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惊梦——僵尸嬷嬷
时间:2018-10-13 09:11:23

  “说得好听,是在家写作业还是上网啊?”许芳龄轻哼:“我还不知道你么。”
  岳琴笑说:“人家亦欢还是很懂事的。”
  “她懂事?”许芳龄歪着嘴角,半真半假笑道:“一门心思不想读书,刚才还跟我说什么艺考,她当家里是开银行的呢,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就别那么多要求,真的,现实条件就这样,谁让你投胎的时候没投个有钱人家呢?”
  江铎闻言倏地蹙眉,余光看见许亦欢缓缓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脸色简直发木。
  岳琴随口顺着那话:“听说艺考集训非常烧钱,艺术院校的学费也比普通大学贵很多。”
  “是吧。”许芳龄神色舒悦。
  这时却听江铎不紧不慢道:“可我觉得,学舞那么多年,如果不能学以致用,岂不是很可惜吗?而且她能坚持下来,说明是真的喜欢这行,为了喜欢的事情,她肯定会拼尽全力的。”
  话音落下,车里静下来,岳琴忙用手肘碰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别乱讲话。
  岳海开着车,笑叹道:“你们这些小孩啊,只顾自己喜欢,怎么不想想大人的难处呢?”
  许芳龄道:“所以说孩子都是来讨债的,我生的我养,这没问题,但我已经尽到了责任,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有的东西实在负担不起,那也没办法,亦欢如果有什么理想,以后等你自己挣钱了,照样可以去完成,我又不拦着。”
  岳琴笑着打圆场:“哪里是讨债,简直就是吸血鬼。”
  江铎脸色冷成一块冰:“话不能这么说,你们……”
  一只细白柔软的手伸过来,带着一种忍耐的情绪,默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江铎顿了下,只觉得她手指微凉,似瑟缩,又似安抚,紧紧扣着他,就像在说:我没事,别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生生把话咽回喉咙里。
  岳琴没发现旁边的小动作,随意笑道:“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许芳龄说:“何止难管,他们这代人,独生子女,习惯以自我为中心,都不怎么看重亲情的。上次亦欢还说我生二胎跟她没关系呢。所以我早就想通了,孩子不如伴侣可靠,更不如养老保险可靠,自己趁早存钱,免得以后看人脸色,想想都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江铎感觉她松开了手,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一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扫完墓,在外婆家吃过午饭,下午返城,各回各家。
  岳琴的小卖部还要做生意,江铎随她去店铺开门。
  “你今天在车上干嘛和你舅妈顶嘴呢?”岳琴拿出钥匙:“弄得大家多尴尬。”
  江铎两手抄在口袋里,冷嗤道:“看不惯这种人,有钱到处去玩儿,没钱供女儿考学,还把自己说得多么不容易,真够虚伪的。”
  卷闸门被推到顶上,岳琴转身绕进柜台:“艺考确实很费钱,可以理解。”
  江铎脸色严肃:“可这关系到许亦欢的前途,你们不都说高考是人生转折点吗?为什么不能支持她?以她们家的条件,完全是可以的。”
  “那可不一定,许芳龄和你舅舅又是买车,又是投资生意,大概没剩多少存款吧。”岳琴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望着儿子:“你……是不是也埋怨家里没有支持你学画画?”
  江铎撇撇嘴:“没有。”他说:“我不用艺考也能进一所好大学,许亦欢可不行。”
  岳琴叹气:“那也没办法,许芳龄不是那种一心扑在子女身上的人,我看她对你舅舅还更舍得花钱。”
  江铎厌恶地拧起眉头:“你听她在车上说的那些,什么投胎投错了……这叫什么话?她也真说得出口。”
  岳琴道:“春节那几天你外婆不是住在她们家么,听说许芳龄给亦欢摆脸色,吃饭也不叫她,好像嫌她多余似的。”
  江铎眉头拧得更深,心想这种人也配做母亲?
  “许亦欢她爸呢?一点儿也不管吗?”
