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廖祁生的声音,阮软微惊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电话到门边,还有点不敢相信,“你真来了?”
廖祁生不接她的话,只跟她说:“拿上东西跟我走吧。”
“去哪?”阮软从门里出来,拉着他往外走两步。
廖祁生能有现在这样的耐心,已经是突破自我了。
他看着阮软,跟她解释:“去山下的镇里,我找好了住的地方,已经安顿好了,你跟我去那里住。”
阮软回回头,往宿舍里看看,“可是……”
“没有可是。”廖祁生打断她的话,尽量放平语气,“听话一点,跟我走。”
阮软没有和廖祁生在这里僵持,宿舍里的女生都站在门边看着他们,她知道自己也僵持不过廖祁生。他抛下所有事情跟过来,她不能再跟他闹矛盾。
再怎么说,廖祁生现在确实是她男朋友啊。
没有犹豫多久,阮软回去拿上行李,和旁边宿舍的领队打了招呼,就跟廖祁生离开了学校。
她一走,几个女生就议论了起来:
“哪个学校的啊?来这种地方还带男朋友啊?”
“明显是男朋友自己找来的,你长得这么漂亮,你也可以。”
“厉害厉害。”
反正阮软也不是跟他们一样来支教的,并不需要什么都按照他们的组织计划来。她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办事,把该采的素材采好,任务就算完成。顺利的话,可能几天就会回去,不像他们要呆一二十天甚至整个暑假。
廖祁生拖着阮软的行李箱带着她下山,这个小学建在半山腰上,占地不大,而镇子上的居民集中在山下。
到了山脚下,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
廖祁生按了一下手里的钥匙开了车锁,把行李箱放进车子后备箱里,带着阮软上车。
阮软坐到车上系安全带,看着他好奇地问:“哪来的车?”
“借来的。”廖祁生发动车子,带着阮软离开这里。
路不好走,车子颠来晃去。明明没多远的距离,也走了不短的时间。
到了地方,阮软被廖祁生领着进一户人家。看着家里还不错,住着两层小楼房。家里的女主人高高瘦瘦的,皮肤偏黑,和廖祁生客气地打招呼,“廖先生,人接来啦?”
说的普通话很蹩脚,阮软这才意识到,刚才接待他们的校长和校长老婆,普通话说得还算好的。
“对,麻烦您了。”廖祁生跟她寒暄两句,带着阮软上楼。
到了二楼,地面上铺着金色的瓷砖,墙面漆得很白,两个房门上贴着红色的结扣倒“福”挂饰。和学校宿舍比起来,干净了不是一点点。
“这家很有钱啊。”阮软小声说话,跟着廖祁生进了里面的一个房间。
说有钱是和这里的别家比的,这家房子装得干净,家里还有车。
进房间后,廖祁生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关上房门,转身看着她说:“这是这里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地方了。”
阮软迎着他的目光,觉得很不好意思。酝酿了一会,开口:“谢谢你。”
“没了?”就一句谢谢?
阮软想了想,又犹豫了一会,张开胳膊上去抱住他的腰,微微仰头看他:“这样可以吗?”
廖祁生有点满意,低着头看她,“勉强可以。”
停一会,“不过……”
“不过什么?”阮软抱着他的腰没有松,还是微微仰头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廖祁生眼梢有一点点笑意,“不过……只腾出了这一个房间。”
阮软:“……”
阮软松开他的腰,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逗自己,确认地再问一句:“真的?”
廖祁生点点头,“这是镇长家,现在正在放暑假,家里来了好几个亲戚小朋友。”
阮软懵住,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在想这个事情。
廖祁生眉梢的笑意更重了一点,挺喜欢看她微懵的样子,语气轻松下来开口问:“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先去洗澡?”
阮软往墙边退退,靠到墙角,低下头来,“我不去洗。”
这明明是在骗她,他都没说是住一起,说住一起她就不来了。现在这么晚,她肯定不能再往山上的学校去。
廖祁生看着她往后躲的样子,不再逗她,正正语气,“凑合几天,你事情办完我们就回去。放心,在你没做好准备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对你发誓。”
阮软抬起眼皮看他,“对老天爷发誓。”
廖祁生笑出来,“好,对老天爷发誓,如果不遵守承诺……你想怎么样?”
