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怎的,秦伀心里却非常不安,“绮罗,咱们说好,睡到明天早上就醒来,好不好?”声音轻柔,仿佛担心声音稍微大一点儿,就打扰到了李绮罗的好梦。
天色渐亮,秦伀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李绮罗直到天明。
不知是不是他盯的太久,盯出了错觉,他好像看见李绮罗的睫毛颤了颤。
“绮罗...”
李绮罗的眼睛转了转。
“绮罗!”秦伀小心的抓住李绮罗的双手。
终于,李绮罗睁开了眼睛,她好像非常不适应的又连眨了几下眼睛,双眼里先是一片迷茫,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她的头转了转,扫了一眼医馆的环境后,这才看向秦伀:“相....公?”
秦伀双手一顿,眼眸先是一缩,随后恢复温和,“嗯,绮罗,你终于醒了。”
“相...公,我晕了很久吗?”
秦伀将手从李绮罗身上拿开,温声道:“嗯,晕了有一晚上了。”替她掖了掖被子,“你先休息一会儿,马上我们就登船。”
医馆的大夫起床,见李绮罗已经苏醒,忙给她重新把了把脉:“尊夫人没事了,以后好好调养一下就可以。”
秦伀眼帘微合:“....谢谢大夫。”
“相公,咱们要回去了吗?”李绮罗费力的撑着双臂坐起来,看向秦伀,软软的问道。
秦伀点头:“嗯,走吧。”
李绮罗将双腿从榻上挪下来,动作中还是透着一些不适应,她双手颤抖的摸了摸大腿,见秦伀看来,忙放下双手。
“相公,我还是有些晕,你过来扶一下我好吗?”李绮罗看向秦伀,语气与平时无异,声音里却透着一丝怯意。
秦伀点头,笑着走过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虚握住李绮罗的一只手臂:“走吧。”待李绮罗起身后,他便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手。
“我晕了一晚上,可是却觉得睡了好久。”走出了医馆,李绮罗不停的打量周围的一切。见秦伀看过来,她缩了缩身子,随后又挺直,解释道。
秦伀嗯一声:“也许是古人说的大梦一场吧。”
上了船,秦伀将李绮罗送进了房里:“绮罗,你就在屋里休息,我去厨房吩咐一下,让他们给你做点儿有营养的东西。”
李绮罗坐在椅子上,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好,相...公。”
秦伀点点头,又吩咐了一句让李绮罗不要乱跑,转身出了屋子关上了门。一关上门,秦伀的眼神顿时变了,泛着凛冽的寒光。
第113章 命格并非天定
等秦伀走了后, 李绮罗立刻站了起来,她先是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真的醒了?”待掐了脸, 感到痛感后, 眼里便满是兴奋。
“我...回来了。”她压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害怕,彷徨,激动的情绪不时交替。
想到小时候的悲苦日子, 李绮罗咬了咬唇, 备受嫡母的压迫与亲生父亲的漠视, 她只能默默忍受。嫡姐仿佛天上的明月,那么耀眼, 她既羡慕又嫉妒。
看多了才子佳人的话本,她也希望能嫁一个有出息的夫君, 压过嫡姐,让嫡母暗恨她过得好却又毫无办法,让父亲知道,忽视她这个女儿是多么大的错误。
她抱着这样的希望才撑了下来,可是, 一朝替嫁,连她唯一的出路都给绝了。
她恨老天不公, 也恨自己无能,贫穷破落的秦家,吊着一口气的病秧子丈夫....,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天给她的又一次恶意。
那时候, 她恨毒了李家一家人,这本来是李月娥的命运,嫁入农家,守寡,都应该李月娥承受。可是,现在却把她推入了这个火坑。
她当时恨得只想和李家人同归于尽。可是,多年来的胆怯已经刻在了她骨子里,她不敢对李家人动手,前路又毫无希望,于是,她终于大胆了一次,想尽办法藏了一些毒药。成亲后,若秦家当真是那样的情况,那她就结束这悲剧的一生。
后来....
当秦伀接了她盖头的时候,那一脸病态,即将没命的样子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最后一点希望也湮灭。于是趁秦伀咳着转身的时候,她将藏着的药全吞了下去....
不过,现在好了,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老天爷终于开了眼!
对了,李月娥!
