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房里的铜镜成精了——独我南行
时间:2018-10-14 08:57:34

  “陛下,贵妃娘娘有危险?”
  盛俞不言,冠冕十二旒在他疾步里摇坠,他一面取下冠冕,一面解下腰间玉带,欲回寝宫换身常服。
  方才的信正是白湘所写。她在信中告之他薛盈已小产,白湘毕竟是盛俞的心腹,知晓如今政局,并没有说出封恒。她只是劝盛俞下旨召薛盈回京调养身体,别的并未多言。
  这一路盛俞走得疾,回到建章宫沉声命令宫人更衣。他看着白湘那字里行间已经明白,那次秋日夜晚御花园散步时,他与她相拥亭中。彼时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子嗣,是她所生,像她的样子,喊着他父皇……可那时他在中途控制了念头,却不曾想他实在没有经验,竟那次已经让她怀上了子嗣!
  她小产,心里定是很难过的吧!
  盛俞换好常服,闵三已带着盛秀跪在了门外。
  “还请皇兄再斟酌,皇兄离京,这朝中上下该如何。若谁人有异心,这宫里无人摄政掌权,母后一人在宫中又当如何,还请皇兄三思!”
  盛俞顿下脚步,垂眸瞧着俯首的盛秀,他一瞬后道:“召卫修茂、许捷、温伦觐见。”他转而回寝殿换了龙袍。
  他方才因为薛盈失去理智,他只想见到她安慰她。可那九万多兵力下落不明,有心人等的不就是这个时机。
  他召见的这几人里,他只信卫修茂与温伦。
  两人皆恳切劝留盛俞,温伦道:“臣也担忧薛贵妃,可贵妃所思只为陛下,贵妃一定不希望陛下就这般弃皇城于不顾。”温伦抬头道,“自古帝王出巡,朝中皆有可信之人代为摄政。可陛下一去,选谁摄政?”
  盛俞陷入沉思,他无人可选。这皇权握在手心里了,可朝野上下却无一个强大的心腹大臣。连同盛秀这个亲弟弟,他都还在考验当中。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弃皇城不顾,他的心却告诉他薛盈需要他。
  殿上安静许久,盛俞终于出声:“朕不离宫。”
  他端坐于龙椅上,一瞬间似苍白了许多:“昨日宋仕上奏疏说康安城被大雪封路已有一旬,数百难民伤亡,城内已缺棉帛。康安离京只需两个时辰的路程,之前救资甚微,宋仕奏请朕亲自驾临康安城以恤百姓,且收民心。这件事交给卫爱卿与恭亲王,爱卿告诉恭亲王,你二人去安排出巡一事吧。”
  卫修茂领旨离开了殿,温伦道:“陛下,您勿担心贵妃娘娘,她蕙质兰心,定能思君之虑。”
  盛俞在仓促的时间里提笔,写回信给薛盈。
  可手中的笔僵在半空许久,他不知如何安慰她,最终只提笔写下简短的一句话。
  吾念伊人久,陌上风雪犹盛,可缓缓归矣。
  他的等待是这般的漫长。
  长到十日后,薛盈得知李兴戌告知她胎儿无恙,已在她腹中安稳发育她才落下一颗心准备回京。
  白湘虽然在这段时日里诧异盛俞未派人来催促,但此刻也十分开心薛盈回京。
  广陵风雪交加,马车行路不易。薛子成一路都十分谨慎地护着队伍,在风雪里冻红了脸。
  马车内,薛盈透过江媛掀开的车帘瞧着薛子成与一众护卫,心生怜悯。
  队伍在厚厚的积雪里行得十分缓慢,薛盈在这段悠长的时光里低头瞧着盛俞的那封信。
  他平日里的来信都很长,偏偏这封只有一句话,且之后再无信来。薛盈心中同样思念,她的手落在小腹,不知盛俞得知她怀了身孕会是什么反应。
  两日的路程队伍行了四日,他们赶在夜幕来临之前到达康安城,薛子成担心薛盈身体受不住,说道:“不如我们今夜歇在城中,明日再赶路。”
  “你已将行程禀报给了陛下,他今日该是在宫门外接我,还是赶路吧。”
  薛盈将队伍收入眼底,众人发间与双肩落满雪片,那雪会化,他们衣裳该已湿透。她心中不忍,道:“让众人去前处的客栈歇半个时辰,吃口热饭再行路。”
  酉时的天在冬日里暗得很快,夜幕之下的小城十分宁静。客栈大堂是食肆,有三.五饮热酒之人谈论,赞叹当今皇帝体恤民情,是个好皇帝。
  薛盈听在耳中微微一笑,薛子成听罢,也含笑朝她道:“陛下前些时日亲自驾临康安城,安抚受难百姓。”