阮软微微咬一下嘴唇,“一辈子得不到我。”
**
廖祁生能联系到镇长直接住到镇长家,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房间确实是刚腾出来的,看起来刚打扫过不久,几乎没有灰尘。被褥床单枕头都是新的,衣柜里也空空一件衣服都没有。房间里有空调,还烧着蚊香片。
阮软在廖祁生洗完澡后去洗手间洗澡,洗完后穿得整整齐齐,回到房间里就不再出去。因为楼上确实还住了别人,男生看起来也不小,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来来回回会撞见,挺尴尬。
躲在房间里,阮软收拾了一会东西。心里的主意打来打去,最后还是开口让廖祁生去问人家再要一条被子和一张凉席。
廖祁生经不住她腻,只好答应她的要求,去要了凉席和被子来。
阮软把凉席铺在床前地上,把床上的枕头拿一个下来,再铺开被子,然后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在她躺好后,廖祁生坐在床沿上低头看她,眉梢微抬,“就这么不相信我?”
阮软侧卧在被子里,看着他反问:“你自己相信你自己吗?”
廖祁生无言以对,“那我们换,我睡地上。”
“我不要。”阮软打个滚,把被子裹得更紧,“我睡地上。”
廖祁生扶扶额头,“你就穿着牛仔裤睡?”
“是啊。”阮软把脸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声音闷在被子里,“没带睡衣。”
廖祁生:“……”
作者有话要说: 骑着小毛驴,哒哒哒哒
第67章
廖祁生按掉床头的开关, 和阮软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上, 花色鲜艳的被子在暗色里被扯拽着轻轻地动,挡掉空调的多余凉气。
灯关掉后, 阮软换了个姿势躺着。
想起半山腰学校里的宿舍,她轻轻叹了口气。
廖祁生听到她叹气的声音,开口问她:“在想什么?”
眼睛轻轻眨两下, 阮软又换了姿势,把被子再往上拽拽, 盖到脖子以下, “就在想,他们能不能坚持下去。感觉……有点难。”
廖祁生没说话, 把胳膊抬起叠枕在头下, 隔了一会才出声:“如果只是条件差,问题不大,可以自我催眠继续坚持下去。但是, 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简单?”阮软把目光往床上瞥,虽然看不清楚什么。
廖祁生也瞥她, “你们以为大山里的孩子穷,可怜,需要你们的帮助。不管有没有别的私心, 你们中大部分人基本都是有这种心思才会愿意来,对不对?”
阮软在火车上问过大家,几乎和每个人都聊了这件事。这是事实,她“嗯”一声, “对的。”
“可是……”廖祁生也换了个姿势,侧身对着床下的阮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孩子,甚至可以把学校和校长都算进来,他们真需要你们的这种帮助吗?”
阮软抿了抿唇,“应该需要吧。”
要不然,也不会有这种志愿组织的存在了。
房间里很黑,廖祁生看着阮软的方向,好半天开口:“软软,我真的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我现在还发现,是错的。”
阮软不说话,隔了一会,低声回廖祁生:“你在自以为是。”
廖祁生心里现在的感受大约就是养了个闺女,到了叛逆期,说什么都不听,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不撞南墙不回头,不亲身去经历,永远不会承认你的话是对的。
到目前为止,她只相信自己的想法,只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而别人的阻止,都是在妨碍她做她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在她们涉世不深的脑海里,贫困区的孩子们,憨厚朴实,像书本报纸上登的那样,都有着一对渴望知识渴望走出大山的眼睛,乌黑发亮,让人看着心疼。
这些孩子需要外界的帮助,所以他们来了,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希望能改变他们的人生。
一腔热血一腔激情,可是……
廖祁生没再说什么,他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跟阮软说:“这几天你都跟着我,我带你去采访。”
“好啊。”阮软声音闷闷的,不拒绝他。
他来都来了,也都已经把她从学校里带出来了,她不可能丢下他自己一个人去行动。
廖祁生不再跟她扯这些略显深奥的问题,拽拽自己头下的枕头,放松了语气问她:“空调这么冷,要不要上来睡?”
阮软冲他翻白眼,反正他也看不见,“不要啊。”
廖祁生贼心不死,“那我下去睡?”