李绮罗既兴奋又害怕的捏紧拳头。
她打开房门,按着脑子里比较模糊的记忆到了李月娥和王博君的门外。
“小妹。”王博君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李绮罗站在门外。
“姐....夫,我来看看姐姐。”李绮罗衣袖里的手止不住的哆嗦,心里一阵打鼓。
王博君觉得今天的李绮罗似乎有点儿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你进去吧,我正好要去外面吹吹风。”
李绮罗忙向王博君弯了弯腰。
“小妹,你今日怎么变得这么拘谨?”王博君奇怪道,他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以前的李绮罗,每次看到都是神采飞扬,举止落落大方,而现在,李绮罗浑身上下却处处透着藏也藏不住的小心翼翼与拘谨。
李绮罗心里一慌,“我...好像有些受寒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王博君。
王博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说罢他让开路,自己出了屋子:“你进去吧。”
李绮罗暗暗深呼两口气,看着敞开的门却心慌的往后退了两步,里面是李月娥,那个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李月娥!一想到是她,心里那股自卑与嫉妒又冒了出来....
她掐了掐手心:别怕,你已经不一样了,你不再是以前的李绮罗了。
可不管再怎么给自己打气,她的脚还是迈不出。她心慌胆怯,转身想逃,却听得里面李月娥的声音冷淡的响起:“都到门前了,怎么还不进来?”
李月娥的声音让李绮罗下意识缩了缩。
“进来吧。”李绮罗稍一迟疑,李月娥已经到了门边。
李绮罗下意识里不敢违背李月娥的话,跟着她进了屋子。
等她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李月娥面前。
李月娥皱了皱眉,“你....”怎么几天不见,李绮罗好像又变了个样子,这副站在面前头都不敢抬的小家子气倒是和以前她没出嫁时一模一样。
李绮罗身子一抖,强撑着冷静,扶住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不是不想和扯上关系,今天怎么会来看我?”见她坐下,李月娥抿了抿唇:“你果然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知怎得,李绮罗当真来看她笑话的时候,她反而好受了很多。现在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强大,她一样在乎别人的看法,特别是李绮罗。
她那么想要比过秦伀和李绮罗,但她的状态却丝毫不能影响到李绮罗,李绮罗一点儿都不在乎她,这更让她觉得输了,不仅输了相公,甚至连心态都比不过。
所以,见李绮罗真的来看她笑话,她心里反而轻松了些。
李月娥示意丫鬟上了茶,然后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怎么不说话?”李月娥定定的看着低着头的李绮罗,今天有些奇怪,她怎么觉得在李绮罗面前,她又找回了以前在娘家的那种从容,稳稳压李绮罗一头的感觉?
李绮罗心里一抖:“我....只是来看看你。”
“看我?”李月娥挑了挑眉:“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她眼神在李绮罗身上扫过,虽然李绮罗在强撑,但她还是感到了李绮罗的害怕与胆怯。
这让她觉得奇怪,但心情又莫名的愉悦。
李绮罗猛地一掐自己的手心,“你....我,我还有事...”她很想将自己内心的愤懑不甘一股脑全说出来,可李月娥这张平静无波的脸,仿佛是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的大山。
她恨,恨自己为何如此懦弱自卑!
可为什么占了她身体的那个人就能做的如此好,她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李夫人和李月娥自乱阵脚。一换上她,却立刻被打回了原型。
李绮罗站起来落荒而逃。
李月娥看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勾了勾唇角。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最舒畅的一天。
李月娥回了房间,脸色苍白的坐到了椅子上。
李夫人的虐待,李月娥的对比,李主簿的漠视,一幕幕从她脑海里闪现而过。
指甲嵌入掌心。
秦伀,对了,还有秦伀。秦伀那么聪明,又对“她”那么好,肯定可以帮她。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秦伀端着菜盘进了屋子。
“绮罗,吃点儿东西吧。”秦伀将菜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李绮罗。
李绮罗忙慌张的站起来,但立刻意识到不妥,马上调整了表情,小心的坐到了桌边。
“相公,你也吃啊。”李绮罗坐下后,见秦伀却站在原地不动,鼓足勇气学着占了她身体的那人的口吻道。
秦伀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李绮罗:“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好。”李绮罗觉得有些不妥,但她又不敢问什么,只得埋着头吃起菜来。
“相公....”,秦伀坐到一边去看书了,李绮罗自己吃了几口后,试探的看向秦伀。
“怎么了?”秦伀抬头,温声问道。
“我好像有点儿害怕....”