  “谁知道,早就没联络了吧。”岳琴稍许停顿,试探说:“相比起来,你爸还是很有责任的,至少他……”
  “我先回去了,晚上给你带饭。”
  江铎没等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这时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街边,司机推开车门下来,是常常到他们店里买烟的聂东。
  江铎想起这人前几天刚替岳琴打过小流氓,这会儿颧骨还青着,便忍不住对岳琴说:“聂叔叔是个好人,你认真考虑考虑,别糟蹋人家的用心。”
  岳琴垂头不语,江铎走到街边和聂东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
  ***
  这天夜里下起雨,阴冷阴冷的,清明时节,总是落雨。
  许亦欢接到江铎的电话,桌上的小台灯闪了一下。
  “你吃饭了没?”他问。
  “吃了。”
  “吃的什么?”
  “嗯……泡面加火腿肠。”
  江铎微微叹一声气,笑道:“明天来我家改善伙食吧。”
  “好啊。”她也笑了笑:“那我把作业带去,数理化真的不会,你借我抄抄。”
  “不借你抄抄。”他说:“我可以教你,教到会为止,但不能抄。”
  许亦欢苦笑:“怎么这样?”
  “就这样,”他不留商量的余地:“好了,明天见。”
  “哦……”
  次日清晨,岳琴得知许亦欢要来家里吃饭,略微愣怔,接着欣然应下:“正好今天想休息,不用去店里,既然亦欢要来,待会儿我去菜场多买点菜。”
  江铎点头。
  十点过,岳琴买菜回来,歇一会儿,倒一杯温水,走到江铎卧室门前,见他又在画画,于是笑问:“画什么呢?”
  “没什么。”
  岳琴欲言又止:“那个……”她表情讨好,笑得心虚:“其实昨天就想告诉你,你爸回平奚了。”
  江铎拿笔的手顿住,片刻后继续在纸上勾勒线条,无动于衷。
  岳琴紧握着水杯,继续笑说:“他中午会过来吃饭,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团聚了,他想看看你……可以的话,在家歇两晚,后天就走。”
  江铎没吭声。
  “其实你爸也很可怜,一个人飘在外面,走的时候把存款全都留给我们了,房子也不要,什么都不要,每个月还按时寄钱回来,真的不容易……”
  江铎登时扔下画笔,冷冷回过头:“你有受虐倾向吗?非要被他打死才高兴是吗?”
  岳琴垂下头,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默了一会儿:“他会改的,事实上他早就想改了,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离婚……人人都会犯错,人人都有改正的机会,你觉得呢?”
  江铎冷笑:“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永远不会改好,他就是个变态!”
  岳琴缓缓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爸爸?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狠,那么绝?他是你亲爸,他很爱你,也很爱我,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不需要这样的亲人,你也不需要。”
  岳琴摇头哽咽:“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无论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那都是大人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我们自己会处理好,你只要安心上学就行了啊!”
  “你以为我喜欢看你们那些丧心病狂的戏码?”江铎目露厌恶:“如果你不是我妈,我早就一走了之了!”
  岳琴像被狠狠刺伤一般,难以置信,满脸失望:“你太过分了,江铎,真的太过分了……辛苦把你养大,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和你爸被迫分开……他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你有替我想过吗?!”
  江铎忍无可忍,抓起手机离开房间,直奔玄关。
  岳琴哭得面容扭曲:“我真后悔生下你,你就是来折磨我的!”
  谁折磨谁?都疯了吧?
  江铎打开防盗门,不料许亦欢竟然立在门外,两人瞬间四目相对,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表情异常尴尬。
  江铎面色冰凉地扫她一眼,没有搭理,转身下楼。
  许亦欢没想到会撞见他们母子争吵,而且吵得这么厉害。此刻站在人家家门前,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活像只迷路的小羊。
  “许亦欢!”楼道里突然传来江铎的声音,冷冷的:“还不下来!”
  她忙应着,赶紧跟下楼去。
 
 
第16章 
  晌午,老城区,阴云黯淡,幽风浮动,街巷综合交错,人车嘈杂。
  许亦欢和江铎在一家小面馆吃砂锅牛肉面。
  他倒茶涮洗筷子,眼帘垂下,脸色很淡。她开了一瓶可乐,插上吸管,见他心情不好,也就没有搭腔说话。
  吃过饭,一时没有去处,两人静坐着望向街道,许亦欢突然想到什么,倏忽一笑:“怎么好像两条丧家犬?”
