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奸佞——药渣
时间:2018-10-14 08:58:56

  “多谢王太医愿意入府。”宣国公上前见礼,强压着焦躁的心情和人寒暄了两句,等对方缓了一口气之后,立刻同弟弟相伴太医左右,将人送进了内室。
  小姑娘异常奢华的闺房之中,两位美貌贵妇此刻正安静的坐在床榻前,小心翼翼的给高热昏迷的小姑娘擦汗。
  等看到床榻上小姑娘的容貌,老太医啧啧称奇,果然像京里传言说的那样,姿容甚是出众。
  虽说如今年纪尚幼,但也可窥见日后的美貌,也难怪前来宣国公府求亲的人家一年比一年多了。
  “有劳王太医了。”
  作为宫中太医院里有名的儿科圣手,王太医也是第一次入宣国公府,这同他说话的贵妇清丽动人,柳弱花娇,想来是宣国公夫人了。
  他同两位贵妇见礼之后,开始仔细给小姑娘摸脉,望闻问切一套流程下来,他心中已有定论。
  肝气郁结,情志不舒,加之受了春寒,因此高烧不退,老太医心里有了结论,就病情来说并不算严重,但看着床-上紧闭双目的小姑娘,他心下称奇,小小年纪,肝气郁结倒是少见,也不知道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他仔细将诊断结果告知了众人,看过之前的方子重新调整用药之后,宣国公夫人满脸怜爱的将药汁小心翼翼的喂给了女儿。
  药汁入口,苏怡安被苦得勉力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满脸担忧的父母与叔叔婶婶,她缓缓眨了下眼睛,朝他们露出一个安抚笑容,就又再度闭上了眼。
  不是做梦,她,确实回来了,回到她十岁的时候。
  家族亲人俱在,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安好,还有她的两个弟弟。
  宣国公府,依旧是虽然有些式微但根基还算深厚的宣国公府。
  她庆幸着,心中安稳,却又没来由的有些慌张失落,但很快,生病导致的虚弱让她再顾不上这些,在药汁的作用下安稳睡去。
  ***
  暖融融春光中,苏怡安靠坐在临窗处的软榻上,盯着院中花坛里那从被精心侍奉的牡丹,目光不动。
  正值花期的富贵花,一朵一朵盛开得极其鲜妍,沉甸甸的垂在花枝上,迎着微风尽情展露自己的美丽。
  鲜活,漂亮,又生机勃勃。
  她安静的坐在这处,看了许久的花,直到担心主人身体的大丫头低声凑过来劝说,才慢吞吞的回了内室。
  大夫叮嘱她要少吹冷风,全家上下无不将太医嘱咐奉为圭臬,对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极紧。
  父亲和叔叔去上朝,母亲在处理庶务,婶婶带着两个弟弟回娘家探望生病的老大人,所有人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的生活着。
  苏怡安叹口气,接过大丫头碧玉递来的养身汤,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即便她如今切切实实的在这里,偶尔还是会有种不真实感,好像随时都会从美梦里醒来,睁眼后又是只有她自己的现实。
  她做过很多次这种梦,尤其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后来或许是年纪渐大,时光流逝,又或许是有崔洵在身边,这种梦渐渐做做的少了。
  想到崔洵,她喝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既然她能回来,那崔洵说不定也可以。
  她这么想着,打算有机会的话去见一见人,如果真的回来,就两人合力做些事情,如果没回来……
  苏怡安看着玉碗里的褐色药汤,深吸口气一饮而尽,就算只有她自己,也会努力力挽狂澜,改变未来。
  ***
  “小姐喝过药了?”处理家事的间隙,陈氏询问身旁的大丫鬟。
  丫鬟点头,将自家小姐今日的情况一一道来,事无巨细,让认真听着的宣国公夫人放下了心。
  “等会儿忙完我去看看恬恬。”陈氏合上手上的账册,同庄子上和府里负责经营外面商铺的管事又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往女儿的院落。
  恬恬是女儿出生时老宣国公亲自取的乳名,这个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贝女儿,不只是宣国公同陈氏的心头肉,也深得弟弟与弟媳的喜爱。
  和京中其他人家不同,宣国公府几代都人丁寥落,虽说和家风清正不无关系,但显然也有点儿说不清的情由在里面。
  宣国公同陈氏自小定亲,陈氏出身江南,十六岁入帝京与丈夫成亲,婚后恩恩爱-爱,无小妾通房搅扰,不过子嗣上就稍稍有些不顺。
  成亲五年她都未能为苏家诞下一子半女,若是其他人家,只怕早已通房小妾狠命的抬,承受公公婆婆与丈夫的怨怼,但陈氏幸运,嫁入宣国公府,老国公对此全然随缘,并未逼-迫一对小夫妻。
  至于宣国公,真心疼爱娇妻,虽然也想要儿女,但不至于为此同夫人闹什么别扭,更别提在后院添女人让妻子堵心了。
  或许是多年向佛寺道观诚心祈求的缘故,在陈氏嫁入国公府的第六年,中秋家宴上有喜,一年后瓜熟蒂落,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怀这一胎时,陈氏孕中吃足了苦头,本以为生下来会是个折腾人的混世小魔王,谁知道居然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娃。
