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病。”
“随便想象我亲你哪个地方。”
梁晋脑子里忽然闪过许多画面。他眼神一闪，淡淡道：“没事我挂了。”
尤珠珠笑眯了眼，“刚才想到什么了？”
“没。”
“梁机长又不诚实了。”尤珠珠笑。然后才正经地问：“你到酒店了？”
“嗯。”
她故意问：“跟谁住啊？”
“一个人住。”
“哦，那早点睡吧，倒倒时差。”
“嗯，你也是。”
“记得……”
“记得。”
尤珠珠拖长了声音，还没说完梁晋就说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梁晋淡淡道：“记得看表彰大会。”
“还有。”
“没了。”
尤珠珠说：“看大会上谁最漂亮。”
“尤珠珠。”
“什么？”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尤珠珠一听，一下子瞪着梁晋。
梁晋淡淡笑了一下，说：“挂了。”
尤珠珠皱了皱鼻子，挂断了电话。
结束了通话，梁晋把手机又放回床头柜上，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
翌日一早，尤珠珠起床，化了妆，去买早餐。
罗灿灿发来信息：珠珠，我马上要考试了，元毅那里会录像，我考完后看大会录像。
“哟哟。”尤珠珠发出两个字，然后又发：“加油考。”
尤珠珠多次被表彰，参加过无数次表彰大会，她并没有多在意那些表彰大会，但这次不同。这次她被授予“功勋飞行员”的荣耀，和以往的所有表彰都不同。这次是对她的最高嘉奖，象征着无上的荣誉，这是她执飞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
两个小时后，表彰大会开始。大会议室里几百个座位座无虚席。尤珠珠作为被表彰的对象，坐在第一排，和各个航空公司的领导坐在一起，当然，还有民～航～局的领导。
“快开始了。”尤珠珠坐在第一排，低头用手机给梁晋发信息。而日内瓦时间正是凌晨两点过。尤珠珠只是给梁晋发信息，想等梁晋醒来后自然而然地看见。
而在日内瓦，梁晋并没有睡。他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椅子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已经摆着一台笔记本电恼了。
一系列流程过后，主持人念：中国北航尤珠珠机长两次成功穿越雷暴，两次挽救四百多人的性命；之后在某机长失误而导致飞机迫降沙漠时，及时操纵飞机，使飞机成功迫降沙漠，无一人伤亡。鉴于尤珠珠机长的出色表现，现授予尤珠珠机长“功勋飞行员”的称号、荣誉、证书。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下面，我们请尤珠珠机长上台……”
尤珠珠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了会议台上。她一出现就是所有人的焦点。
而恰在此时，有人忽然大喊：“我反对！我反对！”
尤珠珠转头看向台下。
电脑前的梁晋蹙眉。
第58章
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惊讶地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会议室的后门被推开，白色的光线照进来，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进大家的视线。
“啊，杨老来了！”
有人议论起来。
“这个老头是谁？”
“杨老！”
“杨老是谁？”
“哪个杨老？”
“一九九七年民航～总～局授予的第一批功勋飞行员之一。一生安全飞行四万两千个小时，飞行生涯四十二年，是第一批功勋飞行员中声望最高的，也是最严谨的，一直受人尊敬。”
“那么杨老他刚才说反对，他反对什么？”
“不知道。”
会议室里的人窃窃私语，都疑惑杨老忽然出现说反对，不知他反对什么？反对北航的尤珠珠机长被授予“功勋飞行员”的称号吗？如果是，又是为什么反对？
所有人都好奇不已，疑惑不已。他们的目光随着杨老的身影而移动。
杨老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地从台阶上往会议台的方向走。
有人上前扶住了杨老的手臂——是北航飞行部的陈主任。
有人小声说：“北航飞行部的陈主任曾经是杨老的学生。”
“除此之外，有局里的领导曾经也是杨老的学生。”
