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房里的铜镜成精了——独我南行
时间:2018-10-14 08:57:34

  薛盈道:“红玉,你带着监馆司去瞧瞧广陵的女学馆吧。”
  她回屋拆开信。
  “朕甚是想你。”
  “朕老是梦你。”
  “朕好想亲你。”
  “朕在,你别怕。”
  读完那信,薛盈唇边微笑不止。盛俞在信中道着思念,且知她斩杀了当地的监馆司后心里会有不安,安慰她别怕,一切有他。
  她提着笔写下回信。
  ……
  薛子成两日登门拜访子浔居士都被拦在了门外,他无功而返,回来道:“子浔居士听我为女学一事请他出山,便言诚心不足,要姐你去请他……”
  薛子成皱眉:“我本以为他会看在是传道授业的职责上跟我出山,不曾想此人架子极大。”
  薛盈道:“这类人持才傲物,我能理解。”她沉思,“康州的女学馆已兴建完成,我想去康州后便回长京。我身为后妃,不可在宫外逗留太久。明日我随你一同去请此人出山,你准备准备,带好护卫。”
  祁山县并不远,只是略有些偏僻。第二日里,薛盈带上白湘与江媛二人同行,马车一路颠簸,山间的路不算好走。
  薛盈原本喜欢林间的空气,却一路不太顺遂,觉得身子很不舒服。
  她喊了停车。
  白湘忙道:“娘娘,这路颠簸,您定不好受吧。”
  江媛扶住薛盈的手腕:“娘娘且下车,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薛盈头昏,四肢乏力,小腹有阵阵疼痛。她这情况像是葵水快来了,她上次葵水来时便不太正常,只浅淡地来了两日便干净了。薛盈此刻才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太注重女学馆一事,没有保养好身子。
  白湘与江媛搀扶她歇在树荫下一块大石上,江媛垫了软垫:“娘娘坐一会儿。”她跑去薛子成跟前,一脸愁容,“薛少卿,那位大学士能出山么,娘娘从长京路上便一直颠簸,余下还有半个时辰,奴婢怕她受不住,若那人可以出山,咱们在这里等他可好。”
  薛子成摇头:“这等持才傲物之人心思异于常人,既然开口便不会再退让。”
  薛子成走上前来,望着薛盈已有泛白的脸色,担忧道:“姐,你哪里不适?不如今日咱们返程,明日再来……”
  “只差半个时辰的路程,返回多可惜。”薛盈饮下白湘递来的水,说道,“我不想坐在车上,且随我走一走,待我身子舒服些再上车。”
  一行人应下。
  白湘与江媛搀扶薛盈走在薛子成身后,今日仍是阴雨天气,丝丝细雨下得小,薛盈有白湘撑伞,薛子成却是走在雨中。
  薛盈望着弟弟满头发丝上的点点雨露,说道:“上车吧。”
  她被搀扶上车,闭上眼,企图睡着便不会感觉难受了。
  薛盈再睁眼时却愕然瞪大了双眸。
  马车内,白湘与江媛被绳索束缚,车在疾驰中,车轮沿途压上大石,带起的颠簸令薛盈小腹疼痛难忍。
  白湘与江媛二人被塞住了嘴,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薛盈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望去,赶车的是个黑衣人。她抓牢车壁扶手去踹赶车的人,她是徒劳,忙挣扎着帮江媛解开绳索。
  “娘娘,我们被劫持了!”江媛失声呼喊,待绳索解开后忙为白湘松绑。
  薛盈拔下发簪,狠狠插进了驾车之人的后脊。那人吃痛一呼,却没有伤她分毫。
  薛盈忍着腹痛道:“你是豫王的人,对吗。”
  回应她的只有穿透雨帘灌入的风声。
  薛盈来不及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车子穿入林间,穿透一片白芒山雾,最后冲入一处高墙中。
  马车停下的瞬间,白湘与江媛被押走,她靠着车壁勉强端坐,在车帘挑起的那刻,望见庭院轮椅上的人。
  又是封恒。
  青色的山峦陪他成为背景,丝丝雨帘斜落在他头顶的油纸伞上。青衫阔袖,任风吹拂。他穿过雨帘看她,目光安然,带着宁静。
  他那样静谧宁好,可薛盈的眼中却只是恨。
  她身体不适,缓慢扶着车壁下车,在双脚落地的瞬间忽然因剧烈的腹痛狠狠摔在了地面。
  “薛盈——”
  封恒蓦然起身,却踉跄得双膝栽了下去。他的随从要来搀扶,他沉喝:“去找大夫。”
  四周再没有人,薛盈疼得冷汗之下,封恒吃力爬行到她跟前,终于搀扶起她。她在挣扎,却令腹中更加难受。身下似有暖流涌出,薛盈仿佛后知后觉,伸手探去,望见手指上的红色血迹。
  她的心跳仿佛瞬间停止。
  她痴怔了许久,上个月的葵水不是来了月事,此刻的血迹也不是葵水,如果她没有猜错,她应该是已经有孕了。
 
 
第40章 
  薛盈这一刻再也不敢挣扎用力, 只能呆滞地倚在封恒怀里。
  他双腿不便,这高墙之内是座庭院, 后头白雾落满玄青瓦片, 一切空荡飘渺,竟没有一个护卫贴身伺候。
  薛盈握紧封恒手臂:“帮我找大夫, 救我。”
  封恒抱她吃力,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眸收紧, 目光落在他臂间, 青衫被她手中的血迹染红,她修长的五指苍白, 最终抓不住松了下去。
  山中寂静, 偶有几只飞鸟掠过, 啼鸣声都带着孤寂。
  薛盈再睁眼时, 屋内檀香幽浅,她偏头,已是夜里。案上青兽香炉袅袅燃着这檀木香, 烛火在夜风里跳跃。那一袭青衫靠案端坐,她的手落在腹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腹中饥饿之下带出一股恶心。
  薛盈坐起身, 动作惊了封恒。
  他偏头, 目光安静落在她脸颊,搁下手中的书摇着轮椅来到她床前。
  薛盈直视问:“我……我有身孕了,对吗。”
  封恒凝视她许久, 点头。
  薛盈心脏猛跳:“我保住了吗?”