  虽说第一胎不是儿子让陈氏有些失望,恐无法对公公和丈夫交代,但谁知道,偏偏是这个生下来就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得了全家人的疼爱。
  不仅她将这个宝贝闺女看得眼珠子一样,包括去世的公公和立志要做严父的丈夫以及刚刚成亲的小叔子在内,一家人几乎将这个娇宝贝宠上了天。
  从衣食住行到才艺学问,极尽用心,可谓是千娇百宠,生怕她有一点儿不顺心。
  按理说,这样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很容易养成骄纵任性的脾性,但偏偏苏怡安不同,她从小就听话,乖巧贴心,做事说话都让人顺意极了,也无怪乎越大越受宠爱,就连后出生的两个男孩儿都越不过她去。
  只不过,陈氏到底有些遗憾,女儿性子不够活泼,差不多年纪的朋友有些少,比起出门同朋友们游玩,更喜欢安静的呆在家里。
  想起今日收到的拜访帖子,她露出笑容,还好有陈家那两个孩子在,也算是弥补了些遗憾。
  陈氏进门时,苏怡安正在睡觉,大夫开的药方有安眠功效,她每日用过药后,总要睡上一个时辰,恰好同忙完来探望的陈氏错开。
  床榻上,女儿面色红-润,看起来好了许多,陈氏在一旁看着,总算安下心来。
  这孩子从小就身体康健,甚少生病,上一次生病还是老国公去世之时,也不怪这几日府里的主子们都面色不佳。
  苏怡安醒来时,就看到了坐在床前神情慈爱的母亲。
  即便她死前的年纪比现在的陈氏还要大,但母亲就是母亲,是无论她长到多少岁都依赖与信任的母亲。
  所以,她理直气壮的用自己十岁的身体朝母亲伸出了手,“抱。”
  虽说她自小乖巧听话,但被家里人娇养着长大,怎么可能没有一两分任性,可以说,她的任性,全都用在了撒娇上面。
  小时候的苏怡安,惯于在长辈们面前撒娇卖痴,家里人纵着她,她自己也丝毫不觉不妥,就这么一路长到了十六岁,然后迎来了宣国公府的灭顶之灾。
  这会儿,她被一脸无奈宠溺笑意的陈氏抱在怀里,嗅闻着母亲身上独属于她的气息,满足的闭上了眼。
  曾经的缺失,是再多的梦都弥补不了的,然而,她现在重新拥有了一切,这多好。
  “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陈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询问。
  “我很好,”苏怡安轻声道,“哪里都很好。”
  她往母亲怀里更加亲密的蹭了蹭,惬意满足的模样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慵懒小猪,让陈氏笑意更深。
  “等你身子彻底好了,母亲带你去安国寺进香,你前阵子不是说想吃寺里的素斋吗,母亲带你去尝尝。”
  “都听母亲的。”苏怡安乖乖巧巧,一如从前。
  陈氏和女儿亲昵了一会儿,抽空去安排丈夫的午饭。
  宣国公身上并未领实职,而是在中军都督府挂了一个都督佥事的二品缺,虽说平日里事情并不多,但偶尔也有意外,需要去京郊协管五军营的训练、后勤乃至军纪,忙起来时也是脚不沾地。
  陈氏心疼丈夫,在宣国公忙碌起来时,一向是宁愿费事往京郊大营送补缺的,从饭菜到衣物,样样周全。
  时近正午,也到了该往京郊送午饭的时候,一应菜色她早就吩咐妥当,差不多也到了该出门的时候。
  身边带着女儿这个形影不离的小尾巴,她一边笑一边和小姑娘说些庶务安排,言传身教的教导她如何掌家。
  庶务相关之事苏怡安纵然早就了然于胸,这会儿还是听得认真,乖巧认真的模样惹得陈氏又是一阵亲昵。
  于是,等宣国公忙碌了一天回到家时,见到了床榻之上占据自己位置的宝贝女儿。
  “身上一身汗臭味,快些去换洗,还有,今晚恬恬跟我睡,你去睡书房。”
  虽说平日里宣国公也是妻子的心头肉,但有宝贝女儿在的地方,他就要退一射之地了。
  劳累辛苦了的一天的宣国公委屈的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女儿,到底不甘不愿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第3章 
  陈氏是夜半时被惊醒的。
  她怀里搂着香香-软软的女儿,本来睡得正好,心口却突然砰砰砰跳得厉害,惊得立刻醒了过来。
  结果刚醒过来,就听到了身边细细的哭泣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瘆人。
  外面守夜的丫头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赶忙起身点起火烛,陈氏借着光亮,看到了身旁安静闭着眼哭得满脸通红的女儿。
  十来岁的小姑娘娇弱稚-嫩,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紧闭的双眼里往下落,像是陷在噩梦里醒不过来,看得陈氏心尖儿发疼。
  她一迭声的吩咐丫头去书房寻自家老爷,一面将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老辈人说过,小孩子梦靥的时候不能直接叫醒,以免惊到神魂,陈氏低声唤着女儿的乳名,心焦地等着丈夫过来。