杨老在陈主任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会议台下。
尤珠珠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杨老。她不知道杨老的身份，在看到陈主任上去搀扶老人时，她吃了一惊，明白这位老人的身份不简单，或者威望很高。他刚才说反对，他反对她被授予“功勋飞行员”的称号？
老人在会议台下停了脚步，尤珠珠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不动。
台上的主持人这时才开口，“啊，杨老大驾光临，不知杨老是什么意思？”
老人看着台上的尤珠珠，缓缓开口，却掷地有声，“功勋飞行员，她还不够资格。”
虽然有人猜到了，但听老人亲口说出来还是震惊不已。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台上的尤珠珠微眯了眼。
主持人问：“杨老为什么反对？”
老人说：“功勋飞行员是飞行员的最高荣誉，我不赞成授予功勋飞行员的标准降低。二十年来，没有哪个飞行员在低于两万多个安全飞行小时的条件下被授予了功勋飞行员的。这位年轻的机长，飞行时间可有一万个小时了？”
“没有。”尤珠珠昂首，毫不避讳地说。她只飞了六千个小时，离一万个小时还差得远，离两万多个小时差得更远。而且，要飞两万多个小时，非得二十多年不可。
“但尤机长在六年的飞行生涯中，零失误，还多次在恶劣的飞行条件下安全飞行，保障了乘客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比如，她两次成功穿越雷暴，比如她操纵飞机成功迫降沙漠。诸如这样的恶劣条件和紧急情况，尤机长的处理都是业界的典范。”主持人对杨老说。
“雷暴也好，迫降沙漠也好，保障飞行安全是机长的责任，但因此就授予最高荣誉，并不妥。飞行除了技术，还必须要经验积累，几千个飞行小时积累了一些经验，并不足以承受这样的称号。因为在未来的十几二十年，还要继续保持安全飞行才有被称为＇功勋飞行员＇的资格。这是一生的荣誉。”老人说道。
老人一席话让与会人员都噤了声。大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只能听到呼吸声。他们有人赞成老人你话；有人觉得老人墨守陈规，固执古板。
尤珠珠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片刻后，议论声又起。
“不知这个表彰大会还开不开？”
“局里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会取消给予尤机长的荣誉吗？”
气氛变得喧闹又古怪起来。
尤珠珠站在台上，目光静静地扫过台下的人，最后又落在老人身上。
杨老正审视着她，然后转身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局方领导。
主持人也看着那位领导，支支吾吾，“这……”
局方领导咳了一声，大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他抉择。
“杨老的话非常有道理。只不过，授予尤机长功勋飞行员的荣誉是经过讨论研究决定的，这次是特例。功勋飞行员的授予标准将不会降低。”局方领导说。
“是特例。”有人相互看着彼此点头，“是特例。”
老人也并没有发怒，只是叹道：“这个特例一开，以后不知道又有多少特例。我要说的话已经说了，该怎么办，你们继续。”
局方领导笑道：“谢谢杨老的肺腑之言。”
老人往会议室前门走。他侧头对搀扶着他的陈主任说：“不用扶我了。”
表彰继续。主持人请局方领导上台给尤珠珠颁发荣誉证书。
“尤机长，祝贺你。”领导将证书递到尤珠珠面前，笑着恭贺。
尤珠珠却没有接。她小声对领导说了句，“谢谢，请将荣誉证书收回去。”
领导诧异的看着尤珠珠。
尤珠珠抬眼看着台下所有的人，昂首说道：“谢谢大家对我的认可，但我不接受这个称号。”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看着尤珠珠。
走到门口的杨老也惊讶得拄着拐杖停了下来。
“尤机长，你说什么？”主持人惊讶地问，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尤珠珠正色道：“我不接受这个称号，不接受这份荣誉。我支持杨老的话。我还没有资格获得飞行员的最高荣誉，我还承受不起。我愿意维护飞行员的最高荣誉标准，维护最高荣誉，这份荣誉要用一生才能诠释。”
