”
润玉拉着她走到落樱池边坐下,伸手将她发丝上的一片花瓣取下,“我倒是很不习惯,人来人往,扰得我不得安宁。”
“那将来你要做了天帝,众仙围绕,可要怎么办呢?”穗禾笑问。
闻言,润玉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穗禾,你希望我做天帝吗?”
穗禾捧着他的脸,温柔道:“你若想做天帝,我就做天后陪着你。你若不想做天帝,我们就逍遥这天地之间,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只要能在你身边,怎样都可以。”
润玉心下感动,只觉这是他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动人的话语。
“谢谢你,穗禾,”润玉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若此生没有你,我不知道会何等孤寂。或许就算我坐上这天帝之位,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孑然一身,孤单寂寥。”
“所以呀,”穗禾伸手在他额间轻轻一点,“天道怕你孤单,就送我来陪着你。”
润玉将她揽在怀中,感叹,“为此,我当真要好好感谢天道,将你送到我身边。”尊位、荣华,皆都比不上眼前一人。
“对了,”穗禾轻轻挣开润玉的怀抱,将袖中的潋金羽簪取出递给他,“这是我亲手练的簪子,送给你。”
润玉接过一看,只见簪子形状如同一根羽翼,上有五色华光,流转之间有灵力隐隐而出,便知此簪必非凡物。
“你帮我戴上。”润玉将簪子递给她。
穗禾取下他发上的白玉簪,将潋金羽簪插.了.进去,自背后揽住他的脖子亲呢道:“很配你。”
润玉握了她的手,嘴角笑意清浅,却是由心发出。
不久,天界大喜。
大殿下润玉和鸟族公主穗禾,二殿下旭凤与水神之女锦觅同时举行婚礼。
同天,婚礼之上天帝将帝位传于大皇子润玉,并昭告三界。
穗禾身着白如皓月的凤翅羽衣,发束幻彩银丝玉冠,周身环绕九天仙绫,在众仙子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润玉。
两人在九霄云殿的门口同时停步,仙子将穗禾的手放在了润玉手中,穗禾目光从两人相握的手上移至润玉脸上,见他眼底溢满了深情,不由得弯唇而笑。
润玉牵着穗禾走至殿中,带着她一同向天帝和鸟族长老行跪拜礼。待等到夫妻二人相互行礼时,润玉弯下腰去,穗禾一眼便瞧见了他发中的潋金羽簪。
看来他当真是喜欢得紧,这大喜之日连皇子的赤阳无极冠也不戴,执意要用潋金羽簪。
天界两位殿下同时大婚,天帝心中欢喜,下令要庆贺百日。
不过相比起锦觅从花界嫁到天界,穗禾就简单得多了,不过是从浮悠宫搬到了璇玑宫而已。
这璇玑宫在她出嫁前便常常过来,自是熟悉非常。
加上她此生大事已了,润玉也已登上帝位,又有锦觅日日拉着她一起玩闹,穗禾便将鸟族族长一职传给了族中她人,享着“天后”的尊位做着最闲散的上神。
“天后娘娘?花神仙上?”众仙侍在百果林来来回回寻人,就是找不到穗禾和锦觅。
“嘘!”锦觅趴在一棵树的最高枝头,对另一头的穗禾轻声道:“咱们两个人藏在一起,目标太大了,容易被发现。你在这里,我去别的地方。”
“哎锦觅,”穗禾忙拉住她,“这样好吗?一会儿润玉和旭凤来了,我们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啊?”她堂堂天后,这样藏在树上也着实有些不像话。
“才不怕他们呢!”锦觅愤愤然道:“现在魔界要打仗了,他们一个天帝,一个天君,天天忙这些,哪里还有时间管我们?”说完,手一挥身子顿时隐去,飞向了离穗禾有段距离的地方。
穗禾无奈,只得随手摘了颗果子边吃边想,还是等吃完了就下去吧,免得润玉担心。
正吃着,就见一身华服的润玉在众侍卫的围拥下疾步走来,直接在她坐着的树下站定,抬头道:“穗儿,快下来。”
“知道了。”穗禾可惜手中才吃了一半的果子,将它放在树杈上后,纵身往下一跃。
层层叠叠地纱裙在风中吹开,穗禾宛如落入尘世间的精灵般从天而降。
润玉上前将她一把接住,抱在怀中,摇头轻叹:“怎性子越来越跳脱了?这样跳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我可是神仙,怎么会摔着?”穗禾挽住润玉的脖子笑眯眯地道:“再说了,你会接住我呀,怕什么。”
润玉直接抱着她往园外走去,穗禾忙道:“锦觅还在那边呢!”
“你还想着她?”润玉道:“先想想你自己吧!她早被旭凤接走了。”
穗禾这才放下心来,“你这么快就过来,魔界的事都忙完了?”
“没有。”润玉抱着她渐行渐远,“侍卫来报,说你和锦觅又在百果林玩闹,看林的仙子都急了。我不亲自过来一趟,你舍得下来吗?还是老老实实回璇玑宫,陪着我一同处理魔界之事吧!”
“啊?”穗禾的哀嚎声由远至近传来,“这些不是有你和旭凤吗?我待在那里真的很枯燥无趣呀!”
“你还说?当初是谁答应要一直陪着我的?”
“我是要陪你,但不是这个……”
“都一样。就这么定了!”