  江铎看她两眼,默然起身,掏钱买单。
  “不如去我家吧,”许亦欢提议:“反正我妈和你舅舅不在。”
  江铎一边把钱递给老板,一边答说:“那我先到楼下拿单车。”
  “骑单车很远的。”
  “怕累就算了。”
  许亦欢笑:“我怎么会累?难道你让我载你吗?”
  说着话,陪他取了车,许亦欢坐上后座,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拘谨地抓住了他的衣裳,又因为看不见前面的路,心里没底,忍不住提醒说:“一定要小心啊,我们不赶时间,慢慢来。”
  “你别乱动就行。”
  他骑车很稳,载着她不紧不慢穿梭在街巷间,少年衣服上的皂角香气若隐若现,随春风拂面,她不知怎么就莞尔笑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MP3,戴上一只耳塞,另一只穿过他腰侧递上前,他随手接过,放入耳中。
  歌很好听,许亦欢跟着轻轻哼哼。
  也许是MP3的缘故,一种发麻的感觉沿着耳朵四处蔓延,心脏沉沉跳了跳,江铎瞬间失神,这时路边突然窜出几个追逐的孩子,他调转车头,险些撞到固定路障上。
  好死不死,这一刹车,身后的人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腰,细白的胳膊搂了大半圈,并且再没有放开。
  “……”许亦欢并不是要趁机占他便宜,只是惊吓过后呆了一会儿,再回神时已经找不到松手的契机,怪怪的,总觉得现在松手会很刻意,像在掩饰什么似的。
  天呐,有什么好掩饰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许亦欢暗暗调整呼吸,正要平复心绪,不小心抬头,却见江铎的耳根子越来越红。
  啊啊啊……
  他又在干什么?
  还让不让人活了嘛……
  ……
  很久很久,终于骑到她家小区,江铎停车,摘下耳机还给她。许亦欢从后座下来,没敢与他对视,垂头收起MP3装进书包。
  江铎清咳一声:“有那么紧张吗,一直抓我的肉,痛死。”
  许亦欢尴尬:“我抓到你了?”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被问住,转身找地方锁车,随口答:“刚才没觉得痛。”
  许亦欢抿抿嘴,心里怪异的感觉愈发猖獗了几分。
  两人上楼,许亦欢找杯子给他倒水,然后从包里拿出课本和卷子,摆在餐桌上,问:“你作业写了吗?”
  “早就做完了。”
  “这么快?”
  “你以为像你,每次都拖到最后一刻才拼命赶。”江铎不知自己为什么变得啰嗦:“如果你能学会先吃苦后享福,人生会自律很多。”
  许亦欢用笔头蹭蹭脑袋:“可我一看见数理化就心烦焦虑,上课完全跟不上老师的进度,公式也背不住。”
  “公式必须背,而且要理解,不然背了也不知道怎么用。”江铎敲敲桌面:“坐下吧,不要垂死挣扎了,先从错题开始,理解公式,再理解解题思路,直到吃透为止。”
  许亦欢努努嘴,拉开凳子:“实不相瞒,要吃透,恐怕得追溯到初中的一元二次方程,我最大的问题是基础太差……”
  “你还知道自己基础差呢?”江铎言辞嘲讽,语气却异常轻柔:“高一开学不就复习过一元二次方程吗,你怎么会这么笨?”
  他看着她,像在认真等待她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这么笨。两人并排坐着,离得有点近,说话间他的气息若有若无萦绕过来,许亦欢心跳乱了好几拍,晕头转向,愈发觉得不自在。
  江铎目光掠过她的小圆脸,莫名想起夏天吃的水蜜桃,喉咙动了动。
  天气渐热,总是容易口渴。
  他收回目光,打断这氛围:“你艺考是不是彻底没戏了?”
  许亦欢暗自松一口气,眨眨眼:“可能还有戏。”她说:“我想争取舅舅的同意,看他能不能出钱资助我。”
  江铎挑眉:“我还以为你深受打击,从此放弃这条路了。”
  许亦欢说:“眼看一条光明大道摆在眼前,无论怎么样也得放手一搏吧,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前途。”
  江铎哼笑:“你还不算无可救药。”
  许亦欢懒得瞪他,拖着下巴,轻轻叹息:“可我没有把握能说服舅舅,你知道,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说话没什么分量,他未必会帮这个忙。”
  江铎听在耳中,默然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上面潦草记着一些数字:“不管怎么开口,艺考需要的花费你自己心里应该要有个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