尤珠珠向门口的老人鞠了一躬，昂首道：“保障飞行安全是机长的责任，我会继续维护飞行安全。我虽然成功穿越过雷暴两次，虽然成功迫降沙漠，保障了几百个人的生命安全，但我并不以此为荣，这是我该做的。我希望不会有灾难，希望大家平安。”
尤珠珠说完，走下会议台，走到门边，又对杨老鞠了一躬，然后从杨老身边擦肩而过。
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在尤珠珠消失了才鼓起了掌。
杨老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他问身边的陈主任。
陈主任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老师，她叫尤珠珠，是我飞行部的一名女机长。”
第59章
梁晋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拿出手机拨打电话。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梁机长。”
尤珠珠的声音传来，语气懒懒的。
“在哪？”梁晋问。
“你要来找我？”
梁晋沉默了一下，说：“我在日内瓦。”
“我知道呀。”
“回来不了。”
尤珠珠笑起来。
“笑什么？”梁晋的表情一本正经。
“知道你回来不了。”
梁晋又是沉默，半晌，问：“还好吗？”
“你看到了吧？没什么不好的。我就做最年轻……不，最漂亮的女机长。”尤珠珠说。又叹息一声，“我已经不是最年轻的女机长了。”
当时，她说她是中国北航最年轻的女机长时，表情是骄傲的。那时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梁晋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他说：“等我。”
“什么？”
“等我回来。”
尤珠珠正走在十字路口，人行道上红灯亮着，她停下脚步，站在街边等绿灯。她握着手机笑，“你是要回来安慰我？”
梁晋没答，而是说：“我后天就返航了，不过到家很晚，不延误的情况下，晚上十二点二十。”
“我知道了。”
“那挂了。”
正好绿灯亮了，尤珠珠挂断电话，走过人行横道。
*
罗灿灿坐在电脑面前做头等舱乘务员的考试题。坐在她周围的人已经交了卷出去了。罗灿灿瞟了一眼电脑右上角，上面显示考试时间还有最后五分钟。她还有十道题。她有点心慌，赶紧看题目，快速用鼠标选择答案。
时间显示还有一秒，罗灿灿草草看了一遍题目，迅速点了答案，再迅速点交卷。交卷成功，屏幕上显示分数：95。
过了！
罗灿灿欣喜不已。她走出考室，给元毅发信息：姐夫，笔试过了。
元毅在带飞学员，没有开手机，罗灿灿知道，没等到回复在她意料之中。她又立即给尤珠珠打电话报喜。
“恭喜你。还有面试一关了。”尤珠珠替她高兴。
“珠珠，我的英语口音你再帮我纠正纠正。”
“你应该另找一人。”
“谁？”
“你亲爱的姐夫呀。他也是纯正的英式英语，语音超级好听。”
罗灿灿的脸一热，“他总是在带飞，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我也要飞呀。你问问他呗。”
罗灿灿想了一下，“嗯”了一声。
“对了，珠珠，表彰大会结束了吗？没能亲自到场看你获得飞行员的最高荣誉，太遗憾了。”
“结束了。”
“那出来我们庆祝一下。”
“不想动了。”
罗灿灿没有勉强，她猜测尤珠珠是真累了。
尤珠珠没有把她拒绝接受荣誉授予的事告诉罗灿灿。她现在懒得解释，而且罗灿灿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此时的尤珠珠正趴在酒吧的吧台上，她的左手握着酒杯慢悠悠地晃，酒杯里面装的是苹果汁。而那间酒吧正是她曾经带梁晋去的那间，事实上，酒吧是尤家的一处产业。
此刻酒吧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旋转的五彩灯还开着，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的，就像那天和梁晋在酒吧的时候一样。
她不是来买醉的，因为她并不难过，只是路过了，又进来，重游一下和梁晋独处的地方。
她想起那天和梁晋在酒吧里的情形，笑起来。她感觉到梁晋对她的态度在变化。只是不知她把他完全融化没有。他们之间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