“啊……”
☆、岚裳篇【一】
岚裳做了很长一个梦。
她看见自己花尽了一生去喜欢一个从未爱过自己的人,她整颗心都挂在了这个名为卡索的人身上,为了能嫁给他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她也看见,有另外一个人始终守护在她身边。
在她因为想家躺在水池底时,他会担心到忘记自己其实是人鱼族的公主并不会溺水,而将她拽出水面。
在她为着卡索而伤心欲绝时,他会笑着对她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娶你。”
在她失忆后数次因为头疼欲裂而昏倒时,也是他抱着她离开伤心之地,为她疗伤。
岚裳突然觉得这个人在脑海里变得鲜活起来。
他有着一头月光般的银发,他的眼睛宛如毫无瑕疵的蓝田暖玉,微笑时透着稚子般纯洁的光。
他肌肤洁净胜雪,好几次岚裳会在心底暗暗腹诽,一个男子,居然生得比女子还要好看,这等晶莹的肤质,只怕一般的女子都比不过。
是的,他的五官格外出众,组合在一起竟透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好看。偏这样空灵清绝之人,却又有着单纯、良善的性格,极其重情重义。
这个人是樱空释,卡索最看重的弟弟,也是刃雪城最小的一位王子。
岚裳在梦里总是看见他。他数次对自己说:“我可以娶你。”他的声音柔和,不含任何异样的情绪,仿佛一缕初春的微风吹拂在心间,令听到之人只觉舒坦。他说:“我会试着爱你。”
可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看见自己一次又一次推开他,对他说:“我恨你!我不要你的爱,我只要你的命!”
她失去了一泪石,迁怒于樱空释,因为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嫁给卡索,所以她想尽办法要折磨樱空释,只要能让他痛苦的事,她都乐意去做。
可她忘了,他曾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嫁给火王而化作她的模样以身犯险,险些被火王重伤。
也忘了,当她失去一泪石选择跳海自杀时,没有任何人看出她的绝望,只有樱空释察觉到她的死意,奋不顾身跳下深海将她救起。
樱空释总是在帮助她,保护她,同时不断告诉她:“我可以娶你。”
他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呢?岚裳在梦里想着。他爱她吗?会像卡索喜欢梨落那样的喜欢她吗?
可她从来没见过樱空释喜欢过谁。火族的公主追着他跑,对他的爱慕之心昭然若揭,但他从未有过半点回应。
他对卡索很好,因为那是他最看重的哥哥;他对梨落好,因为她是哥哥喜欢的人;对莲姬好,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可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她看见有人在时樱空释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容,人群散开后他的笑意却在顷刻间抽离;他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步伐蹒跚,脸上满是疲惫。
他说:“我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城堡,还是我的监狱。”说这话时,他的脸庞满了落寞与哀伤,蔚蓝的眼睛里再也寻不到一丝的光亮,仿佛一湾隐去星光的幽潭般冷清寂寥。
岚裳看见自己跟在他的身后,静静看着他孤独的背影从寝宫走出,经过长长的长廊去到刃雪城外的皓月台,站在万丈高台的最边上眺望着无际的远方。
岚裳伸手想要摸一摸樱空释的后背,手指却一下穿透了他的身体。
“樱空释……”,岚裳喃喃着,发现原来自己从未真正的认识过这个人。她一直在用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去看他,所以也一味地抗拒、抵触他。
冰族最后的大战,岚裳眼睁睁看着樱空释化作霰雪鸟以决绝之势撞上冰山,满地鲜血染成的冰凌如红莲绽放,一如很久以前,他用弑神剑刺向自己的那次。
滴滴眼泪顺着岚裳眼角滑下,这一刻她只觉心痛到难以忍受。看完樱空释的一生,她竟觉心脏如同被大锤重重敲击般,这般痛苦与难受。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再如过去那样对待樱空释。她会好好对他,照顾他,帮助他,成为他的朋友,支持他做他想做的每一件事……再也不会那样伤害他了。
再也不会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与灼烧感从心脏一下蔓延散开,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攥住她的心,一口鲜血忍不住地喷了出来。
“岚裳!”清悦的声音响在耳边,温和当中含着一丝担忧。
一双手伸过来将她半揽在怀中,淡淡的樱花馨香从旁边人的身上传了过来,沁人心脾的香气一下钻入了岚裳的鼻尖。
熟悉的味道令她骤地扭头,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樱空释!”
映入眼帘的正是樱空释那张绝美的脸,如今他还是一头黑发,如墨般的色泽在阳光下散发出细碎的光点。
“岚裳你怎么了?”樱空释微蹙眉头,眼睛里蕴着关切。
岚裳还来不及理清现下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又活了过来,只觉那炽烈的灼烧再度袭来,心脏猛地一抽,眼睛几乎充了血般红透,一口血不受控制地再度喷涌而出。
樱空释眉头皱得更紧,见怀中人摇摇欲坠似乎要倒,干脆将她一把抱起,往就近的城镇快步走去。
半盏茶的时间后,樱空释抱着岚裳踢开了一家医馆的大门,将她轻轻放在了内室的塌上,对急忙拿药箱的大夫道:“大夫你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大夫把脉了片刻,在樱空释询问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为难道:“这位姑娘怕是中了毒。”
“中毒?”樱空释略微惊讶:“可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这个,”大夫摇头道:“老朽行医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毒,惭愧,惭愧。”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樱空释追问。
大夫沉默片刻后道:“这样吧,老朽开一剂药,替这位姑娘暂且压住毒性,但这毒蔓延极快,还需找到高人替她解毒才行。”
“多谢大夫,”樱空释道:“就请大夫先开药吧!”
目送大夫离开后,樱空释在塌边坐了下来,“岚裳,你怎么会中毒?你不是一直待在雪域冰海吗?为什么突然独自一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