“别多想,你肯定是被吓着了,养一养就会好起来。”秦伀笑了笑,嘴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我被吓着了。”昨天那场大战她看的清清楚楚,即便是躲在身体的角落里,也害怕的瑟瑟发抖,她不明白,也从未敢想过,世间为什么还有这么厉害的女人。那么多的人,她却杀起来毫不眨眼。
自从意识转醒后,她便呆在了身体里,她清楚的知道另外一个“她”魂魄有多么强大,如果按照正常发展,那么强的魂魄,她就算呆在这具身体里一辈子,只怕也不可能再占回身体。
可是,“她”在明知会力竭的情况下,还拼命压榨魂魄,最后几乎将魂力抽光,之前耀眼的像太阳的魂魄瞬间黯淡了下来,这才让她找到机会夺了身体的掌控权。
李绮罗觉得另外的“她”似乎比她还要傻,凭借“她”的身手,想要逃走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她”为了保护秦伀,竟然不惜将自己魂魄弄得暗淡无光,反而让她捡了便宜。
李绮罗从未得到过爱,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她觉得自己世间最可怜的人,她渴望得到救赎,希望人来帮帮她。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刚刚....我去看了李月娥。”李绮罗不敢看秦伀,借着夹菜的机会小声道。
“嗯?”秦伀翻了一页书。
“因为这次你考上了解元,王博君却落了榜,她好像非常不平,我刚刚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把我骂了...”
“绮罗,你会怕她吗?”秦伀看向李绮罗,轻笑着道。‘
李绮罗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是...我当然不怕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事将我吓着了,我现在心里老是发慌。”
秦伀点点头:“她吓着你了?”
李绮罗忙点头。
“别怕,她吓着了你,我一定会帮你的。”秦伀垂着眼帘道。
李绮罗心里一喜。
而她没看见秦伀低头时嘲讽冰冷的笑意。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李绮罗无比紧张害羞。
“你先睡,我去找博君兄谈点事。”秦伀放下书,在李绮罗开口说要上床的时候,站起来径直道。
“这么...晚了,谈什么事?”李绮罗咬了咬嘴唇。
秦伀笑笑:“我很快回来。”
这个很快,一直到李绮罗眼皮撑不住睡了过去好久后,秦伀才从外边回来了。
他进了屋,走到床边目光冰凉的看着闭着眼睛的李绮罗。目光触及她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时顿了顿。
他弯腰,将那串檀木珠解了下来,十分珍惜的摸了摸:“绮罗,别害怕,你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将檀木珠贴在脸上好一会儿,才重新系回了李绮罗的手腕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绮罗望向睡在窗边软榻上的秦伀欲言又止,她很害怕,是不是秦伀看出了什么破绽,所以才不和她同床。
“昨天回来见你已经睡熟了,怕打扰到你,所以就在榻上睡下了。你受了惊,这几天我就不打扰你了。”
李绮罗松了口气,如果秦伀当真看出了什么,没必要和她虚以委蛇吧。
船顺流而下,又过了三天,终于到了云阳县的码头。
秦伀走在前面,李绮罗跟在后面。
喜报五天前便到了小青村,得到秦伀考过了乡试,并拿到了解元的消息,当时秦父差点高兴的疯了过去,算了算日子,从昨天开始,秦家人就轮流到码头上来接秦伀和李绮罗。
秦伀一出船舱,远远就看见了秦父和秦奋在左顾右盼。
秦伀身子一顿:“绮罗,你这次受了惊,咱们先去一个道长那里,让他给你压压惊,然后咱们再回去。”
李绮罗啊一声:“...好。”
秦伀点点头,自己先去找了秦父和秦奋,秦父和秦奋一见着 秦伀,高兴坏了,李绮罗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她看着秦伀温和的和秦父,秦奋说话,不知他说了什么,秦父和秦奋点了点头,似乎又嘱咐了他一番,这才转身走了。
秦伀转过身来对她道:“走吧。”
“好。”李绮罗想说既然要压惊,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可听着秦伀虽温和却不容辩驳的声音,她便不敢出口反驳。
秦伀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李绮罗出了城一直向南走,大约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马车才停下。
“下来吧。”秦伀自己先下了马车,回身看向李绮罗,脸上再没有了丝毫温情。
李绮罗心里揣揣,直觉不好:“相公,我觉得不用压惊了,我好像好受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