  宣国公大半夜被随从叫醒,本来很是不悦,但一听是夫人让人传的话,立刻披着外袍起身,腿脚利落的进了内院。
  等看到女儿睡梦中哭得不停抽噎的模样,立时和陈氏一样心口发疼,守在一旁低声安抚,急得整个人团团转。
  或许是有父母在身边抚-慰的关系,哭了许久的女儿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带着满脸的眼泪又继续睡了过去。
  两人不忍叫醒孩子,又怕她再度梦靥,因此在一旁耐心守到了天亮。
  苏怡安醒来时虽然觉得眼睛不大舒服,却没在意,不过见父亲母亲满面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着痕迹的询问她昨晚做了什么噩梦时,才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
  “我晚上做噩梦一直哭?”她咬着雪白的包子,满面疑惑与惊讶,“我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啊。”
  宣国公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头,“没做噩梦就好,等父亲想想办法。”
  苏怡安是真没觉得不妥,但见父亲和母亲忧心忡忡,也只好乖巧的应下来,自己抽空认真思索她晚上的情形。
  自从回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夜里睡得挺好的,别说噩梦了,就是醒都没醒几次,天天都是一觉到天亮。
  宣国公又请了几位大夫帮女儿看诊,几位医术精湛的大夫也都说小姐身体康健,没什么不妥,更别提什么夜里惊梦。
  于是,接连几天晚上,陈氏都守在了女儿身边,果然,她夜里梦靥哭泣的情况依旧。
  这下子,就算是苏怡安自己也知道不妥了,但她不是大夫,并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前阵子生病时群医会诊的情形在宣国公府又重演了一次,这次即便是王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一时间宣国公同陈氏夫妻发愁得很。
  虽说劳累父亲母亲为自己担忧很不孝,但苏怡安真是没察觉什么异常,不过因着这点异样的缘故,她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于是,宣国公再一次从京郊五军营忙碌完回府时,在书房里看到了捧着一碗雪梨银耳羹的女儿。
  “最近天气燥,父亲每日里奔波忙碌,劳累得很,睡前喝些甜汤润肺降噪正好。”
  小姑娘站在桌案旁边,认真的看着父亲,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濡慕与贴心。
  “乖女儿。”
  宣国公满心熨帖,既骄傲又自得,摸了把女儿的包包头,三两口将一碗甜滋滋的羹汤喝得干干净净。
  苏怡安坐在父亲身旁的太师椅上,晃荡着两条纤细的小-腿,说起她这些日子思索的事。
  “父亲,我想起来我晚上做的什么噩梦了。”
  这句话一出,宣国公立刻来了精神,容貌清俊的脸上多了两分认真与凝重,“恬恬,快和父亲说说,你晚上做了什么噩梦。”
  什么噩梦?对于苏怡安来说,宣国公府的覆灭与苏家被诛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噩梦。
  苏家颓败是噩梦的开始,那之后许多年,她都挣扎沉浮在那个怎么都不可能结束的噩梦里,如果不是心怀怨恨,如果不是憎恨不甘,她不会坚持着走下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噩梦里有崔洵,帮了她许多照顾她许多的崔洵。
  虽然,崔洵也同样挣扎在泥沼噩梦之中。
  ***
  “陛下以谋不轨之罪诛了严大人九族,京中以朋党罪被牵连的朝臣勋贵数不胜数,宣国公府被封,爵位被褫夺,全家除了我和惟弟,无一人生还。”
  小姑娘软软甜甜的声音响在安静的书房里,但越是声音甜软,宣国公听起来就越心惊肉跳。
  女儿每一字每一句里都是扑面而来的血腥与残酷,他呼吸急促,心口急跳,几乎不能自已。
  “无一人生还……”他低声喃喃。
  宣国公府就算再人丁寥落,也有百十来口人,结果在女儿的梦里,最终只剩她和二房的阿惟,这是何等惨状?
  没了家没了依靠之后,他的宝贝女儿和侄子前路坎坷,又该何去何从?
  他忍着满腔欲呕的冲动,强迫自己别再想下去,一双眼睛因为过度充-血显得猩红可怖。
  花费了许久功夫才平息心绪,他看着安静诉说自己噩梦内容的女儿,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茫然与害怕。
  “恬恬,”他叫着女儿的乳名,伸出了手,“让父亲抱抱。”
  苏怡安顺从的偎进父亲怀里,埋着头不再说话。
  宣国公紧紧抱着女儿,温热娇小的身体信任依赖的靠在他怀里,让一切动荡惊惧逐渐消失。
  对于女儿有关噩梦的诉说,他自始至终不曾质疑什么,不提苏家先祖中曾经有经历过神鬼玄异之事的记载,单是炎朝立国之初,就有方外高人出手助姬家平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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