  他话说完,薛盈却不动了。
  她的目光透过大堂里的人群落在门口。
  那人挺拔颀立,肩披玄色大氅,他眉下的双目穿透人群望向她,眸中星火燎原。木门飞雪落满他身后,道间行人提灯穿过,堂内方才喝酒的三.五人结完账,从他身侧擦肩离开。
  一切都安静下来,她听见风雪簌簌,和他行来的脚步声,那样地熟悉。
  薛子成已示意堂内护卫回避。
  薛盈望着门口的盛俞一步步朝她走来,缓缓起身。
  她道:“我回来了。”
  盛俞点头。
  她唇边噙笑:“我听百姓赞叹你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
  他嗓音暗哑:“江山百姓,不及你。”
  薛盈有些诧异此话。
  盛俞在问:“你不怨我么。”
  薛盈笑:“我为何怨你。我的夫君这般好,我只有欢喜。”
  盛俞不言,只因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呵护。
  薛盈挣脱开,抬眸凝视他笑:“陌上风雪犹盛,只是山回路转未见君,空留雪上马行处。”
  她在笑。
  他眸中却只有怜惜与愧。
  薛盈终于察觉出不对,她目光触及门口侍守的白湘与闵三,瞧见白湘的神色,联想到那封简短的书信,抬眸再看盛俞此刻的神色,已然明白。
  她终于道出:“我有身孕了。”
  预想中的欣喜没有来,薛盈瞧见盛俞眸光愧疚,握住她五指的那双大掌泛起轻微颤抖。
  她心内诧异。
  盛俞终于道:“是我愧对你,那夜没有控制好自己。是我先行国事,将你放在了后头。可……”‘可江山百姓不及你’这句话没有道出,已经被薛盈打断。
  “你不高兴么?”
  盛俞眸光颤动,眼眶里竟似有雾气。薛盈瞧见那不是高兴,而是难过得想哭。
 
 
第44章 
  盛俞似乎还是没有读懂薛盈的意思, 薛盈忙解释:“我怀了身孕,已有三个多月, 我怀了你我的子嗣, 阿俞……”
  “你说什么?”盛俞这才惊愕,“你不是小产了?”
  薛盈哭笑不得:“那是我因局势所迫, 瞒着众人的。”
  “你。”盛俞激动得握紧薛盈手臂,“你再说一遍?”
  薛盈含笑:“不说, 自己摸摸孩子。”她握住他的手落在小腹。
  腹部平坦如初, 他却激动得语无伦次:“摸到了,摸到了, 他好像在动!”
  薛盈失笑:“陛下, 你回神。”
  盛俞抬头, 堂堂帝王像个稚子般笑开, 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他眼眸里溢满柔情,抱起薛盈哈哈朗笑出声。
  薛盈被抱着转了几圈,头有些晕, 她忙道:“我连日赶路脑子昏沉,你快停下。”
  盛俞将薛盈揽在怀里,低头略有些责备:“为何连我也要隐瞒。”
  “我想过告诉你,但又怕自己保不住这胎儿, 怕你空欢喜……”
  “那也不该自己承受一切。”盛俞握住薛盈的手, “走,我带你们母子回家。”
  薛盈莞尔:“还不知是男儿还是女儿。”
  “是男是女,像你就好。”盛俞轻轻吻上薛盈额头, “只要是你为我生的子嗣,我都宠若至宝。”
  皇城依旧灯火璀璨,世间一切繁华都在于此。
  雪夜下的披香宫宁谧静好,因为女主人而冷清了许久的宫殿在今夜里重新热闹起来。宫人进进出出,整个太医院都入内依次诊脉,直至众人都断定薛盈的胎儿平安无事,盛俞才松了口气。
  这一夜,他们相拥着说了许多话。夜里薛盈已经因为车马劳顿而睡去,盛俞却激动得睡不着。
  他不时为她掖被角,不时借着廊下宫灯微弱的光瞧她熟睡的样子,脑子里又算着这孩子何时出生。按日子该是七八月吧,是个盛夏,是他第一次重活为人,与她相见的日子。
  盛俞心情激动,若这胎是男儿,他便拟旨将孩子册封为太子。不过思及此,他又蹙起眉,朝中可有人反对?孩子天命加身,恐更易招惹祸端,他势必要在孩子出世前将朝中奸佞铲除干净。
  若这胎是女儿,那便更好了。女儿像薛盈一样温柔好看,他会将全天下最好的都送给女儿……
  盛俞这一夜都没睡着。
  薛盈醒来时见他目中仍兴奋灼灼,诧异:“你一宿没睡?”
  盛俞点头:“朕睡不着。”
  “为何?”