  他淡淡的声音想起:“不曾。”
  薛盈脸上的期许刹那间凝结。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回响,她没留住她与盛俞的孩子,她没留住她与盛俞的孩子……
  她哑然落泪,啜泣无声,只有双肩与手指不停颤抖。
  封恒端过一碗药,薛盈猛地扬手打翻。
  “你是凶手。”
  他道:“你上月里已见红,是么。”
  薛盈哑口无言。她想到两个多月前的那个夜里,静夜月明,盛俞执手与她信步在御花园,他说“你我二人太安静,我想要个子嗣”。花丛亭台间,她与他放纵得忘我,他在她体内犹豫的瞬间原来竟留下了这个孩子……
  薛盈从来没有经验,她以为一切都是如常的。连上月里葵水只来过浅淡的两日也不曾察觉有异。
  封恒道:“你因劳碌没有坐住胎……”
  “你胡说。”她的桃花眼里再无柔情,只余下恨难平,“如果我坐不住胎,我不会今日才出事。一切都是因为你。”她终于失声哭泣,将泪流尽,“我从不曾想过要害你,为何你偏偏不放过我呢。”
  封恒僵硬端坐在轮椅上,明明想要抚.摸她的手一动不动落在他双膝。等薛盈哭够了,他唤道“来人”。
  有护卫入内端来药,他道:“把药喝了吧。”
  薛盈抬起头,花容带泪痕,目中再无一点情意。她看封恒,只有恨了。
  这一次她没再打翻那碗药,想接过,抬起的双臂却牵扯到腹中一痛。封恒察觉,亲自将药喂到她唇边。
  她如木偶般就着他手喝下药,封恒示意护卫摆膳,亲自端起碗喂薛盈。
  她也再没有拒绝,一点都没有反抗地咽下。山中应该没有厨娘,她吃下的鱼肉带着腥气,每喝一口汤都恶心得反胃,却硬生生逼迫自己咽下。
  薛盈终于历经这些挫折明白,她要保护自己,她要活着回长京。
  等喂完薛盈,封恒摇着轮椅回到桌旁用膳。
  薛盈望着屋内的人,这道青色身影颀长,他清贵得如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吃相依旧雅致好看,却在她眼里再也望不见从前的那丝倾慕了。
  “我的婢女呢。”
  “你若听我的话,我便留她们的性命。”
  薛盈讥笑:“你要我如何听你的话。”
  “妾心悠思远,望与君长寿。闲时登山埠,暇时君抚琴。”房中响起封恒磁性低沉的声音,“双十育儿女,三十做嫁衣,四十送嫁娶,五十伴君侧,六十铅华谢,七十随君行。或有儿孙绕,百岁共此生。”
  薛盈的身影轻颤。她失笑:“我听不懂。”
  封恒没有为难她,夜色与他声音一样宁静:“你如今不便登山埠,随我行。就在这山里陪我便可。”他摇着轮椅离开了屋子。
  薛盈深深后悔。
  封恒方才所吟的诗是她在景北别院中时,悄悄在封恒书房里写下的情话。十五岁的她害羞,不曾给他看过,揉成团丢在了篓子里。她从来不会想到会与封恒分开,他说过要她等他。她做到了,他却先失信了。那些曾以为可以一生相守,可以生儿育女、子孙绕膝的梦都是痴心妄想,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有过这段感情,从不认识此人。
  这一夜薛盈在睡梦中频频做噩梦,她醒来时惊出一身冷汗。鼻端檀木香环绕,窗外晦涩,山中太冷寂,烛火已灭,屋子里一片漆黑。薛盈浑身发冷,衾被不算厚,她盖着仍瑟瑟发抖。
  屋内似有暗影掠过,薛盈听见一道木轮声。
  “你……”她恼怒,“你想做什么。”
  “山中夜凉。”是封恒的声音。
  他已来到榻前,片刻,床榻上多出一具温暖的身体。薛盈惊慌,抬手要抵抗时被封恒在夜里握住。
  他掌心滚烫,她听见一道心跳声,那样地快。
  她恼羞成怒,觉得屈辱:“我是刚刚小产的人,你喜欢见红么。”
  “薛盈,你眼里,我已是这般不堪的人物。”
  薛盈低低一笑。讽刺:“我眼里,早无你。”
  “别挣扎,如若你不想今后也做不成母亲。”
  薛盈僵住。
