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告别,也是告白,同时给自己一个交代,为过去三年的暗恋正名。
江铎稍微一想也明白过来,轻轻“嗯”一声。
她依然觉得不踏实,嘴里喃喃嘀咕:“你可别告诉家里人。”
“我没那么无聊。”
她抿了抿唇,做出爽快的语气:“好吧,现在扯平了,你和邱漫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姑妈的。”
江铎挑眉:“我和邱漫有什么事?”
许亦欢扯起嘴角:“拜托,我都看见了好不好?又不会笑话你。”
他停下脚,认真思索一番:“你看见我背她那次应该是军训,她昏倒了,教官让我送她去医务室。另一次是她找我道歉,因为她朋友瞎起哄,最后传到班主任那儿,以为我们在早恋。”
“啊?”许亦欢听完眨眨眼,觉得好笑:“她朋友平白无故的干嘛起哄呢,搞不好就是看上你了,眼光很一般嘛……难道就因为军训的时候你背过她?”
江铎冷道:“不可能。”
“为啥?”
“因为背到半路我发现她是装晕的,”这少年说:“然后我把她扔到地上了。”
许亦欢:“……”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今天可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第8章
江铎同学并不是一个凶残的人。当时的情景,他只是松开了自己的手,紧接着邱漫就像沙袋似的从他背上摔了下去。估计落地的姿势还不太好看。
许亦欢想象那个画面,张嘴愣了好一会儿:“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江铎眉宇微蹙:“你试试,四十度的天气,刚在太阳底下站完军姿,突然让你背着好几十斤的东西跑上四楼,要是真晕了我当然无话可说,结果是装的,你能高兴吗?”
“所以,大家冤枉你们了?”许亦欢怪道:“你怎么不解释呢?”
江铎垂眸看着她,轻轻嗤笑:“因为他们跟你一样,喜欢自作聪明地给人定罪——平白无故干嘛起哄呢?对吧?”
许亦欢一阵脸红,尴尬地扯扯嘴角:“我错了还不行吗?”
江铎宽宏大量地没有继续讽刺她,临分开的时候又问:“你鼻子怎么样?没事了吧?”
许亦欢哼哼两下:“我好得很。”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电话多少,我们留个号码,家里有事可以及时通气。”
“通什么气?”
“通气就是……以防万一嘛。”
这么笨。
她把手机递过去,江铎输入一串数字,她接过一看:“还挺好记。”
最后一班公车驶来,江铎上车,许亦欢背着书包往小区方向走,拐入转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见灯下树影绰绰,空荡荡的车子装着孤零零的少年,绝尘远去。
回到家,许亦欢洗完澡,打开电脑上网,有意无意的,在二中贴吧里发现不少提及邱漫的帖子,原来她在学校那么引人注目。
“其实我觉得她有点高不可攀,”有人说:“初中一个班的,我都不敢和她说话。”
“可能是你自卑吧,”另一个人回:“我觉得漫漫从来不摆架子,还常常做东请大家吃东西,跟她做同学简直不要太美好。”
“反正我不喜欢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有她身边的程恩琳,动不动就像疯狗一样咬人,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她们转吗?”
眼看要掐架,许亦欢及时退出来,接着点开了近几日最热的贴子。
话题正是有关邱漫和江铎的八卦。
“有生之年竟然会看到漫漫被班主任训话,还被请了家长。”
“他们真的在搞对象吗?那天我经过办公室,明明听见江铎否认了。”
“楼上是不是傻?换做你会承认吗?”
“三班所有人都默认他俩是一对,就算没在一起,关系也够暧昧的了。”
“程恩琳那么积极地撮合他们,态度还不明显吗?”
许亦欢看得有点糊涂,这些人说的好像和江铎说的不太一样。
翻过两页,有人出来解释,说邱漫家境优渥,父母非常开明,也非常宠她,因此并没有对这件事责怪什么,反倒听说江铎成绩好,希望他们能相互影响,达成双赢的局面。
“所以邱漫喜欢这种类型?江铎长得也不是很帅啊。”
许亦欢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我觉得江铎和她是同类人,表面上随和客气,其实还蛮有距离感的。”
距离个屁,他那是闷骚好不好?