  “朕给孩儿拟了几个名字,你听听。男儿叫盛柄文,盛弘元,盛……”他又说起女儿的名字。
  薛盈打断,朝外张望见闵三犹豫不进的身影:“陛下该早朝了,我服侍你穿衣。”
  “你听朕说完。”
  “等孩儿出世再说。”薛盈示意宫人递来朝服,推他去洗漱,又亲手为盛俞穿戴,“陛下去吧,我在宫里等您回来。”
  盛俞无奈,转身快步走出寝宫。
  他这一路脚步轻快,连在朝堂上都翘起唇角,喜悦难掩。百官禀奏完朝政时,盛俞道:“朕有一事欲告知众位爱卿。”
  殿上文武百官屏息聆听。
  “贵妃薛氏,温慎含淑,婉顺贤明,匡扶女学,有革新弃旧之大义,母仪天下之表率。上可解帝之悻,下可抚民之忧,可立皇后,宜告众司,吉日授册。”
  这是一道立后圣旨。
  群臣愣了一瞬,接而便已释然,这是皇帝的家事,若搬到国事上,薛盈族系虽无大功,亦无大过。皇帝专宠贵妃已盛,再封个皇后并无不妥。
  一片默认的安静里,有臣子出列道:“陛下,贵妃薛氏入宫尚浅,陛下继位以来勤政爱民,臣以为立后当缓,陛下该以国事为重。”
  盛俞睨了一眼出列的臣子,此人与胡驭广走得甚近,胡驭广有一女正值妙龄,早望入宫已久。
  他道:“贵妃身怀龙裔,是周朝功臣,朕意已决,何人还有异议?”
  群臣哑然,不敢有异议。
  盛秀先扬声道:“此乃我周朝喜事,臣恭贺陛下喜得龙裔!”
  群臣忙附贺。
  这消息流传去后宫的速度还是没有盛俞的脚步快,他下完朝直奔披香宫。
  薛盈正在殿内饮安胎药,李兴戌被她提拔为太医,此人一路随她,保守秘密,薛盈不会亏待有功之人,顺势也将其家人接入了长京城。
  李兴戌见盛俞来,忙行礼再叮嘱了白湘几句便退了下去。
  盛俞大步走到薛盈身前,瞧了瞧她腹部问她:“今日如何?腹中的小家伙可有闹你?”
  “这才刚坐住胎,腹中的胎儿还未成形,如何闹我。”
  “是朕迫不及待想见他。”盛俞搓搓手,怕手掌太凉伤到薛盈,他搂住薛盈坐下,“朕起的名字你觉得不好听?女儿的名字你还未听过,朕说给你听……”
  “陛下不去前廷处理政务么。”薛盈打断了他,“我这儿样样都好,白湘与江媛还有一干宫人会伺候得妥帖,稍后我还欲向太后请安,陛下先去忙吧。”
  “你怎老是撵朕走。”盛俞佯怒道,“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板着脸,薛盈有意逗他,只当委屈:“陛下怎能凶臣妾,臣妾与腹中的小儿害怕。”
  “朕没有凶你……”盛俞轻抚薛盈脸颊,“朕是故意为之,一点凶你的心都不曾有。”
  “臣妾也是故意为之。”薛盈朝他眨眼。
  盛俞失笑,说起:“朕今日在朝堂已经立后,这月望日便册立你为皇后,高不高兴?”
  薛盈怔住。
  盛俞忙又问了一句:“你喜不喜欢?”
  她痴痴答:“喜欢。生得伴君,死得同穴,我便足矣。”她心内的感动比第一次他开口说要封她为后那日更深,眼眶里似有雾气涌上,她眨眼轻笑问,“可有朝臣反对。”
  “没人敢反对,反对一个砍一个脑袋。”
  薛盈当即敛了笑:“陛下,你是明君,不可如此作为,也不能让孩儿听到此言。”
  “好好好,是朕考虑不周。”盛俞手掌落在薛盈腹部,“小儿乖,父皇口不择言,你莫怕。”他眸中温情含笑,“这下好了吧,朕已哄好了他。”
  薛盈微笑。
  盛俞道:“外边还有积雪,道滑,母后那里不必前去请安,朕会安排。”
  薛盈点头,这才想起魏锦岚一事。她道:“我有一事未曾与你说。”
  她将那盒胭脂的事说来,盛俞恼怒之后皱眉深思。
  薛盈见他沉思不言,已能明白他与她是一样的心思。
  “陛下与我所想的一样,对吗,恭亲王不会有如此浅显之举,那胭脂里的药物有些问题。”
  盛俞颔首:“他夫妻二人虽是新婚,但早先便相识。魏氏此举代表着秀儿,秀儿行事……不该是如此莽撞之人。”
  薛盈道:“此事容后再查,你我留心便是。如今我只想好好保住腹中胎儿。”
  盛俞搂着薛盈,又陪她说了许多话才离开。
  许太后的赏赐接连送到披香宫,只为恭贺她有孕之喜,并未提及立后一事。魏锦岚与一群贵女们后脚也来了披香宫,带来了许多礼物与祝福。
  魏锦岚端详薛盈,笑道:“贵妃娘娘,今后妾身便唤你皇嫂吧!”她喜笑唤起皇嫂,问道,“娘娘有孕为何不早些回京,广陵比长京寒冷,那处不宜养胎,幸好你回来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