  衾被下的身体靠近她,带着滚烫的臂膀将她搂住。她闻着鼻端清浅的藿香草气息,再也没有从前那份喜欢,只有无尽的厌恶。
  薛盈动不得,她觉得每动一下整个身体都是疼的。她忍着腹痛从枕下握住那最后一支发簪,在漆黑里当作利器直刺向封恒。
  他扬手接下,似乎早有防备,夺过她手中的发簪丢在地面,反握住她的手。
  “你不想身体好转,我奉陪。”
  薛盈只觉此刻深深无助,如果盛俞知晓她怀了身孕,定是十分开心的吧。她冷声道:“等我离开这里,我会告诉我的丈夫,让他发兵攻东,让你后悔莫及。”
  “你不可告诉他。”
  “你怕了。”
  封恒低笑。
  薛盈被这一声磁性的声音勾起从前的思绪,她喜欢封恒时,大抵是真的喜欢,喜欢他的青衣隽永,喜欢他的清冷高贵,也喜欢他低低的笑,那样云淡风轻,却在她心底重如千钧。此刻,她也是真的恨。
  封恒道:“你不会告诉盛俞。”他说起,“东朝与西宋烽火连天,周朝不会受到波及,只因为它的疆土隔着一个东朝。如果盛俞知道我劫走了你,他会盛怒,他会攻打东朝。北疆广水自南而下,西宋的船一向是巨轮,他们南行北上,北疆守兵不足,轻而易举可攻下周朝。”
  薛盈僵住,她懂唇亡齿寒,可她不懂得这么深入的军政。
  封恒道:“你不能告诉盛俞,因为你告诉他,他会为红颜舍天下。周朝外强中干,衰兵无用,你会是罪人,是周朝被灭、战火屠民的罪人。”
  她浑身僵硬,封恒的手臂搂紧她。他没有逾越,似乎只是单纯想搂她入睡。
  他道:“我知你能明白这一切。”
  这个夜晚是薛盈度过的最难熬的夜晚。她再醒来时身边已无封恒。
  清晨的山中云雾低垂,另一间屋内,一名中年大夫跪在封恒跟前,出口的腔调都带着瑟瑟惧意。
  “她已大损元气,只要她平安度过昨夜与今夜里,没有发高热,没有受寒,便能慢慢挺过来……”
  薛盈在房中坐卧不安,她的手落在小腹,泪水无声滑出眼角。她方才试探着想下床,但四肢无力,且腹中还有些疼痛,一想起封恒警告她若不想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便不要下床,她便不敢再挪动。
  今日里她还是没有见到白湘与江媛二人,不知薛子成有无受伤。
  封恒被下人推着轮椅来到房中,薛盈问:“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伤害我弟弟。”
  “他无事。”
  薛盈失笑:“你想带我去哪,去东朝么。”
  封恒凝望她:“我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
  “我想见我的婢女。”
  “你休养好,明日让你见她二人。”
  今夜里依旧寒冷,薛盈盖的衾被太薄,似乎封恒无意出山采买厚的棉被,毕竟他一旦出山定容易暴.露。薛盈深知若薛子成此刻是平安的,发现她不见一定会派人四处寻找她。
  薛盈冷得发抖,喝过药便睡下。到山中寂静时,她房中又想起木轮声。她心中恼羞,漆黑里封恒已再上了榻,如昨夜那般搂了她入睡。
  她发现她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稍一动气便似血亏,小腹也会疼痛难忍。
  身侧躺着杀她孩儿的凶手,薛盈恨。她闭口不言,封恒没有睡着,却也没有开口再逼迫她交谈。
  第二日。
  她房门内冲进两道身影,是白湘与江媛。
  她二人扑倒在床榻前,白湘发髻蓬乱,目中滑下眼泪:“是奴婢无用,害娘娘小产……”
  江媛埋首哭泣:“是我无用,是我没有保护好娘娘。”
  “你二人……别哭了。”薛盈怕自己忍不住会再落泪。江媛抬起头,薛盈这才瞧见她额间淌血,双颊也青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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