“邱漫多骄傲啊,从小到大被男生围着转,遇到一个冷淡的,勾起征服欲了呗。”
有人总结道:“这不难理解,见惯了手到擒来的殷勤,自然会被不屑一顾吸引。”
哟,还挺押韵。
许亦欢心里感觉有点奇怪,大概因为众人议论的对象是她生活里熟悉的人,但放到网络世界就显得很远了。她好像错过许多热闹。不过仔细想想,那热闹与自己无关,不凑也罢。
***
因为同许亦欢闲扯,耽误了时间,江铎到家时比往常晚了许多。
岳琴原本歪在沙发上喝酒,听见门锁转到的声音,匆忙把酒瓶和酒杯放到茶几底下。
江铎进门,眉宇微蹙,像是闻到了酒气,她心虚,匆忙开口:“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江铎扫她一眼,没有解释。
岳琴不自在地握住胳膊肘,放轻语调:“妈妈不是指责你,只是不希望你耽误学习,更不希望你和有钱人家的女孩在一起,就算谈恋爱,也应该找一个家境相当的姑娘,邱漫那样的,咱就别去高攀了。”
高攀?江铎听见这话冷笑:“你觉得你儿子不配是吗?”
岳琴忙说:“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你看你舅舅,这几年受了许永龄多少白眼,不对等的阶层相处起来真的很累,妈妈不希望你受委屈。”
江铎稍许默然,淡淡的说:“今天放学,我和许亦欢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信不信由你。”
岳琴也不知该回什么,搓了搓手,指指厨房:“算了,不聊这些,我去给你做宵夜,你想吃什么?”
她一起身,脚下略晃了晃,手掌撑在沙发边,顿时晕头转向。江铎冷看着她,慢慢走上前,酸涩的酒气扑来,他厌恶地拧紧眉头,弯腰从茶几底下找出那瓶汾酒。
岳琴无言以对,神色颓败地立在那儿。
江铎转身走进厨房,哐当打开橱柜和冰箱,搜出所有酒类,一瓶一瓶,一罐一罐,开了盖,通通倒进水槽,然后把瓶子装进塑料袋,拎出来:“明天叫收废品的上门,还能卖几块钱。”
岳琴胸口起伏,忍了几秒,说:“我就那么一点爱好,你就那么看不惯吗?”
“是看不惯。”江铎目色冷清地望着她披头散发期期艾艾的样子:“我求求你像个人样,行不行?”
岳琴眼眶发红,瞬间哑了嗓子,哽咽道:“可是我想你爸爸……我想让他回来……”
江铎面无表情,只觉得她简直无可救药。
“我每天都在想他,你根本不知道这有多痛苦……”岳琴捂住嘴,眼泪直往下落:“现在你连我的酒也扔掉了,没有酒我完全没办法睡觉的你知不知道……”
江铎静静看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压得胸口沉闷,仿佛喘不过气。过了一会儿,他心烦意乱地上前揽住这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母亲,轻拍她的背:“好了,没事,没事。”
岳琴呜咽不止:“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也不想这样……”
江铎只说:“我们先把酒戒掉,会好起来的。”
岳琴直摇头。
他又说:“你非要喝的话,喝啤酒,别喝烈酒,每天减量,一点一点慢慢戒。”
岳琴无法控制自己的焦虑和纠结:“那我今天怎么办?”
江铎说:“我给你热一杯牛奶。”
“可是家里没有牛奶了。”
“我下楼给你买行了吧?”
谁让你是我妈呢?
江铎无奈轻叹一口气,拿上钥匙下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字数少,一起更~
第9章
次日早读课,老师还没来,江铎交了各科作业,如往常那般翻开单词表,遮住英文,随手在草稿本上默写单词。
没过一会儿,程恩琳和邱漫前后脚进来,路过他的座位,程恩琳“嘿”一声,立在桌边问:“诶,江铎,九班那个女生是谁呀,昨天下晚自习我好像看见你在等她放学。”
江铎随口答:“一个熟人。”
“不会吧?”程恩琳表情丰富地调侃:“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漫漫认识这么个熟人啦?”