“不准。”阮软拉被子盖住自己的头,不跟他再说话。
这两天一直在赶路,从火车转大巴转面包车,全不是舒服的交通工具,而且路一段比一段难走。阮软很累,和廖祁生不再说话以后,抱着被子一会就睡着了过去。
可能因为有廖祁生在,所以她睡得也比较放松比较沉。
她现在是信任廖祁生的,感觉和自己的潜意识不会骗自己。
因为睡得沉,夜里起夜去洗手间也全程迷迷糊糊。去完洗手间回来,摸摸索索就爬去了床上。
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以前阮宇和秦佳慧住一起的时候,她到廖家打地铺,夜里起来迷迷糊糊的,回去后都会往床上爬,挤秦佳慧或者挤阮宇,挤出一块地方来,继续睡觉。
现在她挤到廖祁生旁边,把睡的并不沉的廖祁生给吵醒。自己在他旁边拱着身子拽被子,空调确实凉,钻进被子里就暖和多了。
碰触到被子里的温度,她心满意足地继续睡。
而她旁边被吵醒的人……睡不着了……
软乎乎的人就躺在旁边,长发扫在他脸畔,廖祁生稍微侧个身那个软乎乎的身子就躺进了他怀里。
……
要了老命了。
廖祁生想伸手抱着阮软,但又怕自己一伸手碰过去,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深呼吸几口气,把胳膊伸出被子外,隔着被子把阮软抱进怀里。
阮软在被子里动了动,换成了面对他的姿势,微微蜷着身子躺在他胸口,睡得很熟。两条胳膊在身前,自然地挡开了一点距离。
廖祁生好不容易熬到睡着已经快凌晨四点,而阮软被吵醒,是在约莫早上五点钟的时候。
被吵醒后,阮软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旁边很自然地还躺着一个人。
把她吵醒的也就是在她旁边躺着的人,廖祁生在非常痛苦地喊“疼”,每一声都很压抑。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心思想别的,阮软叫他两声问他怎么了,但他完全没有反应。好像在做噩梦,除了喊疼,还含含糊糊地念叨了一句“不要打我”。
实在叫不醒廖祁生,阮软有点着急起来,摸索着伸手去床头按一下房间顶灯的开关。
房间里亮起光,阮软看向廖祁生,只见他额侧青筋暴起,状态吓人。
“廖祁生。”阮软有点怕,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晃他,太着急了便微微颤着嗓音说:“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啊。”
没有人愿意拿这种事故意吓人,廖祁生被她摇醒,眼睛慢慢睁开后被光线刺得蹙眉。眼前是阮软的脸,脸蛋白净,却写满了担心和着急。
他轻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抬起双手扶住额头,低声问阮软:“我做噩梦了?”
阮软神色微微凝重,伸手去把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送到他手里,“喝一点。”
廖祁生不接,还是保持手扶额头的姿势,声音里没有情绪,“我可能是太累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近来半年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
阮软把送在他面前的矿泉水收回来,拿在怀里,看着他,半天开口:“你有事瞒着我。”
廖祁生放下了一只手,犹豫了一会才看向阮软,“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就是做了个噩梦。”
不是她胡思乱想,阮软几乎可以肯定。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想让他敷衍过去,串起之前的事情,慢慢开口:“之前那次你生病发烧昏迷,我去照顾你,你是一样的状态,说了一样的梦话。还有……”
阮软咬咬嘴唇,停了一会,“我在你房间看到过心理疾病诊断书。”
刚看到诊断书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好奇想问,但没立场问,后来就给忘了。
看着阮软说完话,廖祁生收回目光,深闷一口气,“我以为是你妈妈……”
诊断书变了位置他知道,但一般秦佳慧给他收拾东西,都不会注意去看内容,因为她知道他这样的人,很多东西是不能给外人看的。秦佳慧让他满意也就是因为,她基本不会做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事情。
阮软坐在旁边看着他,伸手搭上他的胳膊。
看着他这个状态,本来很想把事情问出来的,现在却又不想问了。他明显很痛苦,也明显不想说。
她思绪飘飘忽忽的,又想起前世的很多事。
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掌使了一点力气,轻轻开口问了句:“以前……你一直不跟我睡一个房间,是因为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