身后的邱漫伸手推推她的书包:“回你的座位吧,别胡说八道了。”这么说着,又打量江铎的神情:“不好意思啊,疯惯了,你别理她。”
江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没事。”
“好啊你们,”程恩琳煞有介事地用手点着:“行,算我多余。”她大步走开。
邱漫原本也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你的物理试卷能借我看看吗?老师还没讲,我想先改改错题。”
说话的当头,周围一双双眼睛留意着他们的互动,有的明目张胆,有的暗中注目,还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坐在江铎前边的棠芝含有些烦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带着几分鄙夷轻哼:“要谈恋爱回家谈,别在这儿搞暧昧,影响别人学习。”
班里静了静,邱漫见江铎抬起头,眉宇间倏忽一蹙,她也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不知他会作何反应,是与棠芝含对峙,还是碍于流言而疏远拒绝她呢?
就那么短暂的两三秒,只见江铎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找出物理卷子:“给,”他清清楚楚地对邱漫说:“以后还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邱漫心里动了动,眼睛像铺了一层月光似的,笑看着他:“好啊。”
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座位,程恩琳凑过来,满脸不屑:“棠芝含在拽什么啊,不就仗着年级前十吗?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欠她。哼,上次和班主任告我的状,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邱漫还沉浸在一种确信又笃定的舒悦里,并不在意这个,只说:“你以后别在江铎面前讲那些有的没的,会惹人烦,知道吗?”
“我都是为了谁?”程恩琳哼一声,盯着那张物理试卷:“我看他没不耐烦啊,刚才棠芝含都那么说了,他还把卷子给你,这代表什么?”
邱漫笑:“代表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呗,而且还有点小叛逆,可爱死了。”
“……”程恩琳歪歪嘴:“提醒一句,九班那个女生还不知跟他什么关系呢,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舒服吗?”
“不舒服好玩啊,”邱漫挑眉:“酸甜苦辣才够味,太平淡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
这天晚上,二中贴吧突然热闹了一阵,有人发帖点名高一(3)班棠芝含,喊话让她进去聊聊。许亦欢见是江铎班里的人,好奇地点开了帖子。
“成绩好很了不起吗?背后告状的小人,难怪长得那么丑,简直相由心生!”
“那么厉害就在家里自学啊,跑到学校上课,又嫌周围同学吵,就你事多!”
“真的,每天看她那张河马脸,我吃饭都想吐!”
许亦欢目瞪口呆。
她给江铎发短信:“你们班棠芝含在贴吧被骂得好惨,她真的很难相处吗?”
没过一会儿收到回复:“脾气不太好,但没什么坏心眼。”
“你们关系怎么样?”
“不熟。”
许亦欢放下手机,盯着电脑轻咬食指,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回贴替棠芝含说了两句,那意思是觉得楼里言辞过激,字眼侮辱,就算同学间有矛盾也该就事论事,何必攻击别人的长相。
结果没过一分钟,她这条回帖就被当做靶子给围攻了。
“棠芝含披马甲了吗?装什么装?”
“我看要么就是和她一样丑的,被戳到痛处了,真是丑人多作怪。”
你才丑嘞!
许亦欢气不打一处来,撩起袖子开始干架,一直干到大半夜,胸闷气短,头痛欲裂。
第二天挂着黑眼圈去学校,上车碰见江铎,她立刻抓住他滔滔不绝地描述昨晚的战况,绘声绘色,面红耳赤。
江铎觉得好笑:“有那么生气吗?你没事跑去吵什么架呢?”
“看不下去啊,”许亦欢说得浑身都热了,手掌不断给自己扇风:“如果你家有电脑,如果你看见那些人的嘴有多脏,你也会忍不住的。”
江铎煞有介事地点头:“那你最后吵赢了吗?”
许亦欢憋了半晌:“没有。”她丧气地耷拉着肩膀:“都在发泄情绪,根本没人讲道理,到后来我自己也变得像个泼妇,糟透了。”
江铎轻笑:“没事,你本来就像泼妇,不怪别人激你。”
许亦欢瞪过去:“滚。”
两人来到学校,上楼的时候江铎淡淡的说了句:“以后别那么蠢,明知道对方怀着偏见还跑去讲道理,结果把自己弄得乌烟瘴气,值得吗?”
许亦欢愣了下,不值得吗?可是如果对别人的遭遇视而不见,心里会愧疚,会更难受的呀……何况这个年纪的少年,青春期,心火旺,一点就炸,原本就有无数的道理要告诉全世界,怎么忍得住?难道他没有好奇心和表达欲吗?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